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0章 全村都是你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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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寶回到嶽縣時,得知表姐和表姐夫喜得貴子,而自己卻錯過小娃娃的洗三宴,心裏五味雜陳。
    忙完公事,一回到家,他就翻箱倒櫃,想給小娃娃挑一件與眾不同的禮物。
    王俏兒難得跟兒子分別好幾天,心裏想念,此時一直站旁邊看著他,看不膩,舍不得走,順便說洗三宴的熱鬧。
    “立哥兒喜歡玩水,把他往水裏一放,就咧嘴笑。”
    “長得像乖寶,但有時候又像居逸。”
    七寶接話:“他會變臉嗎?怎麽一會兒一個樣?”
    王俏兒笑道:“小孩兒都這樣,一會兒像爹,一會兒像娘。”
    七寶終於挑中一塊玉佩,讓王俏兒幫忙係上七色絲絛。
    王俏兒打量玉佩,說:“好兒子,今天這麽大方?”
    七寶盯著玉佩看,笑道:“恨不得給他摘星星,剛才我抱他,他一點也不認生,可好玩了。”
    王俏兒抿嘴笑,把係上七色絲絛的玉佩交到七寶手裏。
    七寶馬不停蹄,跑去官府後院,送上玉佩,順便陪立哥兒玩耍。
    立哥兒舉著兩隻小拳頭睡覺時,他也守在搖籃旁,忒稀罕。
    乖寶好奇地問:“常縣那邊怎麽樣?百姓安居樂業嗎?比嶽縣更富裕嗎?”
    七寶搖頭,怕吵醒小娃娃,於是小聲說:“跟咱們這兒差不多,富人在門口擺石獅子,窮人住茅草屋。”
    乖寶想一想,說:“看來,咱們不能坐井觀天,必須想辦法變得比外地更富裕。”
    七寶咧嘴笑,暗忖:乖寶姐有大誌氣,我自愧不如。
    有的人考慮一縣、一府、一國或者全天下,而有的人隻考慮一個小家,或者幹脆隻考慮自己的今天,卻不考慮明天、後天……
    七寶悄悄牽住立哥兒的小拳頭,感受小拳頭的柔軟和溫熱,有與眾不同的感覺。
    — —
    李居逸擇日不如撞日,眼看證據和諒解書都齊全了,當天就對周叔進行不公開審判。
    在場的人除了李居逸、七寶、方哥兒、周叔以外,還有李居逸認為嘴巴比較嚴的兩個師爺。除此之外,沒有外人。
    乖寶本來想去旁聽,但奈何身體不適,行動不便,隻能靠床上看書,順便等消息。
    本來,李居逸還邀請韋春喜做證人,但韋春喜以做生意、沒空為借口,不願去。
    但她在搞烤鴨時,偏偏又魂不守舍,老是琢磨官府裏在搞什麽名堂?明天秋桂和夏桑幹的醜事會不會傳得滿城風雨?
    她一邊切蔥花、辣椒,一邊眼淚汪汪,自言自語:“憑什麽女的偷人就是醜事?如果不是因為丈夫不中用,夏桑和秋桂何必冒險去偷人?”
    “下輩子夏桑、秋桂和我,三姐妹投胎轉世,都做男的試試。”
    “投胎好,就好一輩子。投胎不好,就苦一輩子。”
    ……
    等王猛起床伸懶腰時,發現韋春喜兩隻眼睛哭成水蜜桃。
    王猛困惑,問:“又哭啥?是不是想閨女了?”
    他將心比心,所以這麽問。剛才睡覺做夢,恰好夢到妞妞。
    韋春喜吸一下鼻子,陰陽怪氣地說:“閨女算白生了,她在京城當官夫人,享福,多少年沒回來了!她又不想我們。”
    王猛拿著大碗去盛冷飯,用茶水泡飯,吃剩菜吃得使勁,笑道:“不怪妞妞,路那麽遠。”
    “你看宣宣和風年,不也好多年沒回老家來?”
    韋春喜說:“我剛才在想我兩個妹妹,但願他們下輩子投胎做男人。”
    王猛悄悄撇嘴,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韋夏桑和韋秋桂都是自作自受。
    韋春喜又說:“不曉得居逸會怎麽判案?聽說有不少賠償,希望居逸看在一家子親戚的麵子上,把賠償的銀子給咱家方哥兒多分一些,給劉老頭少分一些。”
    王猛狼吞虎咽,嘴裏塞滿飯,含糊地接話:“你想得美!”
    韋春喜堅信自己的想法沒錯,而且哭累了,又要幹活,沒力氣吵架,所以幹脆翻個白眼,不搭理王猛了。
    王猛也有自己的小算盤,暗忖:方哥兒這次得一大筆賠償,是好事。他早點成家立業,就不用跟咱們擠一起住。
    鋪子後麵的臥房太小,他早就覺得太擁擠。有時候他想做點夫妻之事,還要提心吊膽,生怕被孩子們撞見。
    此時,夫妻倆坐一起,各打各的小算盤。
    — —
    李居逸審完這個秘密案子時,已是傍晚。
    他留方哥兒吃晚飯,然後迫不及待去抱搖籃裏的立哥兒,眼睛燦若星辰,順便對乖寶說一說審案的結果。
    “給周叔判了個牢底坐穿,因為那幾份諒解書,免去他的死罪。”
    “等案卷送去刑部和大理寺時,不知會不會被發回重審?我心裏有點沒底。”
    “至於賠償,該給劉滿倉的那一份,明天再送去,今日太晚了。”
    乖寶說:“嚴格來說,周叔還應該給呂家賠償。”
    李居逸輕笑,說:“呂老爺在諒解書上寫明了,願意放棄賠償,換取此案保密。”
    “對呂家而言,賠償是小事,麵子才是大事。”
    乖寶思量片刻,露出小酒窩,笑道:“這樣也好,少分一份,方哥兒和劉滿倉就能多得一些賠償。”
    “有些人需要臉麵,有些人更需要實實在在的銀子。”
    “方哥兒高興嗎?”
    李居逸搖頭,說:“他話少,但心思比較重。”
    他有些同情方哥兒。
    乖寶伸出手,捏一捏立哥兒的小胳膊小腿,輕輕歎氣,說:“方哥兒太懂事了,吃苦受累都不說出來。”
    “跟洋洋表哥恰好相反。”
    一想到那個跑去當和尚的王洋表哥,李居逸忍不住哂笑一聲,懶得評價。
    吃晚飯時,李居逸陪乖寶在內室裏吃。因為乖寶最近要忌口,有些東西不能吃。
    他們聽見王玉娥和趙東陽在堂屋那邊勸方哥兒多吃肉,聽得忍俊不禁。
    堂屋裏熱熱鬧鬧。
    王玉娥有分寸,沒當麵打聽方哥兒得多少賠償,而是詢問:“方哥兒想不想單獨開個藥堂,也收幾個徒弟幫忙幹活?”
    方哥兒靦腆地搖頭,說:“我想繼續跟著李師父,有很多本事還沒學會。”
    而且,他不想跟李大夫的藥堂搶生意。不過,他把這種話壓在心裏,沒說出來。
    趙東陽侃侃而談:“這樣也好,做大夫這一行,最講究口碑。”
    “越老越吃香,別人看你是新大夫、新藥堂,反而不敢上門。”
    方哥兒微笑一下,點頭讚同。
    七寶打趣道:“方哥兒應該多留一些胡子,再把胡子塗得白花花,這樣就顯老,變成老大夫。”
    逗得滿桌人都哈哈大笑。
    方哥兒的心情也豁然開朗,如釋重負。
    不過,等他一回到烤鴨鋪,韋春喜就問長問短,問賠償銀是怎麽分的?使他又背上無形的沉重的枷鎖。
    方哥兒主動把那個裝賠償的匣子交給韋春喜,說:“大姨,交給你保管。”
    韋春喜打開匣子,看第一眼,就十分驚喜,說:“這麽多?”
    除了銀子,居然還有金子、玉和銀票。
    她忍不住問:“那個劉老頭也分這麽多嗎?”
    方哥兒喉結滾動兩下,壓抑內心的痛苦,說:“爺爺和我一樣,一半一半。”
    韋春喜有些不樂意,嘀咕:“居逸居然不給你多分些?”
    “別人做縣太爺的親戚,天天占便宜,耀武揚威。咱們做縣太爺的親戚,反而吃虧。”
    方哥兒低下頭,沒接這話,表情苦澀。
    韋春喜繼續清點匣子裏的好東西,甚至用牙咬一咬金子,看看是不是假的……
    過了一會兒,方哥兒說:“大姨,明天我想去劉家村看爺爺,跟他吃頓飯。”
    韋春喜立馬變得不高興,臉上烏雲密布,說:“方哥兒,你別跟那個便宜爺爺走太近,他會拖你後腿。”
    “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瞧瞧他養出來的那個沒出息的親兒子。”
    “好色,被埋土裏,一點本事也沒有。”
    “你要學就學風年和居逸,多去官府後院走動走動。”
    方哥兒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變得沉默,去後院的小屋裏衝涼,用冷水衝刷這無窮無盡的煩惱。
    順哥兒想要摸匣子裏的金子,韋春喜打他手,不許他拿。
    順哥兒委屈,嘟嘴:“娘摸十遍了,我摸一下都不行嗎?”
    韋春喜眉飛色舞,笑道:“這是你方哥哥的東西,我幫他保管。除了我和他,其他人都不能碰。”
    “否則我打你,吊起來打。”
    順哥兒把嘴巴撅老長,生悶氣。
    等睡覺時,他就在床上打滾,說悄悄話:“方哥哥,你發財了,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發財。”
    方哥兒在黑暗中微笑,說:“你好好念書,念得好就能發財。”
    順哥兒說:“你不念書,你也發財了。念書好難!”
    方哥兒摸摸他的腦袋瓜,說:“做什麽都難。”
    順哥兒突然笑嘻嘻,一邊打滾,一邊說:“娘說,會投胎,就一輩子享福。”
    “方哥哥,咱們投胎投得好不好?”
    童言無忌,方哥兒卻湧出淚水。
    韋春喜在另一張床上打呼嚕,做全家人都發財的美夢。
    — —
    立哥兒夜裏有些鬧騰,愛哭。
    李居逸抱著他,在屋裏走來走去,感到心累、心痛,低頭問:“為啥哭?究竟哪裏不舒服?”
    “是不是沒吃飽?”
    乖寶接話:“剛剛喂飽了。”
    “小搗蛋鬼,忒折磨人。”
    “再哭就打屁屁。”
    立哥兒繼續哭,對娘親的威脅置若罔聞。
    乖寶捂住耳朵。
    李居逸聽得心神不寧,問:“清圓,就這樣任他哭嗎?是不是生病了?請李大夫過來瞧瞧吧?”
    這時,王玉娥掀門簾走進來,笑道:“讓我來抱。”
    李居逸連忙把孩子遞過去。
    王玉娥一邊輕輕搖晃,一邊哼小曲。
    李居逸密切關注立哥兒的動靜,沒想到王玉娥這一招真的奏效,立哥兒逐漸不哭了。
    乖寶鬆一口氣,眉開眼笑,李居逸也是如此。
    他迫不及待,伸手把立哥兒接過來。
    然而,立哥兒一到他懷裏,又開始哭。
    李居逸連忙把立哥兒還給王玉娥,然後捏捏他的小腳丫,沒好氣地問:“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欺負爹爹,是不是?”
    王玉娥心裏歡喜,說:“你們早點睡,今晚讓立哥兒睡我那屋。”
    “等他餓了,我再抱他來吃奶。”
    乖寶毫無異議,甚至求之不得,嘴甜地說:“奶奶真好。”
    她覺得哭哭啼啼的立哥兒太煩人,而自己偏偏對付不了這麽小的孩子。
    李居逸的懷抱變空了,悵然若失,於是回到床上,抱住乖寶,填滿懷抱,說悄悄話:“我抱他,他就哭,一定是我有哪裏讓他不喜歡。”
    “怎麽辦?”
    乖寶思量片刻,微笑道:“明天讓爺爺奶奶教你。”
    “爺爺特別會抱孩子。”
    李居逸閉住眼睛,嘴角翹起,說:“隻能如此,睡吧。”
    “明天一定能征服他。”
    為了方便半夜喂奶,屋裏的燭火一夜未熄。
    — —
    第二天上午,李居逸忙裏偷閑,向趙東陽取經。
    趙東陽一邊吹噓自己哄娃娃的本事,一邊教他。
    兩人說說笑笑,輪流抱孩子。
    王玉娥和乖寶不插手,樂得清閑。
    另一邊,七寶按照李居逸的吩咐,乘坐官府的馬車,要去給劉滿倉送賠償。方哥兒早就跟他約好了,所以一起去。
    路上,七寶問:“那些賠償,你打算怎麽花?”
    方哥兒說:“全部交給大姨保管。”
    七寶不讚同,說:“怕被賊偷,我建議你早點花掉,買田買地,或者買宅院、鋪麵,都行。錢生錢,就是活的聚寶盆。”
    “常聽我爹娘說,當初姑爺爺就是這樣發達的。”
    方哥兒聽得心動,說:“等有空,我就跟大姨商量這事。”
    這時,趕車的官差問:“如果改朝換代,田和鋪子能保住嗎?”
    七寶笑道:“如今四海太平,何必杞人憂天?”
    官差點頭,恍然大悟,說:“也對!如果世道真的亂起來,肯定冒出很多燒殺搶掠的土匪,到時候啥也保不住。”
    七寶說:“田和屋子沒長腳,反而最容易保住。”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方哥兒沒插話,但心裏讚同,打算下午就去說服大姨。
    馬車突然停下,趕車的官差調侃道:“到了!趙師爺請下車!要不要小人攙扶?”
    他跟七寶混熟了,經常開玩笑。
    七寶拍他肩膀,自個兒跳下車,然後轉頭叮囑方哥兒慢點。
    劉滿倉和劉長生祖孫倆都不在家,門也沒上鎖,僅僅虛掩著。
    鄰居說劉滿倉去菜地了。
    七寶給鄰居家的孩子兩個銅板,托他去把劉滿倉叫回來。
    那孩子抓著兩個銅板,咧嘴笑,跑得飛快。
    鄰居大娘一邊給衣衫打補丁,一邊好奇地打聽:“你們找劉滿倉幹啥?”
    七寶和方哥兒對視一眼,然後選擇說善意的謊言:“遠房親戚,過來看看他。”
    鄰居大娘眼睛一亮,刨根問底:“表親還是堂親?以前怎麽沒見你們來走動。”
    “若當真論起來,咱們整個劉家村都是親戚,說不定都是你的親戚呢。”
    七寶哭笑不得,可不想認這麽多親戚,於是敷衍道:“我也不清楚。”
    恰好這時,劉滿倉扛著鋤頭跑回來了。一看見方哥兒,他就笑得見牙不見眼,連忙招呼他們進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