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昔年抬眸看著眼前這個少年。

    他在妖宮教書百餘年，從未見過再有比龍青楓更加聰慧的少年，選擇在這樣的時間來詢問，絕非隻是普通想知道背後故事而已。

    但不知為何，隻是看著龍青楓的雙眼，就能感覺到他心中純淨，更不可能會有一絲惡念。

    龍青楓畢竟是仙族人，將妖界的事情傳入一個仙族人的耳朵裏始終有些不妥，偏偏謝昔年推崇無界區別，眾生平等，麵對龍青楓，他知道自己並不好輕易隱瞞，衡量再三，還是開口將自己所知道說了出來。

    “我所知也不完全詳盡，隻知道鮫人族最初隻在南海一帶活動，千年前有鮫人上岸後，發現妖界大陸上別有洞天，妖界大陸上的妖族種類頗多，我便直接用妖人帶過了。”

    龍青楓點了點頭，坐直了身體耐心傾聽。

    謝昔年本想喝上一口茶，發現茶具已經被自己收起隻得作罷繼續說道：“鮫人上岸後，曾同妖人和平相處過百年時間，但後來有妖發現鮫人死後身體並不會羽化，其鱗能夠製作成堅硬遁甲，骨能製為上等兵器，皮能夠美容養顏，淚能凝化價值不菲珍珠，能夠入藥、養膚各種奇效，其中體內的鮫人珠更是極有可能讓妖人的修煉突飛猛進，一步臨神，因此後來就出現有‘鮫人渾身上下全是寶’的說法。”

    這樣的說法駭人聽聞，因為消息閉塞的緣故，在仙界中的仙人很少會有聽聞過，隻知道妖族中有部分的上品來自於鮫人族，卻並不知道這背後有如此慘絕人寰的故事。龍青楓在龍府時便有了解過一二，雖已經比大部分仙人所知道得要多得多，但直到不久前才在書中真正了解到這其中的詳細用途和提煉方法。

    書中有說法，第一個發現這樣方法的妖人曾經與鮫人族相戀，後鮫人伴侶移情別戀，腳踏兩條船被妖人發現，妖人傷心欲絕借酒消愁，誤殺了自己的伴侶，這才發現鮫人身上的秘密。

    當看到這樣的記載時龍青楓當即就沒再往下讀，而是將書丟置一邊，龍莫道能夠清楚記得當時龍青楓隻說了一句話：“故事永遠是活著的人在編纂。”

    後來龍莫道也有仔細想過，鮫人死後隻是身體不腐，但傳授給後人的無疑是要將鮫人扒皮抽骨，能夠知道這樣的方式，這第一個發現鮫人身上秘密的妖人定然是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但事實往往會被記錄人一筆帶過，沒人會在乎成功者成功的過程，他們隻在乎結果。

    “後來妖人大量屠殺鮫人族，有百年的時間裏鮫人便再出現在大陸，隱沒於妖人的視野中。”

    但如果故事隻是到這裏結束，那麽妖界中的內部衝突就不會愈演愈烈，更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麵，事情定然沒有這麽簡單，因此龍青楓並沒有出聲打斷，而是繼續聽謝昔年往下說。

    “鮫人族雖回歸南海，但不代表大陸上不會再有出現鮫人，你可知上一屆的鮫人王是誰？”謝昔年突然問道，龍青楓幾乎是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琴桑。”

    “是的。”謝昔年點了點頭，“他是當今鮫人王的哥哥，但他已經離世上百年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龍青楓搖了搖頭，謝昔年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神情卻是淡淡的哀傷：“沒想到竟會有你不知道的事情，難怪你寧願大晚上來找我也不願意明日一早在課上詢問，是怕自己掉了麵子吧？”

    龍青楓隻是輕笑並沒有反駁，也知道謝昔年隻是開個玩笑。謝昔年比自己還清楚什麽事情該不該說，倘若此刻這裏還有外人，謝昔年絕對不會提起這些陳年往事。

    “琴桑……”龍莫道覺得這個名字十分耳熟，似乎在自己的過去中時常出現過，隻是太過久遠記憶有些模糊。他也並不在乎，他的壽命無限長，去過許多地方也見過許多人，因此記憶中大多數人的模樣都是模糊不清，鮮少有誰會讓他記憶猶新。

    “作為鮫人王，他與當時凰室的宮主相戀。”謝昔年緩緩說道，“不過當時的我剛入妖宮，年紀也並不大，甚至因為各種原因丟失了一部分記憶，因此具體的事情知曉並不完全，隻知道現在鮫人族和凰室恩怨不解的導火索就是因為當年的事情。”

    龍青楓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琴人是鮫人族千百年來出現的最具有天賦的蛟王，其名龍青楓早在仙界的時候就有所聽聞，隻是從未見過本人。而琴桑這一名諱龍青楓隻在不久前從書中得知。

    書中對琴桑的存在介紹極為簡短，最直接的身份便是上一屆鮫人王，也是琴人的哥哥，所有介紹也隻到這裏便戛然而止，其死因更是無從得知。

    當時龍青楓便覺得這其中有所端倪，沒想到就是連謝昔年都不得而知。

    龍青楓不自覺看了龍莫道一眼，作為一個具有千萬年資曆的石頭，龍莫道所見所聞必然會比謝昔年多出許多，隻是當對上龍莫道那雙清澈明亮的雙眼，龍青楓放棄了這個想法，他所了解的龍莫道是絕對不可能會記得這些事情的。

    但還是無奈歎了聲氣，問道：“如果隻是越族相戀，兩族之間的關係沒必要僵持這麽久，且宮主對待鮫人手段極其殘忍，此前在試煉場我就已經有幸親眼目睹，我覺得這其中定然還有其他隱情，老師可曾知道？”

    謝昔年搖了搖頭：“這是現宮主的逆鱗，沒有人知道。不過……我隻知道現宮主死去的亡妻正是前宮主，這件事妖宮內雖人盡皆知，隻是沒有人敢提起。”

    “這這這……不會是亂……倫？吧？”龍莫道不可思議睜大了眼睛，凰室繼承自千年起便是傳授於直係血統，還從未有過破例，前宮主是現宮主的亡妻，那麽隻有可能說明一件事情。

    殷向燭與前宮主之間夫妻名分之間還有這牽扯不斷的血脈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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