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凝漪依舊是一身熟悉的藍裙，簡單純粹，這幾日她都在研習方塵留下的【百兵劍陣】，無暇更換衣裳。
    百兵劍陣是以百種附帶【葉尊第一劍】劍意的兵器組成。
    在薑凝漪房間的門後，方塵留下的【百兵劍陣】還在循環不休地運轉著，或許是因為主人的到來，位於【百兵劍陣】中央的恒靈仙古石此刻自轉的速度都加快了……
    然而，方塵的目光沒在恒靈仙古石上停留，他的視線落在薑凝漪清澈見底的眼眸，那一刻，他心底原本存著的話語似乎都失了說出的氣力。
    他本想問些你最近修煉得如何；劍意可有增長；百兵劍陣可有作用等等的問題。
    然後就像是幫助翼凶修煉一樣幫助薑凝漪……
    可望著薑凝漪噙著一抹想念與溫柔的明眸之時，方塵的所有念頭都像是煙雲一般消散一空，他的雙眼裏依舊含著笑意，但卻沒來由地湧出幾分疲憊，再之後，他便驀地伸手，撥弄開薑凝漪額前的一縷青絲，輕輕地撫過對方細膩光潔的肌膚，再笑著說道：
    “凝漪。”
    “我回來了。”
    “我好想你。”
    聞言，亦是一直望著方塵的薑凝漪，神色沒有任何變化，隻是突然上前，伸手抱住方塵……
    當薑凝漪身軀的氣味與溫度真切地充斥在方塵的胸膛時，她的聲音像是一汪清泉一樣，流過方塵近乎於耗竭的心田，溫柔又堅定地響起：
    “我也是。”
    ……
    夜色下，赤尊山的後山熠熠生輝，那是明月清輝在澹然宗法陣的作用下，帶著精純的靈力，流淌在山中各處造成的效果。
    方塵閉著眼睛，躺在草地上，身軀放鬆至極。
    薑凝漪坐在他的身旁，垂首望著他，一隻手則是拿著一根小綠草戳著方塵的手指，夜風吹起了她藍色的裙角……
    方塵能嗅到，空氣中滿是她的香味。
    兩個人從四獅洞府出來之後，便漫無目的地一直走，一路上也沒有說些什麽，他們默契地將那些有關於修煉的事情暫且地摒棄在了腦後。
    在被劍法、修煉、道韻……充塞得滿滿的世界裏，他們找到了一條空隙，在這空隙裏做著一些無意義的事情——散步、聽風與望月。
    薑凝漪其實昨天就已經出關了。
    淩瑰將先前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包括了淩修元自我封印，包括了方塵的大乘分身。
    淩瑰還將趙元生提及的“勇塵”之事，告知了薑凝漪。
    他們這些大乘祖師雖然明麵上什麽都沒說，但他們心裏很清楚，當扭曲的黑色劫雷分身降臨在魔道大乘的麵前時，那就代表著方塵已然在瀕臨暴走的邊緣。
    他們隻能慶幸淩修元實乃強大，能留足後手，不至於真正的死去，否則方塵的狀態恐怕會糟糕幾百倍。
    但即便淩修元沒有死去，他們心裏也清楚，方塵駕馭著如此可怕的力量，心力定然會瀕臨耗竭。
    若是方塵真的已經是貨真價實的仙帝，可以毫無代價地操縱那些力量，厲伏恐怕早就不是這般以百變之貌不斷欺騙界劫的狀態了。
    所以，淩瑰將這一切都告訴了薑凝漪。
    畢竟，能讓方塵這艘船停靠的港灣隻有薑凝漪。
    過了許久後。
    方塵睜開了眼睛，仰頭看向薑凝漪，道：“你知道蓁蓁明天要百日了嗎？”
    “我知道。”薑凝漪瞧見方塵睜開了眼睛，拿綠草輕輕地戳著他的臉龐，道：“我還給蓁蓁準備了一份禮物。”
    方塵聽到這話，一下子便笑了起來：“你最近都在修煉，哪來時間準備禮物的？”
    薑凝漪覺得方塵的回答有些詭異，迷惑道：“師兄，正常人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問我準備什麽禮物嗎？你怎麽會問這個問題的？”
    方塵：“我覺得我這個想法也合理。”
    薑凝漪輕哼一聲，再道：“我之前就準備的。”
    方塵這才好奇道：“那你準備了什麽禮物？”
    薑凝漪眼裏流露出幾分緬懷之色，道：“風箏。”
    方塵這下不得不吃驚了：“她才一百天，你送風箏合適嗎？”
    薑凝漪聽到這話，白了方塵一眼，道：“不是正常的風箏，是我讓煉器峰的人做的，小小的一個，可以讓她在院子裏玩。”
    方塵還是有些難以理解，但想到蓁蓁耍大刀的事情之後也就釋然了：“噢！”
    “對了，你姐姐的神魂最近情況如何了？”
    薑凝漪道：“有蘇醒的跡象，不過想要新塑軀殼的話，時間還是有些短，需要再溫養。”
    薑凝煙從進入薑凝漪的神魂世界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八十天的時間。
    即便有薑凝漪不斷地以滋養神魂的天材地寶相助，薑凝煙的神魂依舊不能快速地恢複到神滿氣足的狀態。
    以薑凝煙原先還不足元嬰的修為，想要完整複活的話，這八十天的溫養還是有些不夠的。
    “那既然如此的話，要不要將你姐姐的神魂放到其他地方去？我擔心你要凝聚劍意，很容易引動她的氣息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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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姐姐跟我在一起，我能感覺到她很安心。”
    “那就行。”方塵微微點頭，旋即道：“劍祖師跟你提過最近發生的事情嗎？”
    薑凝漪點點頭，點頭的同時，她伸手貼在方塵的臉上，溫涼的指腹輕輕地摸著方塵的臉頰。
    方塵看著薑凝漪垂落下來的發絲和明月夜色下那澄澈的眼瞳，笑了笑，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薑凝漪聽到這話便啞然失笑道：“我什麽都沒說。”
    方塵：“……”
    “我隻是有些擔心婉兒。”這時，薑凝漪道：“以雲祖師定然會找好理由，但淩祖師不在，沒辦法經常見她，她肯定會難過。”
    方塵聞言，微微點頭，歎了一聲道：“水墨畫集齊之後，我會盡快提升實力，把淩祖師解救出來的。”
    薑凝漪拍拍方塵的臉龐，道：“婉兒的難過，不是你的責任。”
    方塵誒了一聲，道：“你錯了，我沒覺得這是我的責任。”
    “真的嗎？”薑凝漪撲哧一笑，笑得很狡黠。
    她的眼神像是能看穿他的心一樣，看得他有些心虛。
    方塵幹咳一聲，轉頭望向夜空，雙手交疊置於腦後，良久後才道：“我隻是覺得這件事情應該由我來做而已。”
    “你錯了，師兄。”薑凝漪亦望著夜空，緩緩道：“應該由我們來做才對。”
    “我們？”
    “嗯，我們！”
    ……
    半晌後。
    兩人從赤尊山的後山走到了別處，或許是因為薑凝漪的堅定讓方塵找到了依靠，一路上，方塵與薑凝漪講述了許多，包括仙帝權柄、包括俞起與翼凶的權柄雛形。
    山間的小亭子並不少，隨意地尋了一處後，二人便坐了下來。
    方塵坐下來之後，想到了一件事情，感慨道：“話說回來，其實若不是蕭青如今的狀態不算太好的話，婉兒倒是不用擔心的，畢竟蕭青會陪她，隻是……”
    薑凝漪聽到這話，有些詫異：“蕭師弟怎麽了？”
    方塵一愣：“劍祖師沒跟你提到蕭師弟的事情嗎？”
    薑凝漪輕輕搖頭。
    “嗯……”方塵沉吟片刻，道：“是這樣，因為人皇想要奪舍蕭師弟，所以蕭師弟被迫吞噬了太多的神魂，修為被強行拉高到了合道境界，如今心境不穩，還在天夜祖師的幫助下穩固。”
    此話一出，薑凝漪頗為驚愕：“蕭師弟合道了嗎？還有……天夜祖師？這是哪位祖師？”
    “對，他合道了，是人皇催動秘境本源為其強行拉升的……”方塵頓了頓，再道：“至於天夜祖師，便是蕭青的父親，蕭天夜。”
    “啊？”
    這兩件事情都讓薑凝漪很震驚，尤其是第二件事情，她愕然道：“婉兒不是說……蕭師弟是父母雙……雙已經走了嗎？”
    她本下意識地想說父母雙亡，但目前這種情況說這種話不吉利，她便急忙撤回了。
    方塵搖搖頭道：“沒有，蕭青的父母依舊健在，之所以會有獸潮衝擊塢城蕭家，乃是事出有因，磨煉蕭青。”
    接著，方塵就解釋了一下原因，包括莊曉夢祖師突然渡劫，蕭天夜製造幻境，本想在女兒進入澹然宗就袒露身份的淩修元被迫圓謊的一係列事情……
    聽完後，薑凝漪微微一呆，旋即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她半天沒說話，心內閃過一些不太文雅的念頭，但自覺不妥，隻好搜腸刮肚一番後幹巴巴道：“天夜祖師磨煉蕭師弟的方式……真是別出心裁。”
    接著，薑凝漪又有些疑惑：“那既然蕭師弟是兩名祖師的孩子，這天賦怎會……是不是天夜祖師故意磨煉他，壓製了他的天資？”
    施以雲生淩婉兒的時候還是渡劫修士，所以，淩婉兒乃是大乘巔峰和渡劫修士的孩子，蕭青也一樣。
    可淩婉兒天資絕倫，還被花綺蓉視作有可能和薑凝漪同時成為聖女的天驕。
    而薑凝漪覺得，那蕭青怎麽……
    方塵急忙擺手道：“凝漪，你錯了，蕭青乃是頂尖天驕！他的天賦不在於根骨，而在於他給人的感覺。”
    薑凝漪訝然：“什麽感覺？”
    “一種令人無法準確判斷他的具體實力的感覺。”方塵沉吟道：“我將之稱為‘降智光環’。”
    在薑凝漪開始迷惑的時候，方塵解釋了一下降智光環。
    她聽完後，便露出了然的神色，旋即說道：“那如此說來，蕭師弟的天賦在於，能令他人不自覺地看輕他，對嗎？”
    方塵點頭。
    “但……”薑凝漪仔細思索道：“我覺得我並無故意看輕蕭師弟，因為我覺得他天賦不好，其實是和婉兒相比，但實際上，若是放在整個澹然宗，他定然是上上之選，畢竟他可是天道築基。”
    方塵突然說道：“你覺得翼凶是天才嗎？”
    薑凝漪毫不猶豫：“當然是。”
    方塵：“那他和我比呢？”
    “他怎麽能和你比？”薑凝漪啞然道：“這不是欺負他嗎？”
    “你看，對不對？”方塵一拍掌，道：“那同個道理，你不會因為我而看輕翼凶，那你怎麽能因為婉兒而看輕蕭青呢？婉兒這些年可是沒少接受淩祖師的暗中培養，蕭青可是獨自變強，況且就算沒有人皇出手，他也天品金丹了，那他怎麽能算比婉兒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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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一出，薑凝漪覺得方塵有些詭辯，剛想解釋幾句，說明她看輕蕭青的正當性。
    但她麵色驀地一變，話到嘴邊生生停住，接著，她開始回過味了……
    她喃喃道：“師兄，我好像的確領教你所說的‘降智光環’的強大了！”
    方塵微微點頭：“對吧？”
    接著，她驚愕道：“這……這是如何辦到的？”
    說話之際，她的麵上不由自主地泛出幾分迷茫……
    她有點不能理解，無情劍法和這種所謂的“降智光環”，真的是同一個世界的術法嗎？
    方塵搖頭：“我不知道。”
    “我偶爾想到蕭青，也會覺得他的天資似乎並不強大，可他如今已然合道了！”
    “他實際上已經可以被宗門弟子尊為長老，擔當一峰之主。”
    “而且，他還是第一年輕的合道修士。”
    “這等成就，放眼整個靈界，也是數一數二，鳳毛麟角的。”
    薑凝漪蹙眉思索，依舊是滿臉的匪夷所思：“這不符合常理，蕭青的存在就好像關聯了什麽‘幻術’一樣，隻要一提到蕭青，這個‘幻術’就會立刻開啟，師兄，這是不是也是權柄的一種？”
    方塵：“我覺得有權柄就太誇張了吧？我的上古神瞳能望見權柄力量的存在，但我沒在蕭青的體內看到。”
    薑凝漪很擅長舉一反三，她一本正經地提出疑問：“你現在會不會還是在被蕭師弟的降智光環影響著，所以，看輕了他，覺得他不配擁有仙帝權柄？”
    方塵：“……”
    “這不能叫看輕吧？！我這是擺事實講道理。”
    薑凝漪回擊：“那我之前也是擺事實講道理，你就說我被降智光環影響了。”
    方塵：“……”
    嗯？
    你竟然用我的魔法對付我？！
    他幹咳一聲，道：“其實我覺得你有些極端了，你不能因為怕看輕蕭青，而過度地拔高蕭青，強行覺得他已經有權柄了，這是自欺欺人，自己騙自己。”
    這話一出，薑凝漪剛想反駁方塵，但她麵色驀地一頓，一個念頭閃過，旋即她遲疑道：
    “師兄，我覺得你先前所說得好像的確不太對。”
    方塵：“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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