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聞道，夕死可矣。”謝宣不自覺重複道。
    心中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突破，想要生根發芽。
    “還有什麽!”謝宣激動道。
    整個人甚至有些癲狂，好像是餓了三天的柴狼，看見了一隻匍匐在地的羔羊。
    他丟掉手中的書，跑過去，用力抓住陸明的兩臂，渾身顫抖不已。
    “還有什麽？!”
    陸明依舊微笑，假裝思考了一下，道:“我也就知道一點。”
    聽言，謝宣恍然若失，似乎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他踉蹌的退後幾步，眼神麻木。
    可又立刻反應過來，急切道:“這本書你是在哪裏看見的!”
    陸明平靜的搖搖頭，“其實沒有這本書。”
    謝宣咬著牙，還是不死心道:“連出處也沒有麽？”
    陸明依舊搖搖頭，“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這本書，是代代相承。”
    “代代相承？”謝宣看著他，見其眼神清澈，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便繼續說道:“何方所傳？”
    “本家所傳。”陸明一本正經的微笑:“確切的來說，是我家曆代先祖所留之遺言。”
    謝宣認真的看他，試圖看出那笑容底下隱藏的真實，但他失敗了，他什麽也看不出來。
    可對知識的渴望，還是讓他不願意放棄，試探道:“所以陸明兄就隻記得這一句？”
    “自然不是。”陸明笑道。
    “那……”謝宣期盼的看著他。
    陸明微微一笑。
    果然是個書呆子。
    當即也不準備鋪墊了，朗聲道:
    “吾十有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有感，五十而知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言畢，陸明依舊是如故的笑容，不爭不搶，溫文爾雅。
    謝宣眼神複雜，要說剛剛他還有所懷疑，現在便半點全無!
    他仿佛能看到慈祥和睦的老人，在臨終之前，將家人叫到身邊，告訴他們，他的一生，他的思想，他的格局!他所能留給他們的所有東西!
    想到這，謝宣不禁流下兩行清淚，嘴裏忍不住哭泣道:“是聖人啊!”
    要是換做他，勢必不可能做到這樣，甚至他敢保證，這個天下沒有人能夠做到!
    世人為名而增力，為利而遊走，普天之下，一個“權”字，便貫徹古今。
    這看起來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話，卻是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及之事，甚至說，他們都沒有想過……
    謝宣要不是如今親耳聽到，他可能也會與世人一樣，隨波濁流，然後漸漸埋入於曆史的長河。
    “受教了。”謝宣擦了擦眼角的淚。
    隨即回到屋前，提筆將陸明說的兩句話記下，並且加上自己的感悟，恍惚間，突有一種記錄曠世名作的樣子。
    陸明點點頭，這正是他想要的。
    寫好後，謝宣興奮的拿起來看了兩眼，然後疊好，平整的放到自己的小筐。
    “陸明兄，謝宣受教了。”做完這一切，謝宣趕緊來到他麵前行禮。
    陸明擺了擺手，“我也就是看你在瞎看，怕你走彎路，畢竟祖上說過，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陸明一股腦又說了幾句，謝宣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反應過來後，又趕緊回去抄錄。
    “陸兄真是吾師也!”謝宣感歎道。
    同時眼睛期待看著他。
    陸明笑了笑，“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
    謝宣恍然大悟，連忙行禮道:“多謝老師!”
    陸明沒有接話，也沒有反對，反而又道:“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息乎？”
    謝宣心神一動，道:“陸兄之義，吾不如也。”
    陸明撓了撓頭，一臉無害樣，“我就是說一些家裏老人留下的話，別這麽叫我，我也就是一個，小孩子。”
    此言一出，謝宣才想起來，似乎真的是這麽一回事，隻不過小孩子三個字，怎麽聽的那麽諷刺呢？
    不過這樣也好。
    謝宣看著陸明，一臉和煦，眼神少了許多尊重，可彼此之間的距離，卻是越來越近。
    太陽逐漸升高，陸明半搭在亭子的扶手上，繼續平靜的看著水中遊動的魚群。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很快到吃中午飯的時候，謝宣也根據自己的想法，給這些話寫了注義。
    他將紙張整理好，平整的放到筐子的最深處，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填上一筆。
    “陸明兄。”謝宣起身往亭子內走去。
    “這麽喜歡看魚？”來到亭子內，謝宣順著陸明的視線看去。
    陸明搖搖頭，“沒有，隻是覺得這裏比較安靜。”
    “原來如此。”謝宣想了想，笑道:“那你以後便來這裏，祭酒那邊我去說。”
    陸明回過頭，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會不會很麻煩？”
    “還好吧，一句話的事。”謝宣自信道:“自李先生去遊曆江湖，稷下也就剩幾個老人了，就算他們不同意，我相信憑借陸明兄的實力，應該也不成問題。”
    這麽看來還是實力為尊。陸明心裏想著，隨即笑道:“那就多謝了。”
    “不說這個，你還沒吃飯吧，我帶你去吃飯。”謝宣說著，便拉上陸明的手，笑嗬嗬往食堂趕去。
    一路上，二人暢通無阻，就連看後院的護衛，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像一個雕塑，目不斜視。
    對此陸明不禁與其對視，見其嘴角微微抽搐後，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來到食堂。
    說是食堂，不如說是酒樓，沒有做好的菜，也沒有自助打飯，全都是點啥吃啥，吃完算賬。
    “陸明，你怎麽來這麽慢啊？”
    剛一進門，姬雪幽怨的聲音便傳來。
    陸明笑著回過頭，“路上出了點事情，所以來晚了，不好意思啊小雪。”
    姬雪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我原諒你了，幸虧點的菜沒涼，不然有你好看的。”
    說著，便牽上陸明的手，朝自己點的桌子走去。
    “謝宣一起啊。”陸明叫道。
    “那就多有打擾。”謝宣應聲道，沒有絲毫不好意思。
    “陸明，你怎麽和這書呆子打上交道了。”姬雪看了一眼，走在後麵呆呆笑著的謝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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