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港口。
    楊元奇對李清照說“真想自己去看看那片大海。”
    李清照輕輕牽著他的手，當年嶺南之行到廣州，他就有這種感歎，以前還好，楊家沒這個能力，現在楊家真的航行下去，他又如何不會心生概歎。
    李清照道“他們去一樣呀，讓他們講給你聽就是。有時候很是奇怪你都看些什麽書，星辰大海，似乎你都有自己的見解哩。”
    楊元奇說“我做過很長的一個夢，那個世界似乎和現在多有不同，似乎又是一脈相承。夢中，最讓人向往的就是星辰大海。”
    李清照緊了緊自己的手，她不怕他的癔症，她牽著他，他的夢再遠都會回家。
    李清照問“剛才魚妹妹在旁邊，我不好多問。元幸弟弟會回來吧？”
    楊元奇嗯“他一定是去石叻，這不是安慰她的話。隻是航海凶險，實在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他真出事我會傷心，卻不會停留。在西北楊家人得走上戰場，在南邊，就該遠航。”
    楊家現在這麽多人在杭州，要是這趟真的不幸，楊元奇會把該陪的陪上，該料理的後事料理好。自己咬緊牙關繼續，以前弟弟承載了他遠航的夢想，現在他會承繼他弟弟未競的夢想。
    李清照問“我和妙常姐姐一起南下，要是元幸出事，我們短期回不去了吧。”她從來就冰雪聰明，楊元幸出事，幾個弟妹孩子都還小，她們得一起陪著弟妹們撐著吧。
    楊元奇反手握住李清照的手“那得看你們！”
    李清照不再言語，她們既然南下了，答案就已是做出選擇。
    ……
    明州孟勵家中。
    孟勵和楊元奇兩個人坐著吃酒，屏退了所有人。
    孟勵問“我妹妹怎麽回事？”孟嬋在清寨種種不同尋常別人不懂，他怎麽會不起疑，孟嬋和楊元奇關係從小就親密，宅子都不要了，算是借居楊家。就算是趙靈兒的嫁妝，這也太早。
    楊元奇沒回答，敬了孟勵一杯酒。
    孟勵說“我曾書函問過她什麽時候回開封，她說她不想回去，她打算葬在西北，那裏有她安身之地也是她的葬身之所。”
    楊元奇又是敬了一杯酒“嗯！她很好，她的將來我來辦吧，她願意！”
    孟勵手一抖，酒都撒了一地，這話已是極其明顯。
    孟勵盯著楊元奇“有的事大家承受不起。”
    楊元奇說“楊家不怕。”這話更明顯，不是他和她不怕，是楊家不怕。
    孟勵駭然“你們……”
    兩個人無言良久，孟勵舉起一杯酒“紅塵世家，嘿嘿……祝楊家世代不墮！”
    楊元奇和孟勵共飲。
    孟勵問“所以鹽定路對楊家已是不可或缺吧。”一旦沒有了那裏，他實在想不到楊家可以如何安排孟嬋。
    楊元奇哈哈的道“廢話！這麽辛苦為誰忙？！”
    孟勵遞給楊元奇一封書函，那是孟嬋給他的信“我舍不得燒，還是留給你吧。”信中孟嬋沒有說楊元奇，隻是道她在那裏很開心，她找到活著的意義，她想一輩子在那裏，她會一輩子開心。
    楊元奇看完默默收好，這份信把他的名字加上，就是她對他所有的愛意。
    孟勵幽幽的說“真懷念以前的開封啊。”年少的他們在那裏留下美好的記憶。
    楊元奇道“你懷念的是年少的感覺，我從不留戀開封，她也是！”
    孟勵苦笑“既然楊家要經營西北，為什麽還要航海？”
    楊元奇直言“是西北還是大海有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其實我更心向大海，隻是楊家必須有西北。”這是楊元奇曾經的迷茫，他曾經夢想著成就這片海洋。
    孟勵非常好奇“喲，這我倒是猜錯。你們兄弟情深，不存在你在西北他就得在這裏。我以為這更是元幸老弟的夢想。”
    楊元奇哈哈笑道“曾經是我的夢想，現在就是他的夢想。”
    孟勵“他回得來吧？”
    楊元奇“不知道！也許總有一天回不來，大海喜怒無常，其凶險對比西北戰場毫不多讓。”
    孟勵敬了楊元奇一杯，楊家從來不出孬種。
    孟勵說“要是缺錢就說，這趟虧掉，我是沒多少銀子，不過曹詩那邊估計也願意支撐一點。”
    楊元奇道“哈哈，誰家都不容易，你們不急著找我還錢就很仗義了。”
    孟勵說“當今官家喜享樂，這一路你走來，江南這個富庶之地也是開始破敗吧。”
    楊元奇答“我來得匆忙，沒有這個心思，實在沒在意。不過開封待了一段日子，日子確實難過很多，連黑道都比以前猖獗。”
    孟勵說“我說丟錢給你不是開玩笑，除去海貿，江南生意不好做。”
    楊元奇奇怪“再怎麽也影響不到你們啊。”
    孟勵搖頭“現在江南供奉局朱勔當家，就是以前去定邊那個。實在不是一個好打交道的人。”
    朱勔在江南一帶借花崗石橫征暴斂，別說平民百姓，對不肯配合的官員都是打擊報複，說句難聽的，這裏局勢有崩壞的可能。也就明州好點，這裏市舶司開埠，借著航海喘了口氣。孟家能撐著不受太大影響，還真得感激曹家、向家、高家等家族，要是其他將門甚至書香門第，在朱勔的強勢麵前都得低頭。
    楊元奇實在不想說這個，曆史有著其固有的慣性。趙佶正在把祖宗的家產一步一步丟光。江南或許楊元奇看得不多，西北局勢他卻能看透，不說民生，西軍正以肉眼可見速度衰敗，隨著一批老將的退伍和過世，戰力下降不說，軍隊也少了應有的硬氣，它的內在就在瓦解。這個幾乎不用多言，哪怕老楊家不也得低頭，何論其他將門。
    楊元奇說“我在開封就老老實實去拜見了當年那些故人。”這裏的故人是指梁師成、王黼、高俅等。
    孟勵哈哈笑道“你也算是傳奇，別說他們，要是沒有師師夫人，官家麵前你都會是大紅人。”
    楊元奇也是哈哈大笑“這個紅人不好當。”
    “哈哈……”
    “嗬嗬……”
    是個喝酒的好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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