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無累趕緊爬起來，跑到桌前去看。
    桌上擺著一撮黑色的頭發，一根枯萎的細長樹枝，還有一套幹淨的學生服。
    夏無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些東西的歸屬者。
    “這是，阿水的頭發？藤兒怎麽變成這樣了……還有，邵煙的衣服？！”
    阿水雖然頭發總是亂糟糟的，但烏黑濃密又能變多變長，她十分愛惜，每次外出回來後都會在空間的水池裏泡上一個小時洗幹淨。
    可現在剩下這麽一小撮，夏無累一隻手都抓的過來。
    邵煙的衣服是她的主要力量來源，常年被血浸染，如今卻被洗的幹幹淨淨，像是現世中隨處可見的普通布料。
    靈藤，她的靈藤，明明吸取了黃金營養液，生機磅礴，還生機了，怎麽現在會是一根枯黑的細得跟鴨鎖骨一樣的樹枝呢？
    雖然桌上的物品還帶著一絲它們主人的意識，可微弱到縹緲，似乎下一瞬間就會直接消亡。
    這跟她記憶中的阿水等夥伴，完全不像呢。
    難道說，她又陷入了新的幻覺？
    夏無累轉頭看向阿梓，神色茫然無措，裝作無視了桌上的東西。
    “阿梓，他們呢？”
    阿梓沒看過如此模樣的夏無累，也有些著急，笨拙的伸出手在夏無累肩膀上拍了拍。
    “會沒事的。”
    夏無累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眼白泛上了紅。
    怎麽會沒事呢。怎麽可能沒事呢？
    昔日的同伴變成如此模樣，夏無累都不敢肯定心中那個猜想。
    “是我……害了他們。”夏無累喃喃道。
    阿梓有些著急地推了推夏無累，見她不搭理自己，歪著腦袋想了一會，伸出食指猛地戳上了夏無累的眉心。
    夏無累被戳地後仰了一下，隨即感受到一股冰涼的氣息，從阿梓的指尖傳入到大腦中來。
    阿梓給夏無累輸送了她的記憶。
    夏無累看到了在她留下殘魂離開之後，阿水她們是如何守著婆婆寺生活的。
    由於夏無累的謹慎，婆婆寺被放在了她誕生的前三百年。
    這座突然出現的深山中的寺廟在餘媽媽的掩護下，起初並沒有人注意到。
    偶有一些負傷的旅行者誤入雲山深處，被阿水等人救助後，也會平安送出去。
    直到那個旅行者發生了意外。
    迷路的旅行者被送回去後，不出幾天卻離奇失蹤，疑似短時間內跨越幾千公裏，重回雲山。
    通過阿梓的記憶，夏無累才發現了緣由。
    在三百年前，雲山山腳有許多靠山吃山的獵戶，為了更好融入這個世界，阿水等人並沒有阻止所有人進入雲山。
    隻是在有人靠近婆婆寺的時候，將其引導走或者嚇走。
    加上她們還會幫忙救助受傷的過路人，雲山中住著神仙這個傳說便流傳開來。
    那時候的網絡並沒有如今發達，人們口口相傳，越傳越玄乎，甚至引起不少人爭相進入雲山，想求得神仙庇護。
    這跟夏無累想隱藏婆婆寺存在的目的大相徑庭，於是阿水幾人一合計，幹脆將婆婆寺藏進了時空裂縫。
    而那名旅行者，是她們救助的最後一個人。
    可沒想到，她們還是晚了一步。
    這個世界出現了新的神秘力量，不可能沒有引起鯀的注意。
    誰也沒發現，那名所謂的旅行者是鯀特意派來試探她們底細的。
    世界上的每一個NpC都有自己的生活軌跡，而鯀作為副本的主導，能夠隨意製造出NpC來成為他的耳目，甚至探尋已有NpC的記憶和過往。
    於是夏無累的殘魂被他看到了。
    他驚愕於夏無累的狡猾多端，卻也不屑於她的自作聰明。
    他立馬操控著那個旅行者，殺回了雲山。
    在他的威壓下，整個雲山猛然顫動起來，似乎一場大地震即將到來。
    危難之間，阿水，邵煙和釋放出所有鬼氣，而靈藤也擠出全身黃金營養液，集結餘媽媽的力量，撕扯開時間裂縫，躲了進去。
    盡管鯀操縱的那名旅行者也第一時間跟了過去，但在時間亂流中，還是失去了阿水等人的蹤跡。
    於是鯀抽離了自己附著在旅行者身上的那一抹意識，任憑對方在時間亂流中迷失。
    他把目光重新放回了夏無累身上，他知道，隻要盯緊夏無累，那她一定會想辦法讓自己拿回自己的力量。
    在他眼中，夏無累已然是甕中之鱉。
    到時候他再出手，結果是一樣的。
    所以鯀任憑事情的發展，看著夏無累背起行囊踏上未知的旅途，甚至推波助瀾了一把，製造出大學生等團隊。
    雖然他沒得逞，但夏無累一方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看著隻剩下一撮頭發的阿水，血都流幹淨了的邵煙，還有已經幹涸脆弱的靈藤，夏無累說不難過是假的。
    她們在獻出所有力量的瞬間，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如果不盡快找到讓它們恢複的辦法，那她們完全消失隻是時間問題……
    等等。
    夏無累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抬起頭來。
    當時的阿梓也想像阿水一樣，但阿水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留下一句話。
    “你還要等她回來。”
    後來，阿梓在雲山等啊等，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慢慢把分散在雲山各處的餘媽媽拚湊起來，久到裝鬼嚇走了很多個人類，久到山腳下蓋起了長方形的房子，人們也剪去長長的辮子。
    她才終於等到了夏無累。
    夏無累的大腦快速飛轉起來。
    阿梓獨自在雲山經過的時間少說也有上百年，這麽長時間，為何這些物品上的意識並沒有消亡？
    還有，經過時間裂縫的餘媽媽力量早已不足，為何鯀發現婆婆寺後沒有直接開始掠奪，還需要夏無累來當這個被選中的人，走出一個所謂的迷宮？
    夏無累反應過來。
    時間停滯，隻有她能去的地方，一直沒出現的那個夥伴，種種因素加起來的答案隻有一個。
    她現在在，屁屁的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