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瑤由陳文護送去了基地，接下來的日子裏，將由她掌管所有藥材和醫療方麵的問題。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京城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深藍之中，隻有東方天際泛起一絲慘淡的魚肚白。
    宋府內，宋知嫿幾乎一夜未眠，反複推演著郭敏可能的藏匿地點和瘟疫的應對之策。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先拿郭雙兒動手，至少看在郭陽的份上。
    郭陽和顧天誠被她派出去徹夜調查周邊村莊，尚未歸來。
    府中一片寂靜。
    突然！
    “砰砰砰！砰砰砰！”
    一陣急促到近乎瘋狂的拍門聲砸在宋府厚重的大門上，瞬間撕裂了黎明的寧靜！
    “開門！快開門啊！師父！救命！師父救命啊！” 一個帶著哭腔、嘶啞變調的小少年聲在門外淒厲地響起，充滿了絕望的恐慌。
    守門的仆人剛拉開一條門縫，一個身影便炮彈般撞了進來，正是宋知嫿醫館裏最得力、也是最勤勞的學徒——周小雲！
    此刻的周小雲哪裏還有半分平日的鎮定？
    他頭發散亂，臉色慘白如紙，嘴唇不住地哆嗦，一身素淨的學徒服上沾滿了塵土和……幾塊觸目驚心的、深褐色的汙漬。
    他看到聞聲趕來的管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撲上去死死抓住管家的胳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師……師父呢？！快！快請師父！醫館……醫館外麵……全是人！全是病人！太……太可怕了！店裏的大夫們……他們都沒辦法了！求求您，快請師父！”
    管家也被她這模樣嚇了一跳，連忙安撫“小雲莫慌，我這就去稟報小姐！”
    宋知嫿早已被驚動，身影出現在回廊下。
    看到周小雲這副失魂落魄、驚駭欲絕的樣子，她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纏緊了她的心髒。
    “小雲！”宋知嫿快步上前，“冷靜！告訴我，醫館那邊發生了什麽？”
    周小雲看到宋知嫿，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淚水瞬間決堤，語無倫次地哭喊道“師…師父！好多……好多人！天還沒亮，醫館外麵就……就排起了長龍！都是從城外湧進來的！他們……他們的樣子……太嚇人了！高燒！身上……身上長滿了黑斑！有些……有些人的皮肉都爛了，流著……流著黑水！臭……臭氣熏天！大夫們用了所有退熱的方子，紮針、放血……全都沒用！人……人還在源源不斷地來！大夫讓我……讓我拚死也要來請您！說……說這病……邪性！怕是……怕是瘟疫啊！”
    “瘟疫”二字如同驚雷，在宋知嫿耳邊炸響！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恐怖的猜測被周小雲帶著哭腔證實，宋知嫿還是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郭敏！鄭嫣兒！她們的動作……竟然如此之快！
    而且，這病毒爆發的烈度和傳播速度，遠超她的最壞預期！
    “羅君！孟時宴！”宋知嫿的聲音陡然拔高，瞬間傳遍寂靜的府邸，“備馬！立刻去醫館！郭陽、顧天誠若回來，讓他們直接去醫館匯合！”
    “是！”兩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不同方向閃現。
    羅君依舊沉默如磐石，眼神銳利。
    孟時宴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元兮那頓揍的後遺症未消，但眼神已然恢複了往日的沉凝和鋒利。
    兩人都從周小雲的描述中感受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沒有絲毫耽擱。
    宋知嫿甚至來不及換下居家的素袍，抓過藥箱，在羅君和孟時宴一左一右的護衛下，衝出府門，翻身上馬！周小雲也被一名侍衛帶上馬背。
    “駕！”
    幾匹駿馬如同離弦之箭，撕破黎明前最後的黑暗，朝著位於城南的宋氏醫館疾馳而去！
    “駕！”
    元兮緊跟其後。
    距離醫館還有兩條街，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就已經如同實質般撲麵而來。
    那是一種混合著腐爛血肉、排泄物、汗餿味以及某種刺鼻腥甜的、令人作嘔的詭異氣息！
    越靠近醫館，眼前的景象越是觸目驚心！
    醫館所在的整條長街，此刻已經徹底化作了人間地獄！
    原本還算寬敞的街道，此刻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不是站著的人，而是……躺著、趴著、蜷縮著、呻吟著、哀嚎著的人！他們如同被隨意丟棄的破麻袋，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頭！
    人數之多，遠超周小雲描述的“長龍”，恐怕已有數百之眾，而且遠處還有影影綽綽、互相攙扶或被人用門板抬來的身影在不斷加入！
    呻吟聲、哭喊聲、咳嗽聲、嘔吐聲、絕望的祈禱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頭皮發麻、心膽俱裂的恐怖聲浪！
    而最讓人魂飛魄散的，是這些病人的樣子！
    他們絕大多數都處於高熱的煎熬中，臉頰燒得通紅甚至發紫，嘴唇幹裂出血，眼神渙散或充滿極致的痛苦。
    裸露的皮膚上，尤其是脖頸、胸口、手臂、大腿內側，布滿了大小不一、形狀不規則的紫黑色斑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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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斑並非靜止，邊緣如同活物般在緩慢地、令人毛骨悚然地向周圍健康的皮膚侵蝕。
    一些黑斑嚴重的病人，皮膚已經開始潰爛，滲出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黃黑色膿液，甚至能看到皮下的血肉。
    有些潰爛嚴重的部位，肌肉組織都暴露在外，呈現一種腐敗的灰黑色。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死亡氣息和絕望！
    醫館的大門緊閉著，門口由幾名強壯的學徒和臨時招募的壯丁死死把守，他們臉上纏著厚厚的、浸過藥汁的布巾，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疲憊。
    醫館的窗戶裏透出搖曳的燈火，裏麵隱約傳來大夫們嘶啞的指令聲和病人更加淒厲的哭嚎。
    “讓開！宋大夫來了！”羅君一聲暴喝，如同虎嘯山林，瞬間壓過了部分嘈雜。
    他催動馬匹，硬生生在絕望蠕動的人群中開辟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看到宋知嫿的身影，如同看到了黑暗中的唯一曙光！絕望的人群瞬間爆發出更加淒厲的哭求和哀嚎
    “宋神醫！救救我孩子！他快不行了！”
    “宋菩薩！求您看看我爹！他燒得說胡話了！”
    “大夫！我身上好痛！好癢啊！像有蟲子在咬！”
    “水……給我水……我要死了……”
    無數隻沾滿汙穢、布滿黑斑或潰爛的手伸向宋知嫿的馬匹，試圖抓住這最後的救命稻草。
    “保持距離！”孟時宴厲聲喝道，同時長劍並未出鞘，但劍鞘帶著淩厲的勁風，精準地格開那些過於靠近、可能帶來汙染的手。
    他臉色鐵青，眼前的慘狀，比他在任何地方見過的屍山血海更令人窒息！
    這是緩慢的、充滿痛苦的、看著自己一點點腐爛的死亡！
    宋知嫿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緊！她強迫自己冷靜，目光最精準的快速掃過人群，觀察著症狀的細節、傳播的範圍、病人的狀態。
    “高熱、譫妄、特征性紫黑壞死斑、皮下組織液化性壞死、惡臭……”
    她心中飛快地閃過這些特征，臉色凝重到了極點。
    這病毒比她預想的更加凶險！這絕非普通的瘟疫，這是經過精心設計的、追求最大致死率和恐怖效果的生物武器！
    “羅君，守住門口！沒有防護，任何人不得靠近醫館十步之內！靠近者，強行驅離！”宋知嫿的聲音冰冷，此刻的仁慈，隻會帶來更大的災難。
    “是！”羅君橫劍立馬，強大的氣場瞬間鎮住了騷動的人群邊緣。
    “孟時宴，跟我進去！”宋知嫿翻身下馬，孟時宴緊隨其後。
    周小雲也連忙跟上。
    元兮一個閃身，在關門之前也進去了。
    宋知嫿和羅君他們都看到他了，不過這個時候救人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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