第150章 宗澤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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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鹽州通判宗澤的折子引起朝堂一番波折。
    宗澤要求中樞補款鹽州水利資金,銀子多少先不論,關鍵在於鹽州這個項目並沒有奏折到戶部或者工部批準,那可以視為鹽州自行承擔。宗澤現在以鹽州收入不足以償還需中樞支持,那就是好大喜功和先斬後奏。
    有這一個前提因素在,宗澤對這個項目的記述,包括前因後果等等,根本沒人關注。楊家集鹽定路各家族資金填補缺口,可以視為捐獻。殷實人家補貼銀子修橋補路,在這內地各州府很常見。鹽州水利一來數額有點大,二來補貼的家族太多不是本地人。這個理由是站不住腳的,異地捐獻不也很正常,甚至還能引申將門邀名。
    中樞對這個折子毫不猶豫的駁回,認為宗澤主持此事,事前規劃不當,擅自擴大範圍和規模;事中不采取措施糾偏,強行推進;事後更是來中樞邀功,處事極其不當。還有一點極其隱晦的表達,作為通判,他需要的是製衡知州,而不是幫著楊元奇來中樞要銀子!
    ……
    宗澤這個折子是跳過楊家遞上去的,楊元奇知道此事登門拜訪。
    楊元奇品了品茶:“宗大人這是何苦,鹽州減免五年稅賦,本就應該自己協調這筆銀子,法理上說不過去。”這也是為什麽楊元奇在這事上沒有嚷嚷,要是符合規矩,他也不至於拉著一大堆人往這裏丟錢。
    宗澤說道:“我知道!但究其根本,的確是我脅迫了你。事做成了,不能我就置身事外吧。錢莊的銀子鹽州還得就很辛苦,其他的……我聽聞你開出的利息等於沒有,就清楚鹽州怕是承擔不起了。”
    楊元奇喝了一口茶:“現在還不起而已,這短短不到一年,你沒看到鹽州的變化嗎?也許將來都不需要白池的鹽銀。至於還銀子,楊家出了大頭沒催,其他人怎麽也會悠著點。”
    宗澤靜靜地看著楊元奇:“我是鹽州通判,中樞怎麽看待我,我管不著,我自認問心無愧。我寫這封折子跳過你,就是想讓中樞人知道,事是我辦的,絕不能讓你們楊家出銀子,這是大宋的鹽州。”
    楊元奇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大宋養士上百年,總會有些文人堅守他認為的道義,以死相護。
    楊元奇說:“宗大人,兩碼事該分開上折子呀。”
    宗澤苦笑:“你的所為於鹽州平民百姓有益,就於大宋有益,我如何說。楊家不過想世襲一州一府,我是不讚同,那也是規則允許。”這是很多北上鹽州官員麵臨的相同的境地,他們需要把控住一個平衡,楊家是可用的,卻又不能讓他在鹽定路過於勢大。
    楊元奇說:“但問問心無愧啊。宗大人,每個人對事情的角度都不相同,我們不來談鹽州,甚至鹽定路,還有楊家的未來。我隻是覺得,做事也得惜身。於我而言,我實在不想來個不問是非的通判。”
    宗澤笑道:“我不過一個五十多的老頭子,朝堂太多和我一樣的人。就叫楊公子吧,開封我和你相識,在那裏你不是也遇到過很多讓你敬仰的人嗎?”
    楊元奇哈哈道:“那我們今天好好喝茶。祝願你我都能幸運。”
    宗澤說:“飲!能結識小楊公子,是我在開封最幸運的事!”
    中樞的反應和大家想的一樣,宗澤被調職。不管出於什麽理由,鹽州通判這個折子事實是在幫著楊家的,這和開封初衷有著根本區別。這不是一件普通的政務,這是楊家出銀子幫鹽州重建水利,朝堂把銀子給楊家,這等於朝堂出了錢,名聲楊家撈去。這也意味著,從這個角度,這筆資金朝堂不會再撥款。
    ……
    鹽州。
    城門人山人海,大家來送行宗澤。平民百姓不一定認識楊元奇,但一定認得這位通判,這個老漢一直在城南和所有民壯同吃同住,改造這個城南也改造鹽州城中用水。他做完了他的事,還給所有的人請到了銀子。他的付出比誰都多,卻走得最早,讓人無限唏噓。
    郭忠孝看著人群,有漢族、有黨項、也有其他族,這是一種自發的行為,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士子能達到這種成就人生足矣笑傲。
    郭忠孝說:“宗大人,人生能得此一別足矣!”朝堂決策不是他們能置喙的,宗澤的成就他卻是能在這裏清楚的看到。
    有人問:“宗大人是被貶謫嗎?”
    郭忠孝心裏一咯噔,反應很快:“宗大人是回調開封,另有任用。宗大人在鹽州所作所為,大家看得到,朝廷也看得到。”
    虞祺也說:“朝堂既然派宗大人來鹽州,就是欣賞他的能力。大家不要亂猜!”
    李大木和劉大工一起過來敬酒,他們這段時日和宗澤溝通最多,這是一個可敬的人。李大木說:“宗兄,不多說,其實清寨最適合你!”劉大工也道:“我不懂朝廷和地方,我隻知道多讓平民百姓好好活著比什麽都好。”
    宗澤飲酒不言。
    ……
    城頭,楊元奇看著下麵的人群,內心悵然若失,他很想留下這個人,卻清楚經此一事,這個人再也不會北上鹽定路了。朝堂認為他偏於楊家,他沒有也不願,那無論朝堂怎麽待他,他也不會再來楊家,那才是對他秉持的信念的侮辱。他有自己堅守的東西。
    李師師挺著肚子在旁邊說:“他真是個好官哩。”
    楊元奇道:“所以他沒成為大官,朝廷啊……”
    宗澤是元佑時期的進士,他經手的事實際都給了朝廷一個很好的交代,偏偏蹉跎到今天也不過是個通判,甚至這個都可能免掉。他真的不通人情世故?他隻是有著自己的堅持,不願合流罷了。大宋容不下他這種官,士大夫與官家共治天下就會是個笑話。“士大夫”這個詞這句話中隱藏一個很重的限定詞,這個士大夫本就該是心懷天下的士大夫,而不應該是簡單的士大夫這個泛泛的群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