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三分鍾裏，夏無累在左右腦互搏鬥。
    一方麵，她覺得魚怎麽能做成紅燒肉呢，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另一方麵，如今的列車上，本來就不是符合常理的地方。
    夏無累揉揉眉頭，轉頭想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時，卻突然發現窗外的景色變了。
    雖然已是深夜，但車窗外的依稀可見路邊的建築物，和不斷後退的路邊樹木，讓人生出希冀，總覺得很快便能抵達下一個站點。
    可如今，外麵漆黑一片。
    列車還在鐵路上搖搖晃晃地前進，哐當的聲音依舊回蕩，可誰也不知道，這列車究竟通往哪裏，究竟在一個怎樣的空間中。
    車廂中的幸存者們也發現了這一情況，驚恐的吼叫和啜泣從各處傳來。
    夏無累歎了口氣，原本她還想苟到天亮再說，但這副本演都不演了。
    這不是在赤裸裸告訴她，這魚不解決，誰都別想出去。
    而解決方法，就如同她想的那般。
    鯀幾乎給了她一場開卷考試，逼著她寫下那個答案。
    沒有耽擱太多時間，夏無累妥協了。
    她知道這人頭魚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吃下去也許會發生糟糕的後果。
    但她也有自己所謀求的東西，那便是這股混亂的能量。
    夏無累本想將吸收到的混亂能量為靈藤注入，卻在轉化能量的時候失敗了。
    以她從經曆中獲得的知識來看，所有能量都是同源的，隻是進入不同的分支，從而呈現出不同的結果。
    而她從鯀那裏學到的吞噬能量的方法，便是能使能量倒退回本源，為她任意使用。
    可這股混亂能量卻無法如此被轉化，自然也不能被靈藤吸收。
    混亂能量像是被申請了專利，成為了鯀的專屬，保護這股能量不被轉化。
    夏無累有點無語，鯀作為一個古神，真是小氣啊，這點能量都不給她。
    但是，嘿嘿。
    從根源上來說，夏無累與鯀，是同一個人。
    所以，夏無累可以直接使用這股混亂能量。
    如今的夏無累勢單力薄，當然見著什麽東西都想要了，至少這能力也能為她帶來一份保障。
    別說還是鯀的東西，那是搶也要搶過來的。
    就是代價有點大。
    夏無累聳聳肩，還能怎麽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
    這才是她自己。無論遇到什麽，她都能找出辦法解決。
    為了堅守最後的底線，夏無累還是從小世界掏了掏，拿出了一鍋清水和卡式爐。
    總不能那麽埋汰直接生吃吧。
    雖然以她的手藝也沒辦法將一個腥臭腐爛的東西煮得色香味俱全，但至少去腥加上重料掩蓋味道還是可以嚐試一下的。
    從小世界薅來致死量的薑蔥蒜檸檬和黃酒，夏無累還拿了些麵粉，撒到那灘爛肉上，希望它能吸附掉一些髒東西和臭味。
    按理來說祛除魚腥味，還得將其內髒除去，但看著都爛成一團的人頭魚，夏無累都無從下手。
    點上火把蔥薑水放著煮，夏無累將混合著麵粉的人頭魚放到水裏清洗。
    惡心的觸感真是讓人終身難忘。
    唯一讓夏無累有點心裏安慰的是，洗過之後，剩下的肉並不多，這也意味著她不用吃那麽多惡心的東西。
    把黏液和血汙洗掉後，夏無累倒是看清了那顆腦袋。
    幹巴巴的，像個小老頭，亦或是剛出生的嬰兒，反正看著不是啥正常東西。
    腦袋下麵沒脖子，直接連著魚身。
    夏無累也看不出來這是啥魚，倒是在背部那邊發現了幾根斜斜戳出來的骨頭，看上去像是魚長出了翅膀。
    不知道鯀從哪搞來的神秘物種。
    夏無累搖搖頭，將人頭魚丟到蔥薑水中，加入料酒開始熬煮。
    好不好吃已經不追求了，隻求別太惡心。
    待魚肉變白，夏無累將它撈出來，丟到潤好的炒鍋中。
    一把把辣椒花椒等香辛料放進去一塊爆炒，其實夏無累也不喜歡吃太辣的東西，覺得會掩蓋住食物的本味。
    可這次就是要掩蓋啊！掩蓋得越死越好啊！
    看著在紅彤彤辣椒中翻湧的那一點可憐的肉，夏無累滿意了。
    神奇的是，經過這麽久的熬煮和翻炒，若是普通魚肉，應該會變得散碎。
    可這人頭魚煮出來的肉，卻十分緊致，隻是略微縮水，有點像夏無累以前吃過的脆肉鯇，但比脆肉鯇要硬實許多。
    這麽看來要做成紅燒肉好像也不是不行。
    夏無累如此大動靜自然會引起其他車廂幸存者的關注，隻是沒人能理解為什麽這個時候會有人在炒菜。
    將肉撈起，做了五分鍾心理建設後，夏無累視死如歸地將被辣油浸滿的魚肉放入嘴中。
    不得不說這一套去腥的操作還是十分成功的，夏無累已經感受不到任何魚腥，隻剩下嗆鼻的辣椒味道。
    熱意自口中爆發，夏無累斯哈斯哈地灌下幾口水，將魚肉吞咽下。
    而本應順著食道延續的灼熱卻突兀地轉變成了陰冷，仿佛吞下的是一塊冰，爭先恐後地將寒氣散布至夏無累全身。
    夏無累麵不改色，將其他魚肉一股腦吞咽下去。
    等她將全部魚肉吃完，再抬眼時，皮膚表麵都凝結起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精神力並不能阻止這股陰冷的蔓延，夏無累嚐試過後，心神一動，便不再阻止。
    她靠在車廂門口，任由自己的意識被包裹，仿佛被拖入不見天日的海底。
    ……
    阿梓蹲在夏無累麵前，好奇地戳了戳夏無累的手臂。
    夏無累睡了好久好久。
    阿梓沒什麽時間觀念，外麵也看不出天黑天亮的，但她知道人類餓了需要吃飯。
    其他車廂的躁動她都聽在耳朵裏，有人在翻找背包中的東西，甚至有人在蠢蠢欲動試探著要不要走出車廂。
    隻是被阿梓嚇回去了，畢竟夏無累想要那些人活著。
    那無累呢？為什麽還不醒呢？
    阿梓又上手戳了戳夏無累。
    而這次，夏無累睜開了眼。
    隻是呈現在阿梓麵前的，卻不是人類黑白分明的眼睛，而是一片空茫的白。
    並不是眼白，更像是一道光，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