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章許的聲音，老人緩緩的睜了睜眼皮，似是歎了口氣輕聲道：“後生們，趕快離開這兒吧，趁著還沒有被它發現，趕快跑吧！”

    “老伯，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所謂的夢魘…究竟是什麽東西？”

    眼見著章許等人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反而被自己的話激起了更大的興趣，老人也不再相勸。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節。

    左右也閑來無事的等死，老人並沒有拒絕，而是開口講述了起來：

    “夢魘…它是在一年前出現在福斯拜羅的。原本這座城市是個周圍數一數二的大城，可自從夢魘出現後，一切都變了。”

    “它最初的出現並沒有引起什麽重視，最初隻是害死了一個雜貨鋪的鐵匠，他的兒子發現他死在了床上。”

    “醫生沒有在他的身上檢查到任何傷口，盡管他死時的表情有些難看，有些驚恐。但並沒有人當回事，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是鐵匠平日裏工作太過勞累這才累倒了下去。”

    “但緊接著，鐵匠的兒子也以相同的方式死去了。”

    “然後是另一家裁縫鋪的女工，城市護衛軍裏的士兵…福斯拜羅的長官…幾乎所有人都在睡夢中離奇的死去。”

    “這件事情很快便引起了恐慌，也引起了密銀城冕衛家族的注意。他們認為可能是暗處的某些邪惡的法師作祟。”

    “但無論是冕衛家族還是皇室派來的人，都沒能發現罪魁禍首，甚至就連皇室派來的人也離奇的死掉了。”

    “再後來，我聽一些大人物們說，在這裏作祟的或許是某個名為夢魘的可怕惡魔。他們拿這個惡魔沒有辦法，隻能想辦法將城裏的人轉移出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個夢魘似乎盯準了這裏，一直都在這座城市內，沒有去到其他的地方。”

    “皇室的大人物說他們會找到一個完美的解決辦法，但老頭子我怕是走不掉咯。”

    老人有些唏噓的搖了搖頭，但臉上卻沒有表露出多少懼怕：“我已經活了七十多歲了，已經活的夠本了，死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好怕的。”

    “那你為什麽不跟著那些人一起離開這座城市，而是要留在這裏等死？”

    “離開？我這麽大歲數了還能躲到哪兒去？我兒子死在這兒了，我孫子死了，我全家都死在了這兒，我就算離開了活下去了又有什麽意義？”

    明明是說著悲傷的事情，但老人說著說著卻忽然笑了出來，笑容從最初的平靜一直到歇斯底裏。

    “哈哈哈哈！我看到了！我看到它了！終於來了嗎？終於輪到我了嗎！”

    伴隨著老人逐漸癲狂的聲音，一股微妙的感受逐漸竄上章許的心頭，他隻覺得自己仿佛陷進了一個巨大的泥潭之中，周圍的一切緊緊的包裹著自己然後開始反出亮光，變得越來越柔軟濕滑，最後變成了一條紅通通、髒兮兮的舌頭。

    就像是…要將自己吞掉似的。

    所以，魔騰沒有找上這個老人，而是盯上了剛進入這座城沒多久的自己？

    章許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那條試圖將自己吞掉的舌頭似乎越纏越緊，越吞越深。

    就連身上的骨頭，也開始嘎吱嘎吱的作響，一縷縷黑霧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像逐漸成型的風暴一樣在章許的身旁盤旋。

    章許歪了歪頭，並沒有看到身旁的卡莎等人，心中頓時有數。

    自己現在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是魔騰的食糧——夢魘以及因夢魘產生的恐懼。

    章許驀然想到自己曾接觸過的另一個惡魔，塔姆肯奇。

    當初塔姆就曾一直跟在自己的身旁，直到他掌握了進入精神領域的辦法，他才將塔姆從自己的身邊揪了出來。

    不過魔騰的情況可能還是會有一些不同。

    因為魔騰並不在精神領域之中——它獨屬於靈魂領域。

    正當章許思考自己該如何找到魔騰時，一道影子緩緩的浮現了出來，出現在麵前。

    那是一個高大的影子。

    伴隨著一陣濕漉漉的氣流鳴音，那個影子開始從牆上剝落。那是一團有生命的黑影，外形有點像人類，軀幹下麵的身體像刀鋒的尖端一樣漸漸變成一條線。

    它的身體在不停的搖曳著，如同倒映在一汪深不見底的黑水之中。

    章許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麵前的變化，透過蕩漾的黑水，與一雙冷峻的眼神對視在一起。

    這種眼神仿佛能夠穿透人的靈魂，令人內心深處不由自主的生出恐懼。

    但章許顯然是那個例外。

    他就這樣站在原地，靜靜的同魔騰對視著。

    漸漸的，魔騰的眼瞳中折射出一抹黝黑的光澤…它在疑惑。

    它不理解，為什麽它在這個人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恐懼，更不能理解章許現在表露出來的情緒究竟是什麽含義。

    魔騰的上下頜裂開了一條縫，露出了扭曲的長牙。

    緊接著，它開口了。

    盡管章許並沒有看到它究竟是如何發音的，但他確實聽到了魔騰的聲音。

    如同一張老舊的錄像帶似的，聲音粗啞，同時還伴隨著一陣陣令人不適的顫音。

    “你是…”

    話並沒有說完，就像是被什麽強硬的打斷了似的，最起碼章許根本就沒聽懂，魔騰到底想要表達些什麽。

    但可以預見的是，魔騰已經失去了耐心。

    在章許的注視之下，它突然貼近，頃刻間便懸浮在章許頭頂。午夜的漆黑從它的身體中滴落下來，猶如黑血融入空氣，又如墨汁消散於大海。

    緊接著，它拉長了自己的雙臂，末端扭轉變平，構成了一對寬厚的、惡毒的刀刃，沿著它的爪子向前彎曲。

    不過，章許對此並沒有什麽別的反應，隻是嘴角向上，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小老弟啊小老弟！

    你在靈魂領域，我確實拿你沒什麽辦法。

    即便魔騰已經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章許也並不覺得自己拿它有什麽太好的辦法。

    但如果你跨越了領域試圖對自己動手的話…

    那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的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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