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2章 嶽縣新麵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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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俠沒有趕回京城奔喪,他是遼東邊關的守將,守衛國土的重要門戶之一,守護遼東邊關的數萬百姓,他不能擅離職守……
但親兄弟間的往事正在他的腦海裏浮現,那麽清晰。
他喝酒,看夜空中的星辰,借酒消愁愁更愁,眼睛悄悄變紅。
他突然抬起右手,假裝去抓天上的星星,自言自語:“二弟,你在天上嗎?是不是在看我們?”
“何必再看?早日投胎轉世,無牽無掛,豈不更好?”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不適合做男子漢,反而更適合做大家閨秀,被好好保護在羽翼之下。”
“投胎轉世之前,你好好選一選,別再投錯了。”
……
護衛們麵沉如水,頭一次見識到大將軍如此絮絮叨叨的一麵,但他們不敢插話,不敢打擾,也不敢點評投胎之事。
雖然他們之中有人不相信投胎轉世的故事,但為了讓歐陽俠心裏好受一點,他們選擇沉默。
有時候,沉默就是最大的謊言。有時候是善意的,有時候是惡意的。
此時,是善意的。
— —
不管人間的生離死別多麽悲苦,天上的太陽照常升起。
李夫人準備離開嶽縣,馬車已經等候在門外。
但臨走前,她依依不舍,抱著立哥兒,抱不膩,也看不膩,親不膩。
立哥兒閉著眼睛,舉著小拳頭,肚子有規律地起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在睡大覺。
李夫人不忍心吵醒他,小心翼翼地把他遞到李居逸的懷抱裏,叮囑:“就算公事再忙,也要照顧好孩子,別讓這小樹苗長歪。”
李居逸笑著答應,說:“娘,如果有空,您常來這邊小住。”
李夫人用手絹掩嘴笑,不失俏皮,說:“我當然想多來這邊玩,但又怕你爹酸溜溜。”
“我帶立哥兒的畫像給他看,估計他要抱著畫像睡覺。”
“兒子,如果你早點升官去京城,咱們一家人離得近些,就好了。”
李居逸笑容變得無奈,說:“別人比我更想升官,我這七品芝麻官,哪裏鬥得過別人?”
“隻要嶽縣風調雨順,我就知足了。”
李夫人拍拍他的肩膀,又與乖寶話別。
離別時的風涼涼的,吹進人的心裏。
但李居康和李居樂偏偏與眾不同,坐在高高的馬背上,笑眯眯,意氣風發。
李居樂說:“大哥,咱們下次再比武。”
這次到訪嶽縣,他們最大的收獲不是吃喝玩樂,而是讓大哥變成手下敗將。
此事,足夠讓他們做夢都笑醒。
知弟莫若兄!李居逸豈會看不透他們的得意模樣?
何況,他也不是軟柿子。
李居逸挑起劍眉,回答:“你倆做叔叔之後,終於長大了,不再是穿開襠褲的搗蛋鬼了。”
“好好護衛爹娘。”
李居康和李居樂不約而同撇嘴,暗忖:小爺早就不穿什麽開襠褲!大哥的嘴巴真臭!有毒!
李夫人登上馬車,揮手作別。
車輪子滾動起來,塵埃飛舞。
李居逸和乖寶目送他們,久久沒有挪動雙腳。
感情好的一家子,往往感歎天地太大,遺憾不能朝夕相處。
換作那種感情差的,往往抱怨屋簷太小,恨不得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 —
第二天,李居逸收到京城刑部送來的公函,讚揚他的破案效率,而且寫明他送去的案卷都已經通過複核。
李居逸鬆一口氣,因為他原本擔心周叔的案子在刑罰上沒判死罪,判得不夠重,恐怕被刑部發回重審。
如今塵埃落定,李居逸終於可以放心了,親自去見周叔,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周叔以牢底坐穿的重刑犯身份,身穿囚服,正在監督其他囚犯幹苦力活。
他這個監工,當得讓上下都信服,因為他處事公正,賞罰分明,而且不貪錢財東西,不開小灶,反而跟其他囚犯蹲一起吃大鍋飯。
如果哪個囚犯生病、受傷,他也及時向上麵的師爺通報,使囚犯兄弟有看大夫的機會,減少累死、病死的情況。
這比那些隻會揮舞鞭子的監工強多了。
此時,李居逸作為縣令,親自來看囚犯們鋪路,順便送來幾桶涼茶。
周叔眼看囚犯兄弟們暢飲涼茶,臉上不禁露出笑容,問:“李大人覺得這新路如何?”
與平常的泥巴路或者碎石路不一樣,這個新路很有講究。
其實,追根問底,是唐風年通過家書,把自己在修橋鋪路方麵的經驗傳授給女婿,使李居逸在為官時少走彎路。
這新路就像建房子一樣,先用土石打好路基,還預先考慮到排水的問題,道路兩側還種兩排樹,用來保持水土。
打好路基之後,用粘稠的濕灰漿攪拌砂、碎石,厚厚地澆灌,又用工具壓平。等濕漿變幹、凝固之後,新路便成型了。
那灰漿配方也是唐風年提供的,那是他以前在田州為官時的重大收獲。
改良灰漿配方的薑老二至今還因此受益,年年在付青的灰漿作坊生意裏分紅。
付青開在嶽縣的灰漿作坊已有許多年,平時交給趙理打理。
這次為了避免別人說李居逸以權謀私、幫親友賺錢,付青寧願以捐贈的方式,把那些灰漿送給官府鋪路,唯一的要求就是在這新路的路界碑石上刻清楚他的貢獻。
畢竟幫忙修路是大功德,憑借這樁大功德,付家便能在嶽縣搖身一變,變成名門望族,不再是銅臭味。
如此一來,付家便是把根在這裏紮下了,不再是別人嘴裏的“區區外地人”。
為此,李居逸還特意寫告示,宣揚付青的無私貢獻,順便號召更多富人捐錢捐東西。
男女老少圍觀新告示之後,又去看新鋪的路,議論紛紛,唾沫橫飛。
“這路硬硬的!”
“不曉得怕不怕下雨?”
“我最怕下雨天走泥巴路,泥巴變得像糯米粽子一樣,黏死了。”
“我家外甥是衙門官差,聽他說,這新路是為了方便馬車通行,不怕下雨,也不黏腳。”
“真好,這路平平的,好走得很。”
“但就是被太陽曬得有些熱乎乎,你摸摸,燙手哩!”
……
剛開始,男女老少像看怪物一樣,用新鮮的目光研究新路。後來,這種新路越修越多,路邊的樹也越種越多。
終於,他們看膩了,走新路習慣了,習以為常。
漸漸的,新路上滾動的獨輪車、雙輪車、四輪車越來越多,有些是人力推動或者拉動,有些是利用騾子、牛、馬拉車。
那些用雙肩挑擔子趕路的人看見這麽多車,總是特別羨慕,找別人打聽,多少錢買的?
因為新路比以前的泥巴路好走許多,沒有什麽坑坑窪窪,所以那些帶輪子的木車滾起來特別輕鬆。
而挑重擔的人卻累得汗如雨下,感覺快要累死了。
有個推獨輪車的人咧嘴笑道:“你去官府,說你買不起木車,官府會找人教你做這個。”
說完,他連人帶車,一路飛奔,越跑越快,如同踩著神話故事裏的風火輪。
挑擔子的人看得格外眼紅,羨慕嫉妒,唉聲歎氣,進城之後,把籮筐裏的東西都賣掉,然後就去官府打聽此事。
七寶已經正式升為師爺,頭戴一個體麵的帽子,拿起毛筆,為此人進行登記,詢問他何時有空。
那人回答:“半天有空,半天忙。”
七寶又問:“你們村裏有多少人想學做獨輪車、兩輪車?”
那人激動地說:“要是不花錢,肯定個個想學。”
他一激動,嘴裏的唾沫星子就飛濺出來。
七寶表麵上沒有嫌棄,但悄悄往旁邊挪一下,避開別人的口水。
七寶說:“考慮到你們村離內城比較遠,為了不耽誤你們幹活,我會如實稟報給縣令,過兩天派個工匠去你們村,手把手教你們。”
“放心,不收你們的錢。誰說要收錢,誰就是騙子。如果遇到騙子,你們就趕緊來官府報案。”
那人一聽這話,笑得合不攏嘴,多次道謝,然後腳步輕快地離開,還情不自禁吹口哨。
七寶放下毛筆,因為寫字導致手指酸痛,他用左手揉一揉右手,活動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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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後院裏的立哥兒正哇哇大哭,小臉通紅。
因為乖寶把他當玩具,逗他玩,讓他趴著。
他想把身體翻過來,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於是急哭了。
乖寶反而在旁邊笑,伸手把他抱起來,問:“你急什麽?”
立哥兒委屈巴巴的,偏偏又不會說話告狀。
等王玉娥走過來時,他就向王玉娥伸手要抱,不要乖寶抱他,仿佛在說:“娘親欺負我,我討厭娘親了,嗚嗚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