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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 明日就是先生的七七了……”秦晏低頭在荊謠額上親了下,輕聲道, “你最近多災多難的,就別再跟去了, 我去也是一樣的。”
    荊謠連忙道“那哪行,先生的尾七,我怎麽能不去,哥哥也太小心了……又不是別人,不會有事的,再說……要這麽說,哥哥剛大病了一場, 更不該去的。”
    秦晏一聽這話撐不住笑了“咱倆誰更像剛大病了一場的?”
    荊謠頓了下明白過來, 臉刷的紅了,支吾道“我這是沒睡夠鬧得……”
    秦晏倚在床邊軟枕上輕笑“荊少爺,講講理吧,我每天比你少睡那麽多, 早起還得罰站幾個時辰, 不更睡不夠了?”
    荊謠有點心疼“還不如以前呢,現在天天得上朝,哪天都睡不夠。”
    “我倒不覺得什麽……”秦晏出神道,“以後就好了。”
    荊謠抬頭看向秦晏“哥哥說什麽?”
    秦晏一笑“沒事,先起來吧,再貪睡也好歹陪我用了午飯吧,一會兒陪你一起歇晌。”
    外麵小丫頭聞言魚貫而入, 伺候荊謠起床洗漱。
    翌日天還沒亮兩人就換好了一身素服一同進宮,乾清宮內晁嘉正在燒紙錢,荊謠見晁嘉眼底一片烏青低聲道“皇上……要保重龍體。”
    晁嘉苦笑一聲“昨晚沒睡著……”
    秦晏心下黯然,昨夜他和荊謠也許久睡不著,晁嘉將手中最後一遝紙錢放進火盆中低聲道“都說尾七故人會回來,守了一夜,卻也沒看見先生……”
    荊謠忽而想起之前太廟中那一幕,萬箭穿心一般,眼睛驀然紅了,秦晏在荊謠頭上揉了一把輕聲道“皇上不必傷懷,先生思念烈帝,早早的去尋他了,想來……如今已經相見了。”
    晁嘉聞言苦笑一聲,啞聲道“相見……那日收拾先生舊物,看見先生以前在黎州時寫的劄記,裏麵寫著……憂心烈帝早自己二十年投胎,以後……生生世世不得見……”
    荊謠實在撐不住,偏過頭滾下淚來。
    晁嘉抹了下眼淚,低聲哽咽道“先生……還不如當年就跟著父皇走了,都是因為我……”
    “皇上。”秦晏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先生隱忍這些年,不是為了讓皇上愧疚的。”
    “先生不是為了皇上,而是為了能讓烈帝的血脈延續下來,為了讓皇上替烈帝報當年大仇。”秦晏語氣和緩了些,低聲道,“所以皇上不必自責,這條路是先生自己選的,況且……烈帝若記得當年的情誼,輪回台前應該是在等先生的,兩人一同投胎,來世……隻羨鴛鴦不羨仙。”
    晁嘉點點頭收了淚,起身道“對,父皇定是在等著的,罷了,走吧,幸得還有你們……”
    晁嘉搓了搓臉轉身出了大殿,秦晏掏出帕子來給荊謠擦了擦臉輕聲哄道“別哭了,一會兒出門讓風吹的肉皮疼。”
    荊謠抽噎了下點點頭,秦晏禁不住心疼,剛才的話其實是說給這傻東西聽的,就知道他心眼實,忍不住會難過。
    等荊謠不哭了秦晏才帶著他出了大殿,外麵車輛禁衛早就等著了,秦晏和荊謠上了後麵的馬車,眾人一同出城,秦晏將棉簾放下來,倒了一杯熱茶給荊謠笑道“怎麽還跟小孩子似得,這麽好哭。”
    秦晏一說荊謠眼眶又紅了,秦晏連忙道“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就說你別跟來……”
    “我就是替先生難受……”荊謠抹了抹臉低聲道,“這些年……過的多苦。”
    秦晏將荊謠摟在懷裏低聲哄道“所以先生才走的,如今葬入皇陵,跟烈帝也算是有個結果了……”
    “那也不是一個陵墓裏啊……我聽他們說,雖是葬入皇陵,但也是另起的穴,就像武帝和衛將軍一樣……”荊謠偏過頭低聲道,“我還記得先帝臨死前說的……這輩子,和烈帝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怎麽就……這麽苦呢……”
    “難不成還讓人將烈帝的陵打開?再說裏麵還有德馨皇後呢,再加上先生算什麽。”秦晏低頭在荊謠額上親了親輕聲道,“這樣可也好,先生喜愛清靜,獨一個人……也好。”
    荊謠將臉埋在秦晏懷裏,半晌啞聲道“等以後……我能葬在哥哥的墓裏嗎?”
    秦晏心中一疼,低聲斥道“瞎說什麽!”
    隔著層層衣袍秦晏都能感受到胸口的暖意,秦晏心裏歎息,怕是又哭了呢,隻得低聲哄道“這還用你說?你不葬在我墓裏還想去哪兒?我還能讓你去哪兒?”
    秦晏低頭在荊謠側臉親了下呢喃道“我都恨不得把你藏到我心裏頭來,怎麽會舍得你不葬在我身邊?放心吧……咱們以後不單葬在一處,還隻用一個棺材,好不好?”
    荊謠拚命點頭,秦晏失笑“你說說……好好的非說這個做什麽呢?多不吉利,行了,還有一會兒的路呢,你要不先躺躺?”
    荊謠搖頭,還是伏在秦晏懷裏,秦晏知道他是因為蘇先生和晁嘉的事難受了,擔心百年後同自己也不能名正言順的躺在一處,心中越發心疼他,柔聲哄了半日……
    過了蘇卿辰的尾七後荊謠越發愛膩著秦晏,秦晏心裏明白卻也沒說破,他向來不喜歡口頭上承諾,除了讓人憑白歡喜一點用處都沒有,比起這個來秦晏更喜歡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但如今還不到時候,秦晏隻是待荊謠更好了些,讓他安心。
    “馬上就過年了……鋪子裏給小姐的紅利我又添了一份,行嗎?”荊謠在小炕桌上細細的記著帳,頭也不抬道,“小姐月份不小了,轉過年來就要臨盆,到時候辦滿月酒哪兒都少不了用錢,先多準備些吧。”
    秦晏點頭一笑“你倒是疼她。”
    “也是疼外甥……”荊謠笑了下將賬冊子合上,剛要起身時外麵傳吉祥來了,荊謠低聲一笑,“估計有事那邊出什麽事了。”
    果然,吉祥進來行禮後道“少爺,那邊怕是過不了年了……”
    秦晏挑眉,吉祥咽了下口水低聲道“那邊老爺……中風了。”
    “原本二小姐回去後他們寬鬆多了,畢竟那些嫁妝呢,若是消消停停的也能富足的過一輩子了,但……梅府那邊隔三差五的去打秋風,太太疼娘家人,每次都要給些,因為這個那邊老爺就總生氣,兩人這段日子打過多少次了,每每鬧起來太太就說二小姐的嫁妝多是自己當年陪嫁,跟老爺沒幹係,讓他少管,這……老爺聽了這話自然更動怒,那天不知怎麽的,言語不和,老爺趁太太去梅家的時候……將太太身邊的一個丫頭收用了。”
    荊謠聞言蹙眉,自跟在秦晏身邊後他也有丫鬟,到池園這邊來後伺候的丫頭更是數不清,許是秦晏留心挑選過的,都是些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荊謠跟這些小丫頭們相處慣了,一直看不上大家子裏老爺年紀一大把了還強人家做小,低聲道“之後呢?”
    吉祥撇撇嘴“之後太太回來就發火了唄,鬧了那一場,那也無法了,木已成舟,隻得忍下了,上下都改口叫姨娘,本也無事,但……”
    秦晏沉聲道“接著說。”
    “但……二小姐看不過眼去,整天尋那小姨娘的不是,少爺也知道,那邊如今一家子擠在一處,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是非實在太多,那日不知是因為什麽,二小姐就要讓人打那小姨娘,老爺回來正看見,肯定是要攔著的,問二小姐為何胡鬧,二小姐說……如今一家子都吃喝自己的嫁妝錢,還不知足,一個姨娘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了雲雲……”吉祥小心的看著秦晏的臉色,慢慢道,“少爺知道的,老爺最好臉,最怕人提這樣的事,當即就栽倒了,再救過來的時候……半邊身子都不好動彈了,說是兩個手一直抖,說話也不利索了,聽說請醫延藥的花了不少銀子,但……沒什麽成效。”
    秦晏像是聽別人家的事一般,喝了口茶道“行了,知道了。”
    吉祥欲言又止,抿了下嘴唇下去了。
    荊謠看向秦晏,猶豫了下低聲道“少爺若是不放心……”
    “我沒什麽不放心的。”秦晏是真的不在意,一笑道,“天道輪回,非人力可抗,我該做的已經做了,以後我不會害他,自然也不會幫他,且看天罰如何吧。”
    荊謠點點頭,秦晏走近了在他頭上揉了一把笑道“我有事出去,晚上回來陪你一起吃。”
    荊謠頓了下一笑“嗯,我等著哥哥。”
    秦晏輕笑“回來給你帶桂花糕。”,說著就出去了。
    荊謠接著坐到榻上來伏在小炕幾上記賬,不多時外麵傳吉祥有事,荊謠讓他進來了,笑道“又怎麽了?難不成你又打聽著什麽了?哥哥剛出去……”
    “不是,我……”吉祥犯難的很,猶豫道,“我有點事兒想跟荊少爺說。”
    荊謠放下筆道“說吧,可是家裏有什麽事?直接去賬房令銀子就行……”
    “不是不是。”吉祥連忙搖頭,嗨了一聲道,“罷了,死就死吧……荊少爺不知道吧?這個月咱們府上的帳……是假的。”
    吉祥咬牙道“少爺上個月就挪了十萬兩銀子出去了,昨日……又挪了五萬兩,這事我父親也知道,少爺讓上下都瞞著,我們都不敢說,但……但我若不跟荊少爺你說一聲我這心裏過不去。”
    吉祥雖是秦晏的奴才但到這邊來後還是跟著荊謠的時間最長,心中早就將他當秦晏一樣是自己主子,低頭道“之前少爺病的時候,荊少爺您是怎麽拚了命的救少爺的我都看在眼裏了,我真忍不了……您也別太難受,這事兒我聽說過不少,不過就是讓外麵的妖精迷了心竅過去,怕是已經置了外宅了……荊少爺別太難受,少爺怎麽待你我們都看在眼裏了,許隻是一時糊塗,荊少爺您長個心眼,好好跟少爺說說,外麵的妖精再好也抵不過您啊。”
    吉祥怕荊謠難受,連忙又道“少爺這樣瞞著您,可見還是怕您知道傷心的……”
    荊謠一笑“行了,我知道了。”
    吉祥著急,還要再說時荊謠打斷道“你以為這假賬我看不出來?”
    荊謠將賬冊子合上放在一邊,這假賬做的是不錯,但絕瞞不過自己去,吉祥急道“既早知道了怎麽還不攔著?今日衙門裏已經沒事了,少爺又出去了,您就不怕……”
    “我不怕。”荊謠輕鬆的很,“哥哥是挪了不少銀子出去,但既是哥哥不想讓我知道,那我就裝作不知道,且……你說的那事不可能,這些銀子哥哥肯定是有別的用處。”
    吉祥兩眼瞪得老大,磕磕巴巴道“荊少爺別故意忍著委屈自己……”
    “我沒委屈。”荊謠一笑,“我信他。”
    荊謠一點都不上心,繼續翻開秦晏做的假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