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你又怎知楚家沒有女兒呢？”

    顧庭燁反問道。

    多年後，他在回想今日之言，頗有一種命中注定的感覺。

    原本他不過是想借楚一一之名，暫緩皇後娘娘對他婚事的操控，隻是沒想到一時的緩兵之計，竟然造就了這一世的姻緣。

    哪怕皇後娘娘提及此事，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懊悔。

    畢竟，堂堂皇上，竟然為了一個權臣之女，便遣散了後宮！

    三千水隻取一瓢飲，是天下女子皆向往之事，卻在這位九五至尊的身上實現了！

    ……此後話暫且不提，說到皇後娘娘聽聞顧庭燁此話，頓時神情微頓，但她卻沒往楚一一的身上想，而是勸道，“本宮懂太子的心思，可是如今楚夫人年事已高，楚大人又是個愛妻之人，萬分不能再讓其妻子走一回鬼門關。”

    如今任如意生楚一一時候遭的罪，在京中也是多有傳聞的，皇後娘娘知道的隻比坊間流傳得更加詳細，所以才確定任如意不會再生了。

    ——即使再生，又怎能確保是女兒？

    而就算生了這個女兒，太子難道還要等其慢慢長大嗎？

    成婚之事，豈不是要推到十年往後？

    即使她同意，怕是朝中大臣也絕對不允許後宮空懸多年的！

    顧庭燁失笑，“母後，你可知兒臣在昨日收到了什麽消息？”

    “什麽消息？”

    “楚天明向兒子的請罪書。”顧庭燁道。

    “楚大人何罪之有？他不是前往聖山了麽？”

    顧庭燁道，“玄門總有自己傳遞消息的方式，兒臣看後，也吃驚不已。”

    說著，他便將一封書信拿了出來，雙手奉給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接過，打開，當看到前幾句話，她的神情便崩不住了。

    她又驚又異的望向顧庭燁，在得到對方的肯定之時，又繼續細細讀來……

    顧庭燁端詳著皇後娘娘的臉色，心知這件事應該是穩了。

    請罪書是偽造的。

    不然在不過事盡權宜，顧庭燁怕皇後娘娘對楚天明隱瞞楚一一性別之事心存芥蒂，所以才會搞了這麽一出。

    否則的話，他為何不繞道而行，偏偏趁了皇後娘娘的心意，來這禦花園走一遭呢？

    皇後娘娘看罷，久久未語。

    不知過了多久，常嬤嬤前來添茶，顧庭燁親自端起茶杯同，遞給皇後娘娘，“母後，這件事兒子早就知道，隻是因為事關遮天蔽道毒咒，為了母後和各位大臣、大炎百姓的安危，隻能隱而不發，如今遮天蔽道毒咒解開，莫忘塵身亡，我大炎一派和氣生平，兒子才敢將此事道出。”

    顧庭燁沉聲道，“還請母後諒解。”

    皇後娘娘定了定，隻得接過茶杯，輕啜了一口後，才不冷不熱的說道，“太子有主意了，這麽大的事，為何拖到今日才和母後說？若是你早就得知，為何楚天明在昨日才向你請罪？你莫不是為了維護楚家人在本宮心中的印象，與外人聯手唬弄本宮吧？”

    不得不說皇後娘娘很聰明，但是顧庭燁又怎麽會承認？

    總之他要讓母後心裏舒服就夠了。

    “兒子豈敢對母後說謊？”顧庭燁緩聲說道，“此事要說也是巧合，便是在母後中玉牌邪祟之時，母後可還記得，當時楚一一小溺在兒臣的身上，常嬤嬤帶兒臣和楚一一去偏房更衣時，兒臣便發現了，隻是當時事發突然，又因玉牌之事，兒臣便將此事給忘了。不過兩日，兒臣從楚大人那裏得知遮天蔽日毒咒之事，生怕此事會影響解咒，於是才不得不隱瞞。當時兒臣自覺活著時日無多，而楚家隱瞞楚一一真實性別，十有**是因為聖女山的規矩，不想讓其去聖女山當聖女罷了，兒臣自然也就不在意了。”

    “你既然不在意，為何今日又與本宮提起？難不成，你是真的喜歡楚一一，想等楚一一長大便納她進宮？”

    皇後娘娘問到了點子上，顧庭燁不想欺瞞，“楚一一招人喜愛，但還是個孩子，兒臣對她的喜歡，隻能說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像母後所說，娶誰都是娶，娶一個各方麵都適合的人當太子妃，何樂而不為？”

    皇後娘娘高興不起來。

    “你到底是的想娶楚一一，還是想用拖延戰術，你以為本宮不清楚嗎？”皇後娘娘歎了口氣，“本宮就當你是喜歡楚一一，想真的娶她，那太子妃之位便給她留著，本宮也允許！那今日，這側妃，你總可以定兩位吧？本宮瞧著，那勇國公嫡女便很好！”

    顧庭燁見皇後娘娘語氣加重，顯然是有些動氣了。

    他看了常嬤嬤一眼，常嬤嬤立刻上前，“皇後娘娘，剛剛琉璃郡主去看診，過了好一會兒了，是不是要派人去看一看？”

    皇後娘娘的注意力被打斷，她蹙著眉，有些煩心地道，“偏生這一個兩個都不叫人省心，瑞王如此能幹，怎麽連個女兒都分辨不出真偽！”

    常嬤嬤應了一聲，“是，老奴看瑞王妃一直神不守懾，似乎有別的打算。”

    “在這皇宮裏她還能翻出天來？罷了，你這老東西，就寵著太子吧！”皇後娘娘煩心的揮了揮手，“本宮乏了，賞花宴就這樣吧！”

    常嬤嬤見皇後娘娘戳穿自己，也不惱也不怕，低聲一笑，“老奴做的，不也是皇後娘娘授意的？若是皇後娘娘不心疼太子殿下，老奴就是說一萬句話，也不抵用呐！”

    皇後娘娘笑了，“你呀！就知道哄本宮開心！一句話含十層意思，真真叫人好生頭疼！”

    常嬤嬤笑而不語。

    顧庭燁見皇後娘娘開心了，感激地看了常嬤嬤一眼，也便行禮退下了，如此，今日這賞花宴便沒頭沒尾地結束了。

    這些貴女回家後，苦等消息，卻不知，皇後娘娘早已被顧庭燁說服，暫時不再納妃妾入宮。

    雖然是不情不願的，但也知道太子是個主意正的，他能允諾納楚一一，已經算給她這個母後情麵了。

    她自然不能得寸進尺，讓太子覺得她幹涉他過多。

    ……

    最近發生了許多大事。

    就在楚一一確定植物人後，任如意在楚一梵回府後，很快恢複了平靜。

    然而，楚府平靜，並不代表朝堂平靜。

    在楚一一滿兩周歲的時候，永壽宮傳來消息，老皇帝突然半夜吐血，失去神智！

    皇後娘娘、太子殿下以及太醫趕到之時，便看到氣絕身亡的老皇帝斜躺在龍榻上，他衣不裹體，麵容枯萎，在榻邊，跪著五個同樣衣不蔽體的宮女。

    皇後娘娘大怒，當即發落了這五人。

    此舉傳到前朝，並未引得朝臣不滿。

    因為老皇帝的身體不好，皇後娘娘早就下旨，取了老皇帝每日的翻牌子。

    也就是說，他要禁欲。

    否則命活不長。

    然而，這宮中總有那膽子大，野心大的女子，會收買禁衛軍，偷偷潛進永壽宮，勾引老皇帝。

    這偶然一次，老皇帝也不至於死的這麽快。

    這宮裏的女人如過江之鯽，數都數不過來，第一個成功了，便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再者說，皇後表麵嚴抓，實則並沒有太過控製，否則，又怎麽能如老皇帝的放縱之欲呢？

    以老皇帝喜好美色的性子，恨不得再多給他送十個八個女子才好！

    如此一來，年底死，都算他命大了！

    老皇帝死後，雖然明麵上舉國哀悼，實則大炎上下皆大歡喜。

    一代昏君終於落幕，新帝登基，喜氣洋洋！

    考慮到老皇帝剛死，顧庭燁並未大肆慶祝登基，這在百姓眼裏，便又成了一段佳話。

    而在暗處，瑞王一直在伺機而動，可惜，當他見老皇帝指不上了，想放手一搏之時，卻發現自己囤兵之處發生了意外，糧草盡失！

    甚至人，都憑空消失了！

    這讓瑞王十分驚異，但是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楚天明！

    這個時候，他再看不穿楚天明是假意投誠於他，那他真的白混這些年了。

    可惜，即使他能看穿，也阻擋不了顧庭燁繼承大統之事！

    瑞王府誅連九族，包括假琉璃郡主，也沒幸免。

    隻不過這位假琉璃郡主，因為遇楚一一口中的天命女主，而破例交由楚家發落。

    假琉璃郡主當初被青騰長老關押在聖女山之時，本有機會可以脫離莫忘塵與京城的一切，這樣的話，她還是有機會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壞就壞在她不甘做個小乞丐，更不甘被關在聖女山，所以幾次三番心甘情願的被莫忘塵利用，直至失去控製，食人肉，啃人骨，這些人命，讓她再無回頭路可言。

    死不足惜罷了。

    楚一戒當上了九門提督後並不開心。

    這正一品的大官，手握實權，甚至比楚天明還要牛氣了。

    隻是他也忙得再無法出京城了。

    他很想念遠在聖女山養命的妹妹。

    如今新皇登基，國泰民安，邪祟盡散……一切都如一一所盼望的那樣實現了，可……

    一一到底何時醒來？

    夜深人靜之時，所有人都不免想到那個小奶娃娃。

    ……

    十年後。

    聖女山幾道白影飛掠而過。

    “論靈氣，帶是聖女山最濃鬱，此地乃是大炎不可多得的寶地，應當愛惜才是。”

    一道動聽的聲音響起，仔細聽，是個女子，可是這聲音裏竟然多了絲紈絝之意。

    “三公子說的是，皇上早就下令將聖女山封為國山，如今五湖四海的俠士，雖然會慕名而來，但是卻不敢再強硬闖山了。”

    “喲，顧庭燁還算做了件好事呢。這皇上當的挺有眼力見。”

    楚一一調侃道。

    “三公子切莫無禮，如今私下你直呼皇上名字也便罷了，若是在外人麵前聽到你直呼皇上名諱，怕是會被官府抓起來。”

    “顧庭燁的命都是本公子給的，不過是叫他幾聲罷了，他還能吃了我不成？”

    吃？

    傲雪和弄月對視一眼，看著自家公子即使男裝也風流倜儻不在當今聖上之下的顏值。

    也許會吃，但至於該怎麽吃，可就不是她們能說的話了……

    畢竟，皇上登基十年，後位空懸……

    不對，不止後位，而是後宮空無一妃才是。

    如今這後宮裏有不少宮女太監都被遣散回老家了，就是因為宮中的主子不夠多導致的。

    關於皇後之位在十年前便屬意三公子之事，傲雪和弄月聽墨香說過，但是此事非常隱密，並且聖女再三囑咐，一定不讓她們透露給三公子，於是這件事一瞞，便是十年。

    可是，這件事真的能瞞住神通廣大的三公子嗎？

    二人心中不由升起疑惑。

    事實是……確實！

    楚一一還真不知道！

    如今距離她醒來不過一個月，便被娘親催著回京城，她都想在聖女山當個聖女玩玩了，誰知喬仙姑說在她睡著的這十年間，聖女山已經取消了聖女這一職位！

    至於是什麽說動她們的，楚一一壓根不清楚！

    但總歸這是件好事！

    不過這一路上，楚一一倒是聽了不少坊間閑言閑語，都是在誇當今聖上的。

    看來，顧庭燁這個皇帝當的，確實很稱職。

    隻是楚一一有一事有些疑惑，這顧庭燁都當了十年皇帝了，為何還沒立後呢？

    皇後久而不立，這對繁衍子嗣可不樂觀，難道皇後娘娘死了麽？竟然不管他？

    遠在京城的皇後娘娘突然打了個噴嚏：……（我謝謝你了）

    幾人功夫卓絕，用不上一天便趕到了京城。

    隻是她們到，便被城門口黑壓壓的人群給嚇到了。

    楚一一料到楚家人會過來迎接她，但是沒想到這些百姓怎麽也出來了？

    難道是她的名聲大震？

    不可能，哪怕是她聲名最旺的十年前，都不會有這麽多人出來迎她，更何況這些年她銷聲匿跡了？

    她的目光一一劃過眾人。

    任如意、楚家父子三人、林瑾芸，林瑾懷竟然也回來了？

    常遠大將軍……他旁邊站著的，是太子？

    呸呸呸，是顧庭燁？

    難怪有這麽多人！

    這些百姓哪裏是迎接自己，分明是看到皇上和楚大將軍站在城門口，才一同過來看熱鬧吧！

    楚一一駕著馬飛馳上前，正要翻身下馬，便見一雙如玉般的手伸到她的麵前——

    “一一，隨我回家。”

    顧庭燁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宮，更不是朕！

    楚一一心頭微動，突然覺得今天的夕陽，格外的美妙……

    （本書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