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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
    梅夫人坐在馬車裏心情好的很, 笑了下道“都說晏兒性子孤僻難處,現在看怎麽著?到底明白我是他母親, 知道該孝敬。”
    秦二太太連忙附和著賠笑“是呢,幾處莊子上的出息, 說給嫂子就給了,這下年下也富裕多了。”
    “富裕不富裕的究竟不是花在我身上,操持這麽一大家子的難處你們也知道。”梅夫人嚐著甜頭了心中得意的很,心中幾番思量,單是這一次還不行,回來再尋個由頭,將那邊的地契一塊兒要過來才好, 到時候將莊子裏的人全換做自己的, 自己以後吃穿不缺不說,回來還可以選一處給秦珍陪嫁過去,梅夫人越想越合適,轉頭對秦二太太笑道, “前幾日二弟不是說看中了花鳥胡同裏的一隻白羽紅眼的金絲雀兒麽?回頭從我這支銀子, 既喜歡買了去就是,百十來兩的東西,沒得讓二弟大年下的不痛快。”
    秦二老爺因為這鳥吵吵了好幾日了,秦二太太手下不富裕,哪裏有那個閑錢,見梅夫人願意出錢秦二太太連聲道謝,笑道“嫂子太寬厚老爺了。”
    梅夫人擺擺手“無事, 都是一家子骨肉,說這個做什麽。”
    梅夫人誌得意滿,一路回了秦府馬上打發人去叫幾個管事來。
    如今府中的管家馮全財是梅夫人從梅府帶來的,很受梅夫人倚重,梅夫人屏退了眾人低聲道“這次去莊子上,給我擦亮了眼好好看看,到底是多大的莊子,到底能出多少東西,千萬別讓他們糊弄了,秦晏說了今歲的東西全沒動,那少說也有兩萬兩,你給我看清了,若少了這個數……看我揭了你的皮!”
    馮全財連忙答應著,梅夫人也不傻,秦晏答應的太幹脆,這其中難保還有別的差池,梅夫人心中冷笑,別想著隨便拿些東西就能打發了她。
    梅夫人想了想又道“這次的事老爺還不知道,老爺今日回府,你們從角門套車出去,悄不聲的,若不小心讓老爺院裏的人看見了問起來……你隻說是秦晏少爺一定要給的,推辭不過才收下的,明白了麽?”若萬幸沒讓秦斂發現就最好了,秦斂不許自己跟秦晏談銀子的事,那自己幹脆就將這事瞞下來,將這些全歸到自己私庫中去。
    馮全財混跡內幃多年有什麽不明白的,點了點頭“小的省的。”
    梅夫人想了想再沒有不妥當的了,輕聲道“去吧,他們府上的一個瘸小子跟著來了,你隻跟著他去就行。”
    馮全財一躬身去了。
    馬車裏吉祥一句話也不說,秦晏的莊子在哪兒這些人都是知道的,也不用他指路,馮全財一路上都在跟吉祥打聽,莊子裏收成可好?平日裏農活可累?人手夠不夠?節下時得的賞賜多不多?
    吉祥卻同鋸了嘴的葫蘆一般,他原本話就少,對著梅夫人的人更不想打理了,憑馮全財怎麽問他隻會搖頭點頭,一句實在話也沒有,馮全財心中惱怒,這瘸子難不成還是個啞巴?
    行了半日終於到了莊子上,吉祥直接將人引到庫房裏去了,跟管事說了聲,管事倒是好說話,一聽說是秦晏同意的連忙的命人開了庫房。
    馮全財等二十多人進了庫房就同跌進了米缸的老鼠一般,喜的不知說什麽好了,還沒換了銀票的成箱成箱的碎銀子,各色風幹肉、毛皮,還有那一簍簍的上乘銀霜炭,成垛的上等五色米……
    馮全財連忙招呼人將這些東西往外抬,心中暗自盤算,這邊的莊子他以前也來過,從沒這樣殷實過,看來秦晏確實擴了不少地,馮全財開了箱子拿了塊銀子掂了掂,假裝看那銀子的成色,趁人不備將銀子攏進了袖子裏。
    馮全財正要再尋摸些東西時隻聽外麵鬧了起來,他馬上將銀子裝好了走了出來,外麵福昌茂福管家帶著幾十個莊戶漢子趕了來,大怒道“這是做什麽呢?趕是來了賊不成?!睜開眼看看,這是城中秦舉人的莊子,也敢有人來造次?!”
    馮全財先是嚇了一跳,走近了一看是福昌茂才放下心來,笑嘻嘻道“老哥哥,哎呦我都快認不出您來了,我是全財啊,幾年沒見啦……”
    福管家冷冷看了馮全財一眼沒理會,以前在秦府時這東西沒少想主意克扣秦晏和秦思,福管家心中冷笑,沉聲道“不敢,馮管家這是做什麽?趁著今日我給大夥兒發年下賞來打劫嗎?!”
    “說什麽呢?”馮全財見福管家這樣火大也沒了好氣,擺擺手道“福管家還不知道?是大少爺親讓我過來取莊子上今年的出息的,行了,你也少廢話,別耽誤我們搬東西,今天還得趕著回城呢。”
    福管家冷笑道“大少爺讓你搬的?那我怎麽不知道?自來這莊子上是我監管,少爺不跟我說倒去吩咐你?少放屁了!大夥兒給我把這些賊人綁了!”
    福管家帶來的莊家漢子聞言抄起鐵鍬抖開麻繩就要上前抓人,馮全財見他們是來真的嚇了一跳,急聲道“慢著!你瘋了不成?若沒大少爺首肯我敢帶人來嗎?你自問你兒子去,就是他帶我們來的!”馮全財轉身尋吉祥,左右看看的卻找不見人,頓時慌了手腳,秦府眾人都害怕了,再回頭去尋,別說吉祥,就是剛才那庫房的管事也不見蹤影了!
    福管家嘲道“我兒子呢?”
    馮全財嚇的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忙忙道“不對……太太說了的,剛才那瘸子也在啊!不對……”
    福管家冷冷一笑“這些話你隻留著跟衙門裏的老爺說吧!給我都綁了!”
    農戶漢子們聞言一擁而上,說是綁人,秦府的人不免推拒,推搡間莊戶漢子們自吃不了虧,之前又得了福管家的授意,隻管放開了拳腳將這些人七手八腳的狠揍了一頓。
    都捆綁結實後福管家衝著鼻青臉腫的馮全財冷聲道“行了,帶上車去衙門!”
    福管家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有司衙門,進了堂就大哭喊冤,福管家涕泗橫流“老爺……小民是平安縣西北莊的管事,在這片也住了這兩三年,從來沒做過一件虧良心的事啊!今日小民的主子……就是城中秦晏秦舉人,送信過來讓小民給莊子裏的人按人頭發年下賞錢,本是極好的事,莊子裏的人聽說了全去了小民的場院,誰知……這起兒賊人竟趁著這個功夫進了莊子,打殺了庫房的管事,闖進庫房裏就是一頓哄搶!老爺啊……小民那兒子同庫房的管事如今生死不明,我也不活了……我的兒啊……”
    知縣這幾年每逢節下沒少收福管家的東西,自然認得他,一聽這話怒道“這是何道理?秦舉人這幾年在鄉中多有行善,又有功名在身,竟有人敢欺到頭上來,當沒有王法了不成?!”
    馮全財就跪在福管家身邊,他被人拿帕子塞了嘴說不出話來,聞言嗚嗚咽咽個不停,知縣不耐道“鬆開他!本官看他還有何話要說!”
    差役給馮全財鬆綁,馮全財連忙扯掉口中抹布大聲道“老爺!小人冤枉啊!這處莊子本就是小人主人家的產業,小人得了主人家的令才來取今年莊子上的出息的,何來打劫一說?”
    這知縣是前年才調到這裏的,並不知前麵那些事,聞言冷聲道“莊子上的地契上寫的明明是秦舉人的名字,如何又成了你家主子的東西?”
    馮全財一時語塞,無法隻得將前事全說了,知縣一聽說是秦斂家中的奴才心中也有些怯了,並不敢再狠審,隻派人去秦府查問。
    馮全財見狀心中稍安,轉頭對福管家怒道“作死的老東西,等太太的人來了再說!”
    福管家沒理會他,心中冷笑,鬧吧,怕的就是鬧不大,福管家順了口氣心中很是暢快,憋了這麽多年了,他早就想將這夥兒殺才揍一頓了!
    秦府中梅夫人左等右等不見馮全財回來心中就惴惴的,直到秦斂回府還沒馮全財的影子,梅夫人心中越發著急,偏生秦斂回府就來了自己院裏,梅夫人心中叫苦,硬著頭皮迎了出去。
    秦斂換了官服,倚在竹椅上喝了口茶才慢慢問道“今日去那邊,那孽障說什麽了?”
    梅夫人笑了下接過秦斂的茶盞放在一旁笑道“也不曾說什麽,唉……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勸的我也勸了,晏兒的脾氣老爺知道,強的很,沒說動。”
    秦斂冷笑“我說什麽來著?白白去費這個勁,人家也不承你的情。”
    “晏兒那邊收拾的倒是挺利索的。”梅夫人小心的看著秦斂的臉色,輕聲道,“屋裏的擺設都不是尋常物件,園子裏也新修繕過,一看就是花了不少銀子的……”
    秦斂轉頭看向梅夫人冷聲道“那日我說的你忘了?管他有多少銀子,我沒心思理會!”當初得了嶽家的恩惠讓人指指點點了那麽多年,如今位極人臣秦斂已經知足,再不想沾染這些。
    梅夫人聞言害怕起來,秦斂果然還是這樣,她心裏愈發著急,馮全財來沒回來,一會兒一定是會讓秦斂撞見的,那時候自己怎麽交代?
    梅夫人心中焦急萬分,失手跌了茶盞,秦斂蹙眉道“你到底怎麽了?今日那孽障給你氣受了?”
    梅夫人聽了這話心中好過些許,秦斂到底是疼愛自己的,不管如何……先示弱,這一套功夫梅夫人練了多少年,隨手拈來,紅了眼睛搖頭道“老爺說什麽呢?晏兒就是我的孩子,就是給我些氣受也是該著的,為人父母,哪裏有不操心的呢?為了咱們府……我受多少委屈都心甘。”
    秦斂歎了口氣在梅夫人手上拍了拍“難為你了……”
    梅夫人稍稍放下心來,正要再說什麽時外麵管事急急忙忙的進來了,進了門在屏風後麵跪下了,抖聲道“太太……有司衙門派人來了,說太太派人往大少爺的莊子上搶東西,已經讓人拿住了,官家的人來問,說要個說得上話的人過去呢。”
    管事並不知裏麵秦斂也在,一串的話全出來了“太太別擔心,他們也知道咱們府上的事不好多管,都是客客氣氣的,隻讓派個人過去就行,太太拿封老爺的名帖出來,我去送與那知府,不怕他敢多話!”
    梅夫人臉色唰的變得慘白,厲聲斥道“閉嘴!!你說的都是什麽?!”梅夫人轉頭看了下秦斂瞬間沉下來的臉色心中大急,拍桌怒道“還不滾出去!”
    “慢!”秦斂起身深深的看了梅夫人一眼,聲音裏都帶著火氣,沉聲道,“你進來,給我一五一十的說一遍,有一句假話我現在就打斷你的腿!”
    那管事匆匆忙忙的跑進來,他沒想到秦斂也在裏麵,嚇的腿軟了,他不敢遮掩,隻得全說了。
    秦斂聽後險些氣炸了肺,轉頭抄起茶盞來朝梅夫人腳下砸了過去,大怒道“無知婦人!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些話你聽到哪兒去了?!誰讓你跟他要銀子要東西的?!”
    茶盞“啪”的摔了個粉碎,梅夫人嚇得哭了起來,大聲哭道“老爺冤枉我了……我哪裏跟他要了,是秦晏非要給我的,他說先不搬回府,不能在老爺麵前盡孝,所以才給了那些東西補償,不關我的事啊!”
    秦斂聽了這話更是生氣,大聲道“瞎說!你剛還同我哭訴秦晏給你氣受了,他今日若是冷待了你,如何又要給你莊子上一年的出息?他瘋了不成?”
    梅夫人前後話串不起來,嚇得花容失色,磕磕巴巴道“不是……他確實是答應了的,老爺,我都是為了府裏好啊……”
    “他答應?他那個性子我不知道?他能答應給你東西?笑話!”秦斂沒這麽好糊弄,前後想想怒道,“這八成都是你的主意吧?私自帶了人去收莊子上的東西,你……你還要臉不要?”
    梅夫人頭一回讓秦斂這麽訓斥,又是羞臊又是惱怒,大聲哭道“老爺不信去問二弟妹三弟妹,她們同我一起去的,都聽的真真的,確實是秦晏親口說的啊!”
    秦斂一頓冷聲道“為何不讓我問秦雅?她不是也同你一起去的嗎?”
    梅夫人愣了下搖頭道“秦雅,秦雅先走了……”
    “荒謬!”秦斂被梅夫人左一句右一句的氣的怒不可遏,狠聲斥道,“分明是你知道秦雅不會替你遮掩!你平日裏多周濟二房三房,你說什麽她們自然應什麽了,你……無知無德,專會給我惹事!”
    梅夫人哭的梨花帶雨,撲過來抱著秦斂的腿求道“老爺……你真是冤死我了,我侍奉你這麽多年,哪一件事騙過你?騙了你我又有什麽好處啊老爺……當真是秦晏答應我啊……”
    秦斂冷笑“這話你也少說,他是你的人吧?隨隨便便就敢讓你取我的名帖,我竟不知什麽時候我的名帖你可隨意拿了,沒騙過我?平日裏誰知你拿過多少次我的名帖去給人辦事!我兢兢業業為官多年竟要毀在你手裏了!”
    梅夫人多說多錯,她怎麽也沒想到今天的事會弄成這樣,一時恨不得撞死算了,秦斂厲聲道“就算是秦晏答應給你的那些東西,那誰讓你收的?!我幾番叮囑,你,你……滾!”
    秦斂一腳踢開梅夫人出了正屋,裏麵梅夫人險些哭死過去。
    秦斂到底是久經官場的,見事情鬧成這樣總要想個法子壓下去,當即派人去了衙門裏,隻說梅夫人從不曾命馮全財來莊子裏,是馮全財賣主求榮,妄圖攜了莊子裏的東西私逃。
    知府見是秦府自家人的事也不敢多管,順著這個意思就結案了,秦斂舍了馮全財那些下人出去,費了這些功夫,自以為可以將這樁醜聞抹去,誰知……翌日,秦府大太太派人去秦晏莊子上殺人打劫的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