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唯一的好處就是節奏慢，懷火沒廢什麽功夫就找著了當年他挨打的地方。他也就記這個記的清楚，要是問他那人的妹妹長什麽樣，就隻會說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類的虛詞兒。

    村兒裏上了歲數的人也得下地幹活兒，隻有幾個實在老不像樣的才坐在路邊大石頭上在那裏曬太陽，聊閑天兒。

    “大爺，張猛家有人嗎？”懷火挑了個看上去年輕一點兒的問道。

    老大爺看了看懷火道“你說什麽？”

    “張猛！他家有人嗎？”懷火吼了起來，他這個歲數還能叫這麽大聲也是難得。

    老大爺捂著耳朵道“我聽得見，你小點兒聲。我是說別叫我大爺，咱哥倆大小差不多，喊聲老哥哥就行。”

    哪都有跟著逗悶子的人，臉上的皮都皺成菊花了還怕被人叫老了，他怎麽不站起來跳段國標舞呢，那才顯年輕呢。

    “張猛家有人嗎？”懷火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下地幹活兒去了，你認識他啊？”老大爺說完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摸著拐棍要給幾個人帶路。慌得四二六和四三八兩人趕緊上去扶著他。

    懷火跟著他說道“怎麽不認識，他還打斷過我一條胳膊呢。”

    “那你這個歲數才來報仇，耐性是夠好的。”老大爺誇道，就差堅起大拇指給他個讚了。

    “那些年他沒少打折人家胳膊。要是都來找他報仇，估計現在他也沒法下地幹活了。”懷火還是有些小激動，故人相見，四肢健全，不癱不瘓，還有什麽比這更好的。

    老大爺是沒認出懷火是誰，要是認出來這就是當年，經常到村兒裏來偷他家雞的那個小子，非得拿拐棍再敲他兩下不可。

    到了張猛家，小院看起來還不錯。院牆拿大青石壘的十分整齊，院子裏還開了一塊地種菜，一看就是個勤快人，難怪看不上整天偷雞摸狗的懷火。

    哐哐哐，老大爺照著張猛家的大門就是幾拐棍。老頭子都這麽猛，懷火來這個村子也是該著命裏缺揍。

    “誰啊？”聽著砸門聲，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從屋裏走了出來，手上還拿了本書《小學語文》。

    老大爺一指懷火道“找你爹報仇的，你看著辦吧。”

    “大爺爺你快進屋歇會兒，哪有人來報仇。”眼鏡中年男拿手往上推了推眼鏡，苦笑著對一行人說“都是客人，一起進來喝杯茶吧。”

    把人讓進屋倒上茶水，眼鏡男問道“不知您今天來是？”

    趙林一進屋就掃到了靠窗放著的那個書桌，上麵一撂一撂的都是作業本。看他斯斯文文的樣子，這鄉村教師怎麽看也不像是能繼承張猛武術的人。

    這趟算是來瞎了，隻能當是給懷火的福利了，讓他和老情人敘敘舊得了。

    趙林和王學周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但是四二六和四三八兩人的彪悍氣質是藏不住的，眼鏡男雖然不信這年頭還有人玩複仇的戲碼。但什麽事都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先問清楚了再把老爹叫回來更穩妥。

    “幾十年沒見的老朋友，再不來我怕這輩子就見不上了。”懷火看著屋裏的擺設感歎道。

    眼鏡還是不放心道“是啊，時間過的真快。您是什麽時候從村子裏離開的，我怎麽看著眼生呢？”

    懷火拍了拍茶幾道“這還是我親手打的呢，你爹結婚的時候我隨的禮，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沒壞，真是不容易啊。”

    “你還會這手藝呢？”趙林看看茶幾插話道。整個茶幾都是榫合的，連條縫都看不出來，不幹個十年八年木匠根本到不了這個水平。

    眼鏡哎呦一聲道“那我該叫聲叔，我爸閑不住去看看莊稼，一會兒就回來。中午的時候我給你們做點好吃的，你們也該好好敘敘舊。”

    懷火撇了趙林一眼，沒有理他“後來重新分地了沒，要是沒有我應該還能找著地兒，去看看他去。”

    “分了，多出好幾畝地呢，我帶您去吧。”眼鏡殷勤道。

    真是世事無常，誰能想到一個一言不合就打斷人胳膊的人，怎麽生的孩子是這樣呢。這一會兒要是打起來，他可拉不住。

    趙林幾個人跟在他們倆後麵一塊往地裏走去，這一路上淨聽懷火在那懷舊了，走了半個村子他居然都能把哪家哪戶的老人說個八九不離十。

    看來這邊對他的意義很不一般，要是他流浪到的每個地方都能記這麽清楚，那讓他換個一百T的硬盤也為夠用啊。

    “你小姑呢？”走到一半，懷火隨意地問了一句。

    聽了一路廢話的幾個人，立馬都豎起了耳朵。這種狗血劇情才是重點好吧，跟著跑了這麽遠，誰愛聽你在那嘮叨這屋住的誰，那房生了幾個娃啊。

    眼鏡道“您也認識我小姑啊，她在學校呢，現在是我們校長。”

    “嗬嗬，她都當上校長了啊。”懷火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算算年齡，她也該退休了吧。”

    眼鏡道“可不是嗎，縣裏早就說讓她退體，可是也不派個新校長過來，所以她就還在學校盯著。教了一輩子書，離不開。”

    “她孩子呢？”懷火又問了一個關鍵問題。

    “在外地沒回來，我這弟弟可比我有出息多了。恢複高考第一年就考上了大學，畢業後分配到省委上班，天天忙得團團轉。”眼鏡羨慕地說道。

    “有這麽個兒子，她也是有福氣啊。”懷火感慨道。

    王學周突然冒出來給自己加戲道“爸，你也有福氣，我這不混得也挺好麽。”

    一把沒拉住就躥出去了，趙林看他演的這麽認真，差點沒憋住笑，忍的腸子都抽筋了。

    懷火也被他嚇一跳，很不習慣自己多了一個兒子“一邊兒去，你個沒出息的。”

    “我三十二，不知道咱倆誰大。”眼鏡和懷火聊的挺好，這就要和王學周論兄弟了。

    王學周台詞準備的太少，一緊張哆哆嗦嗦地說道“三十、十一了吧。”

    “那你比我小一歲，喊你一聲老弟別見怪。”眼鏡熱絡地和王學周說道。

    王學周求助地看向趙林道“應該的，應該的。”

    為了讓這出戲更好看一點，趙林上前給他助威道“老板，我看這塊地不錯，你要捐贈的校舍建在這裏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