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心靈和弦

字數:4003   加入書籤

A+A-


    “是的……”詩人低聲說,“基因,讓許多事都變得沒有意義……”
    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受影響。
    或許是因為反複激發別人的負麵情緒,於是自己也難以避免的產生共情。
    他再次看向眼前的淩菲然。
    不得不說,他現在很難對這個女人產生殺意了。
    他不願意看到她死,甚至有那麽一點……希望對方能好好活著,他與她都不應該屈服於基因的詛咒。
    但是……
    但是,唉……
    詩人悵然地想:如果繼續讓你活著,帕善會暴露。
    笛聲不知什麽時候停了,淩菲然擦幹淨眼淚,長長呼出一口氣,哭了一場,她感覺心裏變鬆快了不少。
    “真奇怪,我從來不和人聊這些,但是你不一樣……阿米爾,你就像我的一位老朋友。”淩菲然說,“今天晚上謝謝你,說出來以後,我感覺舒服多了。”
    詩人笑了笑,“我的榮幸,以後如果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歡迎你隨時來找我聊天。”
    淩菲然失笑,一邊擦拭眼角的淚痕,一邊開玩笑的說:“也許你的卡牌不是音樂家,是心理醫生。”
    詩人笑道:“確實沒什麽差別,我的能力之一叫做心靈和弦,有精神療愈的作用,能讓人放鬆,變得平和。”
    “心靈和弦……”淩菲然想了想,柔聲感歎,“嗯,真是個好技能呀,現在這個世界,想要保持心靈平和,已經算是奢侈了。”
    詩人沒說,心靈和弦看似無害,實則是遊戲中最經典的控製技,在戰鬥中最直觀的表現就是,讓敵人將自己誤認為是友軍而轉移仇恨值。
    當心靈和弦進行多重迭加之後,便可以對目標施展第二階段技能:致命挽歌。
    致命挽歌是傷害技,可以造成持續的精神傷害,放大負麵情緒,進而在無聲無息中將一個人的精神世界摧毀。
    在剛才的笛聲中,詩人已經對淩菲然施展了心靈和弦,並進行了多重迭加——這麽一小會兒時間,迭加次數自然不能和感染者相比,畢竟感染者每一次聚眾合唱都算是迭加,不過詩人認為,對於遭受過心靈重創的淩菲然,迭加次數不需要太多,一樣可以達到不錯的效果。
    譬如之前那個孕婦,他隻迭加了兩三次,對方就失去了抵抗意誌。
    “我下來好一會兒了,該回樓上了。”淩菲然對詩人說,“你也快回病房休息吧,再不睡就該天亮了。”
    詩人輕輕頷首,“晚安。”
    淩菲然轉身離開。
    走了沒幾步,身後的詩人叫住她:“菲然。”
    淩菲然回頭看向詩人。
    詩人看著她,“以後難過的時候,記住這個旋律,你會好受一些。”
    他抬起手,纖細的手指在空中彈動,宛如演奏,而後在淩菲然看不見的視野裏,一串發著微光的音符像風一樣吹拂過去,圍繞在淩菲然身邊。
    淩菲然隱約聽見了曼妙的音樂聲。
    她笑了笑,說了聲謝謝,然後轉身走了。
    詩人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喃喃低語:“死亡的旋律,將成為你唯一的指引。”
    …………
    ……
    淩菲然絲毫沒有起疑。
    一方麵是受到了吟遊詩人的影響,另一方麵是,情緒上的問題總是非常複雜,如果感到悲傷痛苦,很難說是因為被旁人誘導,還是自身悲觀主義作祟。
    由於晚上通宵值班,護士長讓淩菲然白天回宿舍補覺,下午四點再回來上班。
    淩菲然昏沉沉睡著,夢見了風劭出事的那晚——桌上的飯菜涼透了,可風劭一直沒有回來,她獨自坐在飯桌邊,被巨大的孤獨吞沒。
    醒來時頭昏腦漲,整個人像被一股低氣壓籠罩,難過得喘不上來氣,眼淚也不受控製的往下掉。
    她想起阿米爾的建議,嚐試回憶那段旋律。
    耳邊竟真的出現了音樂聲,每一個音符都是那麽輕盈,那麽悅耳,像涓涓溪流洗去了她心頭的哀傷。
    身體稍稍變輕鬆了些,她恢複了力氣,開始洗漱換衣服。
    但是在去住院部的路上,步伐開始變得沉重,身體再次感到疲憊,一些沉甸甸的東西壓住了她,讓她失去幹勁,失去動力。
    我這是在幹什麽呢?
    每天在這裏忙忙碌碌,是為了充實生活,尋找人生的意義,還是為了麻木自己,忘記風劭?我……想忘記風劭?
    我怎麽能忘記他?如果重新麵對生活的代價是忘記自己的至親,自己的愛人,那麽我寧可永遠痛苦。
    情緒像鑽進了牛角尖,逼得淩菲然無路可走,心頭窒悶。
    一起工作的護士看出淩菲然狀態不對,關心地問:“是不是沒休息好?要不我去跟護士長說一聲,你再回去睡一會兒吧,我上次值了兩個夜班,也難受了好久。”
    “我沒事……”淩菲然勉強提起精神,心想,隻要再回憶那段旋律,應該就能緩解一些。
    她再一次試著回憶旋律,這個辦法也確實有效,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緩解之後,沒過多久,那些哀傷就會翻倍增長的湧回來!
    好痛苦。
    好痛苦啊。
    人活著為什麽會這樣痛苦?
    她原本就不被期待降生在這世上,沒人愛她,沒人在乎她,曾經風劭將她視為珍寶,可風劭死了……
    從此以後,她隻能孤孤單單活在這世上,直到死亡讓她解脫。
    淩菲然站在走廊上,低頭看見手裏的針管與藥水。
    這份看不見希望的工作,猶如她看不見希望的人生。
    所以,真的還有繼續撐下去的必要嗎?
    她為什麽……不去死?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淩菲然微微吃驚,而後又覺得理所當然。
    她的生活,確實像一場沒有意義的強撐。
    但僅存的理智將她拽住,她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對勁,捂著頭對身邊的同事說:“幫我……請個假,我的頭好疼……我想回宿舍休息……”
    同事驚道:“你的臉色好差,一個人回得去嗎?要不要叫個人送你回去?”
    “不用……”淩菲然將手裏的醫療用品遞給同事,然後扶著頭,慢慢的走了。
    從住院部到宿舍,有固定班次的擺渡車,專門負責接送誌願者,此時還沒到接送時間。
    淩菲然渾渾噩噩上了一輛擺渡車,到達陌生的目的地,才發現自己上錯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