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交的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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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老師的崇拜者吧?我看報上說,佐老師的戲評很受青年人推崇呢。”
    “看來你也很捧我的場,課堂上聽我嘮叨還不夠,下了課還在報上找我的新聞。”
    蘇傲雪還想說什麽時,就看見佐飛在翻作業簿,立刻就想轉身溜走。
    佐飛發現了問題,板起臉來喊住她,冷問“收回的作業,有幾個人是用心做的?”
    蘇傲雪不敢再走,卻也沒有回答。
    既然簿子都已經翻開了,事實也不用她多說了。
    學期之始,佐飛就聲明了本學期隻有一件留堂作業,便是每位學生都要嚐試著去寫一幕劇。除了蘇傲雪這樣少數的學生,很發奮地在頭一個月就輕輕鬆鬆交了,其餘都是拖延,直到催著上交,才寫了七八行字來應付。
    “原來是我高估了批改的工作量。”佐飛忍了再忍,還是憋不住把氣發泄出來,“我已經再三言明,這個作業我是要計入學期總評的!況且我也很講道理,我讚同學藝術不能用死板的作業來壓迫,因此一學期隻要求這樣一件作業,居然連這都做不好!這裏是職業學校,顧名思義,三年後有了文憑在手,應當具備在社會上謀生的能力。可三個學年已經混過去兩年多了,別說典型的四幕劇了,連開頭那一幕我還沒教出來。”
    說時,把桌子拍得直打顫。
    蘇傲雪自認嘴笨,思忖半天也不過想到一句“這……人各有誌罷了。”
    佐飛寒了心,歎息道“是啊,我也隻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了。按我原先的計劃,前兩年把戲劇的根基打好,最末一年我是要開電影課的。現在看來,是不需要了……”說到這裏,他抬頭微笑了笑,“傲雪,你要是願意學,禮拜的時候可以去我家裏,你嫂子談起戲劇比我還精通呢,畢竟我做教員隻是紙上談兵,她卻是懂實操的一位老師。”
    能得到開小灶的機會,本來該高興的。但蘇傲雪一想到,禮拜是交際場最忙碌的時候,嘴角的笑意便凝住了。
    不過,她還是滿口答應了下來。她認為自己身體不錯,再苦也就剩最後一學年了,咬咬牙總能扛過去的。
    這時,佐飛提了公文包要往外走。
    蘇傲雪跟在後頭問“佐老師,那麽我從這禮拜開始去你家,可以嗎?”
    佐飛滿口答應“可以,如果你有空,我交代你幾本書,你先去圖書館自習。有不懂的,我到時候仔細給你講解。”
    兩個人帶說帶笑,一起出了校門才分開。
    佐飛叫了一輛黃包車,徑直去了一家裝潢富麗的咖啡館。
    樓上小包間裏已經坐了一位年約三十的時髦男子,頭戴淺灰呢圓蓋式便帽,帽簷上繞著白底子藍格的綢條,身上是青呢西裝大衣,脖子上圈著條白色配蔥綠的豎條紋縐紗圍巾。這一身穿戴,讓人望而可知是個有貴氣的體麵人。
    “你是……”佐飛把公文包遞到左手,然後伸出右手向對麵問好。
    而那人早在包間門打開之時,便恭恭敬敬起身了。他微顫的雙手緊握著佐飛,臉上隻管笑,聲音有些發緊“我,我就是杜景堂。”
    佐飛坐下來,隻對西崽要了一杯咖啡,望著對麵笑道“杜君寄來的信,每一封我都看過許多遍的,實在有幸得著你先生這樣熱愛電影藝術的筆友。”
    杜景堂看他客氣,很想問一句不要點心嗎,又不敢把話題岔到吃喝上,那是浪費了難得的會麵機會,因此隻是順著話往下說。
    “我在異鄉客居多年,才回上海沒幾個月。從前的朋友四散天涯,我也沒什麽新朋友,書報就是我的良師益友了。我看好些報刊、雜誌都有先生的文章發表,先生對戲劇的見解很能引起我的共鳴,這才冒昧去信的,不想還能與先生攀上這樣的交情。”
    佐飛望了他頷首,朗聲笑道“你太客氣了,既然大家一見如故,以後彼此姓名相稱可好?”
    杜景堂又驚又喜又惶恐,搓著手,道“佐……佐飛,其實我有一封信已經寫了一半,既然今天見了,我迫不及待想要問一個問題。”
    佐飛微笑著點頭,表示著洗耳恭聽。
    談起電影,杜景堂說話就不怎麽磕巴了“電影越來越大眾化了,這種影像藝術很有趣也很生活化,可是,你怎樣看待許多人分不清藝術和現實呢?因為我看一些取材自曆史的電影時,常聽到身旁有人議論,原來曆史上的人物是這樣那樣的……我覺得這樣的想法有些可笑,奈何大部分的觀眾都抱的是那種心態。”
    “這是老問題了,把演義當曆史,把說書先生當史學家。也難怪吧,是工業革命帶來了現代化,至於讓現代化的史觀普及起來,還需要教育家多多宣傳呢,國民教育任重而道遠呀……”佐飛頓了頓,忽而想起來便是一笑,“是了,我如今也擔著教員的頭銜,這是我分內的責任。”
    提到現代化,杜景堂失神了片刻,他想起了蘇傲雪。在今天以前,她是唯一能和自己談出意趣的人,可惜那隻是一次淺談。而將來……似乎還是不要再有交集的好。想罷,便專心聽佐飛說話。
    “紀錄片是電影的一個分支,故事電影是有劇本的,但隔著紗簾看戲,確實容易混淆這兩件事。分不清這個,很容易讓野心家鑽空子。”
    杜景堂把剛遞到嘴邊的咖啡放下,滿眼認真地問“怎麽說?”
    “說來話長呀!”佐飛尾音才落,西崽就把一杯熱咖啡送了進來。
    這時,兩人已經熟悉些了,杜景堂幹脆叫了一碟檸檬餅幹、四個雞蛋糕,抬眸笑對佐飛道“我自作主張替你要了點心,請你對我這冒昧高攀的學生細說原委吧。”
    佐飛正有這樣的心病,他當教員卻收不了幾個有心向學的學生,現在有人以學生自稱,他便很高興地打開了話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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