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4章 乖寶、七寶:以前小瞧了這個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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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寶馬不停蹄,回到官府,又去找周叔核對死者的麵貌。
    周叔點頭,那張平時麵無表情的臉此時流露悔意,說:“他並未犯多大的罪,罪不至死,我不該做掉他。”
    “但在當時,我一方麵怕韋秋桂泄露呂家的醜事,另一方麵又痛恨那種偷人之事,所以在權衡利弊之下,把他了結了,哎。”
    可惜,沒有後悔藥吃。
    七寶也感到難受,說聲告辭,轉身去稟報李居逸和乖寶。
    等到了傍晚,方哥兒和元寶按照約定,來趙家吃晚飯。
    方哥兒細心觀察,發現飯桌上其樂融融,沒有任何異常。
    太正常了,他反而更加困惑,暗忖:如此高興,為何請我吃飯,卻不請大姨和順哥兒?
    畢竟按親疏遠近,他本應該排在韋春喜和順哥兒的後麵。
    “方哥兒,多吃肉,不用勸。”
    趙東陽和王玉娥都十分熱情。
    方哥兒笑著點頭,有點臉紅,不好意思,因為他剛才夾菜時,在蘑菇炒雞肉裏,專門夾蘑菇,還在香幹炒回鍋肉裏,專門夾香幹和大蒜辣椒,又總是避開烤鴨肉多的部位,反而去夾鴨脖子……
    等到飯後,乖寶邀請方哥兒去書房喝茶聊天。
    元寶也想跟著去,但王玉娥故意拉住她的手腕,笑道:“元寶來幫我挑舊衣裳,舊衣裳容易吸水,給小娃娃剪尿布。”
    元寶欣然答應,眉眼彎彎,因為她對乖寶姐姐肚子裏的小娃娃也十分期待。
    — —
    進入書房之後,七寶特意關閉門窗。
    此時此地,隻有乖寶、方哥兒和七寶三個人。
    方哥兒察言觀色,內心有點緊張,預感接下來的事情不簡單。
    乖寶微笑道:“方哥兒,坐。”
    七寶也坐下,心情沉重,低頭看茶盞,沒有絲毫笑容。他從小和方哥兒一起玩耍,是朋友,又是親戚,所以他將心比心,為方哥兒感到難過。
    方哥兒主動問:“清圓姐,是不是有重要的事要說?”
    乖寶和七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點頭,氣氛轉冷,幾乎要凝結成霜。
    七寶鼓起勇氣,說:“方哥兒,最近我們在查一樁案子,和你有關。”
    方哥兒明顯大吃一驚。
    乖寶怕他誤會,連忙澄清:“準確地說,是與你家人有關。放心,不至於連累你。”
    方哥兒敏感,眼睛裏有淚花閃閃,已經猜出一些眉目,暗忖:肯定是與我親娘和親爹有關,前些日子出土的無名屍骨是不是我親爹?否則,不會這麽巧……
    此時,他的喉嚨仿佛堵塞了,裏麵卡著刀子,痛得說不出話來。
    乖寶和七寶又對視一眼,由七寶說出周叔一案的經過,包括怎麽發現呂家的嫌疑,如何誘捕周叔,怎麽獲得出乎意外的口供,又如何與報案的劉滿倉仔細核對……
    最後得出結論,案子真相大白,那具無名屍骨叫劉鷹,是方哥兒的親爹,是劉滿倉的小兒子,被周叔所殺。
    周叔是受韋夏桑所托,而韋夏桑又是被韋秋桂威逼利用,所以真正的幕後黑手是韋秋桂。
    周叔並非單獨行凶,但七寶審問還有哪幾個幫手時,周叔選擇隱瞞,不肯透露,反而說:“他們隻是聽從我的吩咐罷了,我不想連累他們。何況他們都上有老下有小,那些罪,我一個人背負即可。”
    ……
    此時此刻,方哥兒聽七寶說完前因後果,眼淚不聽話地湧出來,哽咽,且壓抑。
    乖寶和七寶在旁邊靜靜地陪著他,沒有囉嗦。
    過了一小會兒,方哥兒用嘶啞的聲音說:“我要去問問大姨,她也知道。”
    乖寶和七寶大吃一驚,對視片刻,乖寶果斷說:“七寶,去請舅母來一趟,我也有話要問她。”
    她之前萬萬沒想到,舅母韋春喜居然是凶殺案的知情者,因為韋春喜平時如同鑽在銅錢眼裏,每天在鋪子裏忙活,根本不關心別的事。
    乖寶以前小瞧了那個舅母的心內城府。
    — —
    七寶親自跑腿,跑到春喜烤鴨鋪時,韋春喜和順哥兒正在吃晚飯。
    桌上的菜就是今日沒賣完的涼拌菜,還有一塊豆腐乳和一小碗辣椒醬。
    順哥兒皺起小眉頭,抱怨:“方哥哥去姑奶奶家吃肉,我為什麽不能去?”
    韋春喜用豆腐乳下飯,說:“你姑奶奶估計要給方哥兒做媒,你還小,你的好事還在後頭。”
    順哥兒又嫌棄地說:“這涼拌菜變餿了。”
    韋春喜斬釘截鐵地否認:“哪有?那是醋味!”
    七寶恰好聽見這些話,啼笑皆非,走進門,說:“舅母,乖寶姐有事找你。”
    韋春喜吃驚,立馬說:“等我吃完飯,很快就好。”
    她加快速度扒飯,狼吞虎咽,顧不上咀嚼,又問:“乖寶為了什麽事找我?”
    旁邊的順哥兒機靈,眼睛發亮,開始用筷子數飯粒,幹脆不吃了,打算留著空肚子去姑奶奶家吃好吃的。
    七寶微笑道:“舅母,事情很急,讓你快點去。”
    韋春喜滿頭霧水,疑惑不解,但又無可奈何,隻能擱下碗筷,抹一下嘴角,拉順哥兒一起出門、鎖門。
    順哥兒高興,蹦蹦跳跳,恨不得一路飛奔。
    路上,他還特意對七寶說:“哥哥,我沒吃飽。”
    七寶抬起右手,摸摸他的腦袋瓜,笑道:“放心,姑奶奶家有很多好吃的。”
    順哥兒說:“我想吃肉肉。”
    七寶回答:“肉肉也有,等會兒讓你吃個夠。”
    順哥兒笑嘻嘻,歡喜極了。
    等到了官府後院,王玉娥立馬問順哥兒吃晚飯沒,餓不餓?
    順哥兒又把自己沒吃飽的事說一遍。
    王玉娥笑容滿麵,吩咐幫工去端蒸餃和排骨湯來。
    趙家人吃飯,一般沒啥剩菜剩飯,因為養狗養貓,還可以拿去給犯人吃。
    但趙家有個習慣,總要預留一些宵夜,宵夜一般是蒸餃和排骨湯,為值夜的幫工和護衛準備的。
    此時,順哥兒吃得津津有味,韋春喜則是被七寶帶到書房裏。
    書房的門再次關閉。
    韋春喜心裏犯嘀咕:啥事啊?還要關起門說?神神秘秘……
    乖寶客客氣氣,請韋春喜落座,又給她倒茶,然後不繞彎子,直接問:“舅母,你是不是了解一樁凶殺案?”
    韋春喜目瞪口呆,連忙搖頭否認。
    但她心虛啊,手腳發抖,心怦怦亂跳,臉色怪異。
    很快,她就懷疑是方哥兒泄密,於是轉頭盯著方哥兒的臉,暗忖:怎麽辦?我不該告訴方哥兒,說他爹被埋了,難怪乖寶今天要單獨請方哥兒來這裏吃飯,原來是為了打聽這事!我打死也不能說真相……
    方哥兒淚流滿麵,勸道:“大姨,你不用再隱瞞,官府已經查清楚很多事。”
    韋春喜看看乖寶,又看看方哥兒,手指悄悄捏衣角,疑惑地問:“官府查明白了,還問我幹啥?”
    她選擇負隅頑抗,能瞞就瞞,畢竟她心裏清楚,那是兩個妹妹的醜事。如果公開說出來,夏桑和秋桂會淪為嶽縣的笑柄,會招人唾罵。
    所以,她打算打死也不說。即使詢問她的人是乖寶,這麽親近的親人,她也不打算妥協。
    乖寶察言觀色,決定使用連哄帶騙的迂回辦法,攤開雙手,說:“舅母,咱們現在是商量家事,而不是公事。你看,我特意沒讓居逸參與。”
    “你必須把你知道的事原原本本告訴我,我才能幫你。否則,明天居逸就寫告示,去外麵張貼,到時候人人都議論與咱家親戚有關的凶殺案,你樂意嗎?”
    韋春喜頓時嚇得哭出來,雙膝跪地,求乖寶幫忙。
    “不能寫告示,不能讓別人知道,怎麽辦啊?”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乖寶用目光示意七寶和方哥兒把韋春喜扶起來,又勸道:“舅母,你先別哭,別被外人聽見。”
    韋春喜連忙用右手捂住嘴巴,壓抑地哭,實在是忍不住。
    論心計,她鬥不過乖寶。乖寶畢竟有審問嫌犯的多年經驗,師從石師爺和唐風年,審口供的手段一流。
    韋春喜本來打算負隅頑抗、啥也不說,但乖寶用幾句話就瓦解她的防備之心,讓她落到陷阱裏。
    再加上方哥兒的勸說,韋春喜終於打開話匣子。
    “當時我勸秋桂,讓她破財消災,不要殺人滅口,但她不聽我的話。”
    “沒殺外人,就隻是埋了方哥兒的親爹,還毒死了朱大財主而已。”
    “一個好色,一個又好色又凶巴巴,兩個都不算好東西,特別是那個朱大財主,經常打罵秋桂。”
    “而且,他不知從哪裏聽到閑言碎語,又喝醉了酒,就懷疑老來子不是他的種,用馬鞭抽打秋桂。”
    “秋桂實在沒辦法,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隻能毒死他。”
    ……
    她千方百計,為韋秋桂辯解。
    方哥兒越聽越難過,眼睛通紅,內心很痛很痛。
    乖寶又問:“韋夏桑和壞衙內呂新詞、汪夫子的糾葛,舅母也了解嗎?”
    韋春喜露出比哭更難看的表情,又打算負隅頑抗,選擇隱瞞。
    她搖頭,說:“我不知道。”
    乖寶啼笑皆非,用話挑明:“舅母,我是幫你,不是害你。”
    “你可知道,周叔已經招供……”
    “他說了很多對韋夏桑不利的話,如果你不說出真相,那別人就會把周叔的話當真相。到時候,反而對你兩個妹妹不利。”
    韋春喜如同被逼到懸崖邊上,失去別的選擇。
    糾結過後,她的話匣子再次打開,訴說韋夏桑、汪夫子和壞衙內呂新詞三人的悲劇。
    出於私心,她盡力為韋夏桑說好話,罵呂新詞是畜生,該死,說呂新詞是怎麽打罵韋夏桑的,還打過韋秋桂,又罵汪夫子好色,是汪夫子勾引韋夏桑,而且還喜新厭舊……
    乖寶認真聽,沒打斷她的話,但心裏有一杆秤,沒有偏聽偏信。
    七寶也在聽,時不時吃一驚,暗忖:舅母居然知道這麽多偷人和殺人滅口的秘密!以前真沒看出來!等回家去,我一定要勸一勸娘親,讓她平時多讓著舅母,千萬別起衝突,也別搶生意……否則,怕舅母學她那兩個妹妹,也幹出石破天驚的壞事……
    以前他以為韋春喜隻會做生意賺錢,連兒女都懶得管、管不好……
    他和乖寶一樣,以前也小瞧了韋春喜。
    由於韋春喜的證詞和周叔的供詞互相印證,證據越來越充分,乖寶暗忖:鐵證如山,但接下來,審案卻變成難題。
    等韋春喜說累了,乖寶讓方哥兒和七寶送她回家去,然後自己去找李居逸商量。
    — —
    回去的路上,韋春喜和順哥兒的心情,可謂是一個下地獄,一個上天堂。
    順哥兒手裏提一個布袋,甩啊甩,裏麵裝著糖、果脯和糕點,是王玉娥給他的。
    而且,他剛才吃了蒸餃、排骨、奶糕、李子,肚子飽飽的,心滿意足。
    所以,他抬頭瞅韋春喜,不理解娘為什麽愁眉苦臉?
    把韋春喜送回鋪子之後,元寶和七寶提著燈籠,告辭離開。
    韋春喜哽咽一聲,突然問:“方哥兒,你責怪大姨嗎?”
    方哥兒毫不遲疑,嗓子沙啞,喉結滾動一下,立馬說:“大姨,你對我隻有恩惠,我怎麽能忘恩負義?”
    “至於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咱們忘了更好,以後好好過日子。”
    他已經知道真相,也做好了打算,不想拘泥於過去的悲劇,因為他就像一棵樹,想要結出香甜的果子,不想結苦果。
    至於親爹親娘的過去,他幹涉不了,隻能讓他們隨風而去。
    他暗忖:按照老人的說法,他們應該已經投胎轉世了。
    如此一想,他終於鬆一口氣,心情不再沉重。
    他能迅速想開,但韋春喜偏偏想不開。
    她繼續絮絮叨叨,讓方哥兒明天去找李居逸和乖寶求情,盡量把韋夏桑和韋秋桂的醜事遮掩住,不能見光。
    方哥兒苦笑,點亮油燈,發現桌上還有沒吃完的飯菜,便說:“大姨,你先吃飯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說。”
    韋春喜重重地坐凳子上,愁眉苦臉,歎氣:“我哪裏還吃得下?”
    “一想到你娘和你二姨,我心裏就痛。”
    她捏起拳頭,捶一捶心口處,又小聲說:“不曉得賢才聽說那些事沒?”
    “他脾氣看起來急躁,千萬不能告訴他。”
    “所以這案子不能開堂公審,一開堂,就壞事傳千裏。不能讓夏桑和秋桂死後都不安寧,到時候她們會怪我。百年後,到了地底下,我沒臉見她們。”
    耳朵聒噪,方哥兒盡量安慰她,讓她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