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修元默然點頭。
    他跟宓承流的關係其實談不上好。
    嚴格來說，因為邵隱之死，他最開始回到澹然宗的時候連宓承流都記恨上了。
    但後來和宓承流見麵，聽了宓承流的遭遇，又在有了淩婉兒之後，淩修元對宓承流的態度就變了。
    同為父親，他更能體會得到宓承流沉默寡言背後的痛楚。
    不過，淩修元沒在此事上過多言說，隻讓方塵繼續說下去。
    方塵接下來就提到了祖血聖地、人祖祖血石、天道空間的條文等等的事情。
    而當方塵說到厲伏在仙界製造了第三個入口後，淩修元露出驚訝之色，道：“那若是這麽一來，黑金神將鎧的意義何在？”
    黑金神將鎧是方塵用來取走仙界之門的。
    而淩修元這番話的言外之意其實就是：既然早已經有第三個入口了，那仙界之門和仙界之門的器靈——方槐，又有什麽作用？
    方塵沉吟道：“我不知道我師尊有什麽打算，但他既然特地準備了黑金神將鎧，還讓我用取出仙界之門，必定有其用意。”
    “所以我打算幫您破封之後，就一起去找方槐聊聊。”
    淩修元麵露思索，接著點頭道：“沒問題。”
    “可惜，我的仙路真身現在不在仙路之中，否則就先讓我的仙路真身去看看仙界的第三個入口究竟在哪，至少在我們所處的仙路盡頭，我們從來都沒見過第三個入口。”
    方塵聽到這話，這才想起來：“哦對，那您還要釋放一個仙路真身進去嗎？”
    淩修元說道：“我的仙路真身早就回到我的身體，成為我權柄的一部分了，進不去了。”
    “我現在的情況就跟你一樣。”
    方塵好奇道：“那您的仙號呢？喊忘生還能叫到您嗎？”
    淩修元：“那自然不行。”
    方塵：“那您要像我和一千三一樣起一個新的仙號嗎？”
    淩修元擺擺手：“不必了。”
    方塵見狀，有些遺憾。
    他本來還想攛掇淩修元起仙號叫邪惡的。
    見方塵神色如此，淩修元淡淡道：“不如我叫收徒吧，怎麽樣？”
    方塵：“……算了，我覺得您現在這個未命名的狀態挺好的。”
    淩修元：“？”
    接著，他嗤笑一聲，懶得跟方塵計較，說道：“你把你族譜拿過來，我留個名，留完名就回宗了。”
    “好嘞……”
    聽到這話，方塵立時興奮起來。
    讓淩修元和厲伏在族譜上留名的事情，他在剛得到族譜修煉器的時候就想過了，隻不過之前沒能實現罷了。
    而方塵拿出族譜，剛遞給淩修元，淩修元便突然想到了什麽，道：“若是我此刻寫下我的名字，那你的實力會迎來怎樣的提升？天道可會出手？”
    淩修元想在族譜留名的本意是想像翼凶、薑凝漪、俞起他們一樣，幫方塵提升車祖的力量。
    因為，其實他從剛剛就沒好意思說，他破封出來後看到車祖，就覺得車祖很弱，尤其是他看到車祖前由火煞、冰煞和血煞組成的塵字，更是覺得車祖弱爆了。
    不過，淩修元雖然喜歡揶揄方塵，但都是在小事上說說罷了，真讓他在這種事關權柄的大事上打擊方塵，他做不到。
    正因如此，他想幫方塵提升權柄之力，但又想到族譜會提升修為，便開始擔心起方塵會不會因此突破下界修為的限製，直接晉升到仙人，從而引發天道針對。
    方塵說道：“您放心，族譜的力量提供速度很慢，要四年半以後才能全部抵達，再者，我已經可以熟練地釋放出許多分身了，就算力量超出了上限，我也可以借用權柄之力分割力量。”
    普通的大乘修士是無法突破大乘巔峰這個上限的。
    什麽三倍大乘巔峰、四倍大乘巔峰……
    這些都要借用權柄之力才能做到。
    黎明道人、淵雲策、奉天他們是如此，他們靠著界劫給的權柄之力才突破了上限，燃燒了自己。
    方塵也一樣。
    方塵之所以可以做到擁有這麽多大乘巔峰的分身，主要是因為他擁有了權柄。
    像是他的辰竺分身、黎明分身……這些就是他自身的權柄創造的。
    而他還用了製作雷血的方法，釋放出了許多分身，就是因為雷劫本身就是權柄之力的一種，足以將方塵體內的力量分割走，從而不驚擾天道。
    淩修元也一樣。
    他能擁有不少的大乘巔峰分身，是因為他的眾生道和忘道已經觸摸到了眾生權柄，所以，他才能創造出那麽多分身。
    但他之前不敢將任何分身合到本體裏，是因為之前的他並未完全掌握權柄之力，無法分割自己體內的力量。
    淩修元聽到方塵這麽說了之後，於是就點了點頭，放下了心，接著，他接過族譜，翻了兩頁之後，道：
    “嘖嘖……”
    “這是把整個靈界的大乘修士都叫過來了啊！”
    “我都看到不少好久不見的老熟人了。”
    看著那些名字上熟悉的氣息，淩修元身上迸發出了一種上了年紀的老登才有的緬懷氣息。
    但翻著翻著，淩修元突然在某一頁停了下來，接著詫異道：
    “他什麽時候上了你的族譜的？”
    “誰？”方塵見淩修元一臉詫異，立刻湊了上去，接著就發現淩修元指著的名字赫然是——
    【蕭青】。
    方塵看到這個名字後，就來了句廢話：“就前不久。”
    “誰不知道前不久？”淩修元反問了一句，接著道：“我問的是他怎麽在族譜上？你剛剛怎麽沒說？”
    在族譜上，蕭青的名字太顯眼了。
    在一群大乘修士裏，蕭青僅有合道氣息的名字，看起來太惹人注意了，有一種雞立鶴群的美感。
    方塵都從淩修元的臉上恍恍惚惚間看到了一種似嘲非嘲的感覺。
    但方塵覺得淩修元這樣是有失偏頗的。
    畢竟，嚴格來說翼凶才返虛，他才是這幾頁裏最弱的。
    方塵道：“因為蕭師弟很特別，所以我讓他加入了我的族譜，跟我拚團，為我助力。”
    淩修元擺擺手道：“我知道他特別，但我想問的重點是你剛剛說翼凶他們上了你的族譜的時候，你怎麽沒提到蕭青也上了你族譜的事情？”
    方塵被這個話問得一愣，想了想才道：“我剛剛想的是我要挑點重要的事情說，所以我把他給忘了。”
    淩修元：“所以你覺得他不重要？”
    方塵：“我，呃…………”
    他忍不住一拍腦門。
    艸！
    都什麽時候了，降智光環還在c是吧？
    “難怪……”淩修元立時感覺先前的疑雲破開，轉頭盯向車祖：“我就說你的權柄再怎麽樣也不可能這麽弱，我就說我不應該覺得你的權柄是垃圾權柄，我剛剛其實還覺得一段時間不見，你變成一個隻會花裏胡哨的廢物了……”
    方塵：“？”
    淩修元說道：“現在想來，一切就都合理了。”
    方塵聽到淩修元的話，心裏不禁泛起念頭——
    剛剛車祖到底經曆了多少輕蔑與鄙視？
    接著，淩修元又想到了什麽，道：“這麽看來，蕭青的能力的確強得可怕。”
    方塵附和道：“是啊，您都變成未命名仙帝了，還會中招，他肯定厲害。”
    淩修元沒理他，繼續道：“我剛剛以為界劫臨走前，故意忽略你要繼承妖祖權柄的事情，說出那番話，隻是為了打擊你的道心。”
    “現在看來，他在你麵前施展他的生死之力比你高級的事情，其實隻是想要嘲諷你。”
    “他說你稚嫩，說你實力不行，也隻是為了羞辱你。”
    “他……”
    淩修元緩緩道：“是看了你的車祖之後，被蕭青的能力影響了！”
    聽到淩修元的話，方塵立刻吃了一驚——
    我靠！
    他以為界劫是打嘴炮，嘴硬，故意不提妖祖權柄……
    現在想想……
    對方這不就是在嘲諷自己嗎？！
    我靠！
    給車祖帶降智光環真有用啊！
    接著，方塵和淩修元兩人齊齊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他們都在思考降智光環未來的用法，指望降智光環擊敗界劫是不可能的，但隻要能在戰鬥之時爭取到關鍵時機就已經發揮出了它最大的價值……
    當然，方塵更想要進一步地掌控這個技能，做到主動施放。
    隻是，他現在連降智光環究竟是什麽，怎麽來的都搞不清楚。
    片刻後。
    淩修元在族譜上留下了他的名字。
    與他人以本命精血留下的鮮紅之名不同，淩修元落下的名字是墨色的，就像是蘸墨揮毫寫了三個毛筆字一樣。
    而當淩修元三字落下之時，族譜上立刻迸發出了一股澎湃的氣息，墨色流動，方塵恍惚間覺得淩修元三個字似乎失去了形狀，徹底變成了一灘墨水，旋即在族譜上流動起來，流動之時，還有許多道聲音出現，虛虛渺渺，聽不真切，但隻感覺到有很多人……
    一旁的淩修元見方塵雙眼發直，有一種離了魂的狀態，立刻將注意力放在旁邊的車祖上……
    而就在方塵感覺族譜上好像出現了很多人的時候，他的車祖也開始出現了變化。
    隻見，在車祖的第十個車廂後，有第十一個車廂出現了。
    淩修元一直在盯著車祖，見到第十一個車廂出現，他立即眼睛一亮。
    因為，第十一個車廂不僅生成的速度極快，而且，還很大。
    要比前麵的每一個車廂都要大！
    淩修元雖不喜好與人攀比，但發現自己能在方塵的權柄上能創造出一個最大的車廂，他的確還是有幾分滿意的。
    畢竟，車廂事關權柄與仙帝之身。
    而這，不就直接證明了他的權柄與仙帝之身要比其他人都要強嗎？
    雖說這也是應該，畢竟他已經算是一個權柄圓滿過的仙帝了。
    但接著。
    淩修元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就被車廂的情況搞得愣住了……
    隻見，第十一個車廂在徹底凝實完善之後，竟然就再也沒有任何變化。
    車廂裏，空空如也！
    什麽都沒有。
    其他車廂都有東西，像是魔祖的車廂，更是滿滿當當一車雷。
    但這個車廂，空曠無比。
    淩修元臉上的些許傲意立時凝固：“不可能……”
    他不由看向方塵，想看看方塵的情況。
    但方塵依舊是一副悟道的狀態，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淩修元將注意力放在方塵的丹田裏，因為方塵提過，其他的權柄核心沒進入車祖之前，是在丹田裏凝聚的，說不定這會兒方塵丹田裏也有新的權柄核心要誕生。
    但方塵的丹田看起來也是風平浪靜，沒有任何氣息外泄。
    淩修元：“……”
    這一刻，淩修元麵色稍稍淩亂。
    他在思考一個問題。
    難道……是因為自己雖然空有仙帝權柄，但其實實力大大衰減，導致自己變成了一個空殼，所以，在方塵車祖上創造出來的也是一個空殼？
    就在淩修元有些懷疑自己的時候，突然，從天空上傳來了破風聲。
    咻咻咻——
    當破風聲響起時，淩修元想也不想，先是擋住甩出毛筆，毛筆在半空中旋轉一圈後化作一個黑色的水墨護罩，並最終懸停在方塵頭頂，罩住了方塵。
    釋放護罩的同時，淩修元的神識和視線同步朝著天空看去，於是他再度愣住。
    隻見，天空上有一群奇裝異服，多彩多色的大乘巔峰正在降落。
    這群大乘巔峰，看起來不像靈界的存在，他們雖具人形，但沒有正常人的五官，他們大多擁有巨大的眼睛，看起來像是妖界蟲族的眼睛，腰上還有一條條奇奇怪怪的腰帶……
    淩修元沉默著把毛筆收了回來。
    這群大乘巔峰用屁股想想都知道是方塵的分身。
    果不其然。
    在這群人落下來之後，又有一批人落下來，除了那些淩修元不認識的存在之外，還有的就是魔道的幾名大乘分身……
    淩修元盯著他們，心裏轉著念頭：“除了沒有淵雲策之外，其他的都到了。”
    “那他們既然已經被方塵煉化了，師尊算到的東西，還能應驗嗎？”
    淩修元想到的是，他師尊祖溪衍曾經說過的，那些魔道大乘有作用的事情……
    而當方塵的所有分身都到齊了之後，淩修元突然發現，方塵的新車廂中間突然出現東西了。
    一名沒有臉的男人從車廂裏走了出來，走出來的時候，這車廂還自動生成了一扇門。
    見狀，淩修元眉頭一挑——
    這是什麽？
    跟我的權柄可有什麽關聯？
    而這個男人走出車廂後，便對著方塵的那群分身沉聲大喊道：
    “檢票！”
    淩修元：“？”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