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3章 知恩?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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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寶心中甜蜜,想單獨跟羅無憂說說話,但又一直找不到機會。
    於是,她與乖寶聊天時,聲音特意大一點,順便讓羅無憂也聽見。
    她說:“今天我和李師母幫一個姓楊的人家接生,剛開始,孩子胎位不正,腳先出來。”
    “李師母和我都嚇得冒冷汗。”
    “幸好李師母有經驗,也幸好那孩子瘦,又不是頭胎。”
    “最後平安生出來,是個兒子,那家人可高興了,給李師母塞個大紅包,李師母分一半給我。”
    乖寶對元寶豎起大拇指,笑道:“母子平安,肯定全家歡喜。”
    “你和李奶奶救了一大一小,真了不起。”
    元寶眉眼歡喜,順便悄悄看向羅無憂。羅無憂恰好在聽她們聊天,於是對視一眼。
    兩人的目光如同閃電遇到幹木頭,瞬間引燃火花。
    但礙於旁人太多,元寶不得不矜持一點,迅速移開目光,然後低頭喝湯。
    方哥兒的旁邊恰好坐著七寶。
    於是,方哥兒趁機向七寶打聽:“聽說官差今天在某處院子挖出人骨,查得怎麽樣?”
    七寶回答:“仵作隻查出那人骨頭生前是個男子。”
    “你放心,這不是鬧鬼。”
    他之所以提起“鬧鬼”,是因為街頭巷尾生出許多鬧鬼的謠言。
    他以為方哥兒是因為怕鬼,所以才打聽此事,畢竟方哥兒平時都是不多管閑事的模樣。
    方哥兒偏偏無法對他坦言,於是欲言又止。
    思量片刻後,方哥兒又說:“我聽說,那宅院前後換了三個主人。”
    “查一查前前後後住在那裏的人,或許可以查清楚。”
    七寶點頭讚同,轉頭凝視方哥兒,眼神驚喜,對方哥兒刮目相看,笑道:“英雄所見略同。”
    “縣令姐夫也是這樣安排的,已經派人去細查。”
    “那宅院的前後主人不止三個,有一個甚至搬家到外地去了。”
    “查起來沒那麽快。”
    方哥兒心裏燃起一些希望,說:“我相信姐夫,隻要他細查,一定能查清楚。”
    之所以有信心,是因為李居逸來嶽縣做縣令已有一年多,能力如何,是什麽德行,成功辦了哪些案子,男女老少都有目共睹。
    再加上是親戚的緣故,方哥兒對李居逸和乖寶的信任更是翻了好幾倍。
    七寶笑道:“借你吉言。”
    “姐夫把這次的案子交給我主辦,我正因為線索少而煩惱。”
    “無論如何,我都要查清楚,不能辜負姐夫的器重。”
    風水輪流轉,這下子輪到方哥兒對七寶刮目相看。
    原本,他以為七寶隻是小小的師爺學徒,沒想到七寶在官府混得如此如魚得水,居然有資格主辦此案。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憑借直覺,認為這無名人骨屬於殺人大案,甚至可能與自己親娘有關係。但是,官府內部目前卻把此案當作小案子辦理。
    在官府眼裏,此案隻發現一個死人,又搞不清前因後果,又不是近期死的,所以並不太重視。
    事有輕重緩急,嶽縣衙門目前的主要精力用於災後重建,所以七寶這個小小的師爺學徒才能撈到主辦屍骨案的資格。
    根本原因在於,縣衙門人手有限,人手不足。
    但此時此刻,方哥兒不清楚背後那些錯綜複雜的緣故,他暗忖:七寶人不錯,應該不會敷衍了事,肯定會認真查清楚。希望這個案子能真相大白……而且,我和七寶熟,以後碰麵的時候,能向他打聽。
    如此一想,他便暫時沒去求乖寶幫忙。
    畢竟在內心深處,他總是害怕給別人添麻煩。
    一頓豐盛的、紀念王老太的晚宴結束之後,韋春喜帶著方哥兒和順哥兒先離開,因為韋春喜說自己明天還有好多事要忙。
    王玉娥和乖寶沒有強行挽留,李居逸派護衛護送他們回去。
    羅無憂也告辭離開了。
    王俏兒一家則是繼續留下來聊天,熱熱鬧鬧。
    王玉娥誇讚:“那小夥子看起來不錯,吃飯和說話都規規矩矩的,不怎麽吹牛,也不貪酒。”
    “那小夥子”指的是羅無憂。
    王俏兒笑道:“如果他貪酒,我和趙理肯定不答應這門親事。”
    王玉娥輕拍她的胳膊,認同這意思,又說:“我明眼瞧著,方哥兒也是好孩子,為人處事比洋洋強多了。”
    “可惜我不愛做媒,不曉得春喜有沒有開始給他挑親事?”
    王俏兒小聲說:“我聽大哥說,前幾天有個媒婆主動上門做媒。”
    “一個賣豬肉的屠夫想招方哥兒做上門女婿,但嫂子不答應。”
    王玉娥琢磨片刻,說:“春喜和王猛有啥打算?”
    王俏兒微笑道:“大哥說,他懶得管這事,免得大嫂又找他吵架。”
    “大嫂想給方哥兒挑個嫁妝多的姑娘,還說將來讓方哥兒和他媳婦去姑母的老宅那邊借住。”
    王玉娥的笑容變淡,眼神複雜,說:“老宅那邊,反正有一半屋空著,借住不算啥麻煩。”
    “不過,我擔心春喜太看重人家姑娘的嫁妝,反而忽視人品。”
    “當初她那兩個妹妹的親事,就是如此,偏偏把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給有錢有勢的豺狼,最後落到那樣的下場,哎。”
    王玉娥歎氣。
    此話一提,王俏兒也回想起那些陳年舊事,也十分唏噓,說:“吃了那麽大的虧,嫂子應該會長記性了。”
    “再一個,我看方哥兒是個聰明人,應該有他自己的主意,不至於別人讓他娶誰,他就娶誰。”
    說著說著,王俏兒把話題轉移到七寶和付家阿緣的親事上。
    她用右手掩嘴偷笑,小聲說:“我私下裏和小花通過氣,她也樂意撮合。”
    王玉娥歡喜,覺得七寶和付家阿緣這門親事屬於再般配不過了。
    兩人嘀嘀咕咕,笑得合不攏嘴。
    不遠處,七寶反而正在跟乖寶和李居逸聊正事,元寶也偶爾插話。
    七寶說:“那個無名屍骨案,之所以難查,就是因為以前官府對戶籍管得太鬆,登記也混亂。”
    乖寶問:“有沒有查失蹤案登記簿?”
    七寶說:“查了,因為仵作還沒搞清楚屍骨死了有幾年,所以我隻能從今年的失蹤案開始,慢慢往前查。”
    元寶好奇,問:“失蹤案多不多?”
    七寶一本正經地說:“特別多。”
    元寶追問:“失蹤的人哪去了?”
    七寶對答如流:“很複雜,有些人遇害,有些人為了躲債、躲避官府抓捕,逃去外地。”
    “有些人外出經商,再也沒有音信,不知是死是活。”
    “有些人離家出走,有些人私奔。”
    “有些人被洪水衝走,還有些人被拐子騙走……”
    “哎,五花八門,根本說不完。”
    元寶聽完之後,一邊吃果,一邊若有所思。
    李居逸說:“那處宅院前前後後住了哪些人?從這方麵入手查,事半功倍。”
    “以此為主,以失蹤人口為輔,同時貼告示懸賞。”
    “說不定有偶然的驚喜收獲。”
    七寶如同聽命於將軍的小兵一樣,連忙答應、牢記。
    乖寶眉開眼笑,說:“七寶,此案是對你的考驗。”
    “如果辦得漂亮,就摘掉師爺學徒的帽子,變成正式師爺。”
    “自古英雄出少年,上次我寫信給娘親和爹爹時,特意誇你辦事可靠。”
    七寶被誇得臉紅,心裏像喝了酒一樣,有點陶醉。
    乖寶順便與李居逸商量,打算治理嶽縣百姓的戶籍問題。
    — —
    第二天,七寶起得格外早,隨便吃早飯之後,就騎馬去衙門,負責查案。
    王俏兒目送他騎馬的身影,抿嘴笑,暗忖:真威風,是我親生的!
    她滿心驕傲,然後在朝陽的照射下,琢磨今日該做哪些事。
    對她而言,去鋪子裏做生意賺錢不是最重要的事,兒女親事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她帶上丫鬟,先送元寶去李大夫的藥堂,然後去鋪子裏跟阿金嫂聊一聊。接著,她又返回家中,然後帶一些自家做的小點心和自家養的肥兔,去付家拜訪,加深兩家之間的感情,方便將來向付家阿緣提親。
    這就如同水到渠成。
    對於王俏兒的誠意,付家看在眼裏,看得明明白白。
    私下裏,付夫人曾經和付青商量,說:“小姑娘嫁人,最怕遇到惡婆婆。”
    “俏兒是宣宣的妹妹,知根知底,她肯定不是惡婆婆。”
    “而且,她喜歡阿緣,你覺得怎麽樣?”
    當初,阿緣是付青親自抱回付家撫養,付青名義上是小叔,但實際上盡到的是父親的責任,處處保護,又富養阿緣。
    一聽這話,他立馬說:“不急。”
    “不僅要挑婆婆,還要看看趙七寶有沒有男子漢的本事。”
    付青是家裏的主心骨,付夫人聽他的,付老爺也沒意見,賈小花也讚同。
    不過,他們暫時都瞞著付二少奶奶。
    付二少奶奶雖然名義上是阿緣的娘,但孩子氣太重,他們擔心她嘴巴不嚴,所以不告訴她。
    至於阿緣自己,在馮家人的騷擾下,她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之後,與付家變得更親。心裏除了親情,還有無限感激。
    她在乖寶辦的女子學堂做夫子,發揮自己的才女本事。親妹妹馮小紅如今是她的學生,阿緣特別有長姐的責任感,用心庇護血脈相連的妹妹和弟弟。
    而且,她親自給妹妹改名字,改為馮知恩,又給弟弟醜剩改名為馮圖報。
    連起來,就是知恩圖報。由此可見,她的真心就是如此。
    她利用自己在學堂得的夫子束修,接濟馮知恩和馮圖報,盡量不動用付家的錢財。
    然而,阿緣的煩惱也挺多,因為妹妹馮知恩總是得寸進尺,今天說衣衫不夠新,明天又說鞋子有點舊,天天羨慕別人頭上的金銀珠翠。
    最關鍵的是——妹妹馮知恩嘴巴不牢,把阿緣的真實身世告訴別人,導致別人用異樣的眼神看待阿緣。
    不過,對馮知恩而言,她有點得意忘形。
    從馮家小紅變成馮知恩,她如同從毛毛蟲變成蝴蝶,她想變得更美麗。同時,像蝴蝶戲耍花叢一樣,她自以為是,認為自己有本事讓人人都喜歡自己。
    於是,她每次一到付家做客,就想盡辦法爭寵,想把阿緣所得的寵愛都搶過來,然後把阿緣冷落。
    同時,她變得嫌貧愛富。
    有一次,趙甘來帶丫鬟紅兒和璞璞來學堂。
    馮知恩一聽說那個丫鬟和她之前的名字一樣,她當即就拉長臉,臉色變黑,很不高興,還直截了當地說:“紅兒這個名字不好聽,往街上一喊,起碼有一百個叫這名的人。”
    “我給你改個名,叫……叫……就叫知了殼,怎麽樣?”
    丫鬟紅兒表麵上笑眯眯,但心裏不以為然,婉拒:“我從小就叫這名,從小到大,平平安安,逢凶化吉,所以名字不能隨便改。”
    她的語氣有點固執。
    但馮知恩偏偏不達目的不罷休,覺得這丫鬟的名字對自己是一種羞辱,這個名字總是喚起她那些挨打、挨罵、卑賤的回憶。
    於是,她不依不饒,直接對趙甘來說:“趙夫子,你的丫鬟就是你的奴才,請你務必給她改個名字。”
    趙甘來哭笑不得,耐心解釋:“紅兒不是丫鬟,她是我妹妹。”
    紅兒一聽這話,頓時抬起頭,底氣變足。
    阿緣見馮知恩無理取鬧,便把她拉走,然後勸道:“妹妹,紅兒是人家的名字,人家想叫啥就叫啥,咱們不能指手畫腳。”
    馮知恩的脾氣越來越驕縱,甩開阿緣的手,跺腳,抱怨:“我不要聽見那個名字!”
    “一聽見,我就生氣!”
    “而且,她肯定是丫鬟!”
    阿緣皺眉頭,表情變得複雜,暗忖:她和我是雙生姐妹,為何絲毫沒有心有靈犀之感?不僅不相似,反而背道而馳。
    在阿緣的十個煩惱裏,親妹妹馮知恩帶來的煩惱起碼占據九個。
    就算再好的脾氣,也要變惱。
    與此同時,由於馮家人的大嘴巴大肆宣揚,阿緣的身世甚至在嶽縣傳遍了。
    畢竟付家有錢,又有商隊,又有作坊,又有山莊和田地,所以樹大招風。
    那些閑言碎語甚至傳到王俏兒的婆婆柳秋菊耳朵裏。
    有一次,柳秋菊來城裏趕集,對王俏兒說:“聽說付家那個姑娘是撿來的,養得跟大家閨秀似的,真看不出來。”
    “不過,她親爹、親爺爺和親奶奶可不是省油的燈,將來誰娶她,都要被那一家纏上,就像螞蝗吸血一樣。”
    王俏兒聽得尷尬,立馬袒護阿緣,說:“那是謠言,假的!”
    “阿緣就是付家親生的孩子,咱們跟付家關係好,一起做生意,不能像外人一樣議論這事。”
    柳秋菊不相信,說:“你別騙我,到底是不是撿的?別人傳得有鼻子有眼,不像假的。”
    王俏兒堅決袒護阿緣,嘴上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