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利滾利亂世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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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裏沒米了。
    雖是簡簡單單的五個字,但卻有話不盡的無奈心酸,道不盡的窘迫狼狽。
    薑曉怔在當場,久久無言,是著實沒想到,得到的是此種回複。
    不多時,那嬰兒吃完奶睡了過去,女人急忙忙整理衣服。
    薑曉收起油紙傘,這才開口,“你們是今天才知道家裏沒米嗎?為何不早做打算?”
    女人低著頭沉默不言,隻默默給懷中嬰兒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一旁,男人一聲長歎,“實在是事出有因,被逼無奈啊。”
    薑曉不禁蹙眉,“怎麽回事?”
    “昨日官府派人來征稅,除了必要的田稅、人丁稅之類的正稅之外,還額外增加了牛馬稅、屠宰稅、衛生稅、水利稅……”
    “停停停!”
    薑曉見對方掰著手指頭說個不停,立時打斷道:“你就直接說結果,官府到底要收多少稅?”
    “折算成銀子,林林總總加起來,我們這一家三口,要交八十六兩七錢。”
    男子繼續說道:“再加上去年欠的,總共要給官府四百二十多兩。”
    薑曉立時反問,“光去年就收了三百多兩的稅?”
    “那倒沒有。”
    男子搖頭,如實道:“去年的稅比今年還少點,隻有五十兩出頭,多出來的都是利息。”
    “……”
    薑曉問了一聲,“如此重的賦稅,老百姓負擔得起嗎?”
    “自然負擔不起。”
    “我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算是一個銅錢掰成了兩半花,一年也存不下五兩銀子。”
    “官府也知道我們不會乖乖的把錢交出來,所以來征稅的時候,都是直接進屋裏搜,見到值錢的就拿。”
    “實在是沒什麽拿的,倒也不必太擔心,官差並不會為難你,就是來年賦稅的利息會更高一點點。”
    男子唉聲歎氣,“今年已經欠了官府四百多兩,明年估計少說也得一千兩了。”
    “三口之家的賦稅就高達八十多兩,尋常人家,有幾個負擔得起?”
    “利滾利之下,就是王侯將相也要頭大,世上哪有這樣收稅的道理?”
    薑曉眉頭緊蹙,最後冷冷道了一聲,“古往今來,天下的百姓從未虧欠過官府。”
    男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並不見認同,甚至就連些許熱血都沒有,相反,他還覺得有些可笑。
    在他看來,牢騷話誰都會說,但是沒什麽用,該你交的你一分一厘也少不了。
    薑曉心中好一番五味雜陳,再度問道:“你們是家裏的米都被官差拿走了,所以要將縣裏謀生?”
    “倒也沒說錯,確實是謀生,不過與你預想中的謀生,應該有些出入。”
    “怎麽說?”
    “事情是這樣的,以往官差收稅是隻圖財的,但是昨日官差不僅僅是來收稅的,也是來征兵的。”
    男子無奈道:“我們村必須交出去三十二個青壯。”
    薑曉接過話茬,“所以,你被征兵入伍了?”
    男子頷首,“嗯。”
    “按大虞征兵法令,該是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獨子不征。”
    薑曉問道:“你家中幾口人?”
    “還哪來的幾口人,就我們一家三口。”
    “我也知道征兵法令寫的明明白白,但法令是法令,上麵要求的征兵人數難道就是跟你鬧著玩的不成?”
    “我們村連老帶少五十個男丁都湊不出來,就更別提三十多個青壯了。”
    男子苦笑一聲,“就連裏正的兒子,都得充人頭數,我哪裏是能幸免的?”
    聞言,薑曉不由得打量起這男子,不僅拖家帶口,而且地上還放著大大小小不少的行李。
    “可別這麽看我,我這可不是要拖家帶口去當逃兵。”
    男子看出了薑曉眼神的不對勁,急忙解釋,“家裏的米麵本就都被官差拿走了,我又被限期三日必須到新兵營點卯,他們母子待在家裏實在是沒了活路。”
    “那你們這是?”
    “送他們母子去我老丈人家,就在這安福縣城。”
    “原來如此。”
    薑曉微微頷首,總算是清楚了整件事來龍去脈,盡管世道艱難,但這對夫妻總算是還有條後路。
    可那懷抱嬰兒的女子一句不經意間的念叨,又讓薑曉心情沉重起來。
    “也不知我爹和我兄弟有沒有被抓充軍……”
    現場氣氛好一陣壓抑沉默。
    男子倏地一笑,半跪在了女子麵前,“昨日官差不是已經說了,我就是去湊個數。”
    “而且眼下太平無事,壓根也沒有戰事,興許過幾天新兵營就直接解散,充軍的人也各回各家了。”
    男子這顯然就是安慰自家媳婦的話,但事已至此,無論如何想,狀態壓根就不是他們這種小老百姓能左右的。
    是自我安慰,也可能是自欺欺人。
    “城門開了,城門開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引起了眾人注意。
    轉頭看去,果真看到城門從裏麵徐徐打開,所有人提上行囊,不約而同的往城門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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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單的話別後,薑曉望著那行色匆匆的一家三口,眉頭緊蹙到久久無言。
    “入城吧。”
    一道古井不波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薑曉並未轉頭,問了一聲,“你都聽到了?”
    “嗯。”
    裴禮頷首,麵色如常,始終古井不波。
    倒不是他鐵石心腸,實在是這一趟江湖走下來,諸如此類無奈的事見得太多了。
    他突然就有些明白,為何有的佛,會是一副慈悲相,而有的佛,卻是一副冷漠薄涼模樣,那是看透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
    薑曉看了過來,“此次征兵,會不會與明州戰事有關?”
    “應該說,有不小的牽扯。”
    “陸南潯必定要派兵南下,以延緩燕軍吞並明州的趨勢,但他應當不會從忠於登州王府的大軍調兵。”
    裴禮猜測道:“陸南潯多半是讓各大世家調兵南下,既能削弱世家的實力,又能攪亂明州局勢。”
    “那老家夥算盤打得不錯,但是登州這些世家沒哪個是省油的燈,哪有心思單純的傻子?”
    薑曉接過話茬,“世家不會公然違抗王命,但也不會讓自己的兵馬去明州白白做了炮灰,所以有了此次征兵。”
    “那些被抓了壯丁的百姓,還不知道自己將要麵臨的將是何種九死一生的局麵。”
    盡管知曉事情的本質,但是他們既不能阻止征兵,又不能勸阻陸南潯派兵南下,更不能憑口舌之力,就讓這天下太平無事。
    常言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隻是,鮮有人會在意的是,無論天下是興是亡,百姓的日子,都是苦的。
    九州割據,王霸各方,群雄並起,人心不古。
    亂世的到來無法阻止,置身這亂世洪流,也沒有人可以置身之外。
    曆史的滾滾車輪,會自每一個人身上無情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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