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他此生最溫柔的一麵都毫無保留地給了蘇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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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傲雪覺得自己的雙腿控製不住地打顫,婆媳關係、妯娌關係,她都沒處理好,甚至已經波及到他們的兄弟關係了。她覺得自己真是糟糕透頂了,甚至開始認同杜景堂是瞎了眼才會和她這樣完全不懂得如何在大家庭裏自處的人結婚。
    可以說,她在電影世界裏有多自信,此時就有多自卑。
    隻從道理上講,蘇傲雪可以冠冕堂皇講出許許多多出身不是限製愛情的理由。但真正碰上問題了,她忽然明白了一個人的出身的確決定不了未來,可由此而產生的缺陷,也許一輩子都彌合不了。她身世飄零,卻沒有阻礙她成為一名體麵的電影編劇。可她早就不記得正常的家庭生活是什麽樣的了,更不懂應該如何與價值觀不同的親人同處一個屋簷下。她才住進杜家幾天呀,就鬧出這麽大一場風波出來。
    即便杜景堂生氣了,蘇傲雪也覺得無可厚非。早知道會弄得家裏這麽多人看笑話,她剛才在宋家時,會閉緊自己這張惹禍的嘴。
    杜景堂的眼神淡淡地落在她身上,上前一大步,完全把她遮在了自己的陰影下,然後抓起她的手腕,有些粗暴地往樓上走,同時那張嘴也沒閑著“回屋吧。你也少看看這種幸災樂禍、指桑罵槐的場麵。哪個體麵人,會是這個樣子的?”
    說完這話,人也進了屋,跟著就重重地把門碰上了。
    門外的二少奶奶忍不住哽咽著哭訴“幹什麽幹什麽,又不是我先做錯事的!我也是怕媽會被氣壞身子的,才跑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嘛……”
    這時,呂英住的上房好像傳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三姨太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輕輕把翕了一道縫的房門關上了。
    蘇傲雪則嚇得氣都不敢喘,現在的杜景堂雖然不是她所熟悉的,但也不是全然陌生的,她其實見過這個樣子的杜景堂。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被迫去呂班公寓投靠他的那天。他一開始就是用狠辣的眼神瞪她,用冰冷的言語刺她。隻是,如此可怕的杜景堂過不了多久,便徹底消失了。然後,很久很久都沒再出現過。
    所以,杜景堂從來都不是好脾氣的人,隻是把他此生最溫柔的一麵毫無保留地都捧到了蘇傲雪跟前,隻為求她的一顆芳心。
    蘇傲雪想到他剛才和二嫂、二哥的針鋒相對,全都是為了給自己出頭,便窩心地抬眸笑了笑。可是,家裏氣氛實在太糟了,一個感激的笑容扯出來,莫名就會帶著三分的苦澀,這種笑看在人家眼裏,是很牽強的。
    好在杜景堂沒在意,隻是黯然地歎息著,拉起她的手,安撫道“等媽消氣了,我去找她說,既然你做不來這些事,以後就別勉強你出去應酬了。”
    “三哥……”蘇傲雪忽然覺得視線一片模糊,嗓子也哽得說不出話來。
    杜景堂看著自家淚眼盈盈的小媳婦,心疼地勾著手指替她刮掉兩滴淚珠,笑問“又要說謝謝?”
    蘇傲雪搖搖頭,她覺得自己快要化在他的柔情和包容之中,終於撲進他懷裏低低地嗚咽了兩聲。
    杜景堂親了親她的耳朵,小聲安慰她“我沒有怪你,一點都沒有。我知道你做不來這種事,就像今天要是我也去了,也許我也會坐不住的。”
    蘇傲雪繼續搖頭,抽抽噎噎道“三哥肯定能做得比我好……”
    說時,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克製住不要失聲痛哭。她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卻也覺得應該要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麽忍不了。
    “武漢街頭的情形根本沒比上海好多少,除了沒有日本人的槍炮,別的方麵都很糟糕。重慶的提存風潮餘波未平,加上戰火四起,老百姓的恐慌情緒很嚴重。還有,為了躲避戰事跑來內地的人越來越多了,凡是經過車站、碼頭的路都很擁堵。我們的車在馬路上停了很久很久,我聽見車窗外的人抱怨什麽的都有。沒有能落腳的地方,哪怕是狗窩似的房子也敢漫天要價,車票、船票也貴得嚇人,留不下來又走不出去,老百姓真的太難太難了……”
    杜景堂一下一下撫著她的後背,不由歎道“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蘇傲雪抬起淚眼,充滿期待地對他說“這裏的一切都是死氣沉沉,但丁誌闊信裏描述的蘇區卻是朝氣蓬勃的,就像……我跟救亡協會的朋友們交談時的心情,也跟麵對其他人時完全不一樣。”
    是的,丁誌闊在信裏說過,人的身和心至少要有一樣得到滿足。在上海的時候,他覺得心靈上的滿足有一點,但始終滿足不了他的期待。所以那陣子,他也有過短暫的對欲望的沉迷。就像蘇傲雪在《欲海兩道關》裏寫的那樣,既痛恨都市的紙醉金迷,又控製不住地沉淪於物質享受。
    直到去了延安,他才覺得自己的病被治好了。他白天要勞作,晚上要教書,下了課也不急於休息,他還要創作抗戰話劇,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被需要。在那裏,沒有人嘲笑他理想主義的毛病,也沒有人認為書生都是百無一用的。
    那裏的人相信工農也有文藝細胞,而知識分子也能強健有力。他們還相信男子同樣能拿起繡花針,更放心把槍杆子遞到女子手中。每個人都不受偏見的拘束,都在嚐試打破各種不可能。當不可能變成了現實,那種精神上的滿足是前所未有的。
    “所以三哥,什麽時候跟媽說呢?”蘇傲雪小心翼翼地問。
    杜景堂回避了她殷切的眼神,推脫道“家裏不是還要為我們辦喜事嗎?”
    蘇傲雪難掩焦急地提醒“可是,佐老師他們已經登船了。”
    她也知道自己和杜景堂在去延安這件事上,隻達成了有朝一日總會去的一致。但她願意立刻就走,而杜景堂是有牽絆的。畢竟這裏不是蘇傲雪真正的家,而呂英也不是需要她孝敬的親生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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