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世界的參差:盛紘與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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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說著說著,王若弗表情似有所悟。
“對啊!既然現在官人無事,而且還不在家,那這內宅自然是由我說了算!
此事林棲閣那兒肯定還不知道,說不定心慌神亂之下,就有人做些偷雞摸狗的事來?”
王若弗一臉驚喜地看向旁邊的劉媽媽,也不等她回話,就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若是他們做事不規矩被我抓住了,那豈不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收拾那賤人嗎?”
王若弗當即興奮的搖起了手絹,眼中閃現出複仇的曙光!
這麽一琢磨,王若弗也不覺得盛老太太剛才攔住自己找林噙霜麻煩,是怕自己惹事了。
反而是深謀遠慮,有些提點的味道!
“我這腦子也是一時間不靈光,竟然現在才想到!”王若弗如同打了雞血一樣,重整旗鼓!
我就說嘛。
我有把柄落在母親手上,怎麽說也是站在同一戰線上的,母親肯定會為我做打算的。
過了這麽久的好日子,以及這次盛老太太的“提點”,王若弗一時間竟覺得當初把柄落在盛老太太手上,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瞧著王若弗麵露憧憬,一副沉浸在大仇即將得報的快感中,劉媽媽麵露難色,有些為難道:
“老太太她…她好像不是這個意思……”
劉媽媽:我剛才也是在一旁聽著的!我怎麽就沒品出這些味道來?
不過你顯然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又或者說是“太棒了,我逐漸理解一切!”的天才型選手。
“這我不管。”
王若弗已然看到抗戰勝利的曙光,不過見劉媽媽麵露猶豫,還是應付了句:
“你放心,我這次絕不會出錯。
若是她安分守己,那我自然隻拿長楓的錯處到官人麵上說,但若是她那兒有異動,被我抓住了馬腳,那我自然是要拿出大娘子的款兒!”
王若弗一整衣袖,此刻猶如張良附體,吩咐道:
“母親不是讓我看緊門戶嘛,那你便外鬆內緊,派當初隨我一起陪嫁過來的下人、女使,給我把林棲閣那兒盯緊了!
一有情況,立馬過來稟告!”
……
林棲閣。
此刻林噙霜可謂是火上眉梢,急得在房裏來回踱步,心神不寧。
盛紘被官家留在宮裏一日不歸……
這曆曆在目的既視感,不由得讓她回想起了當初自家的境遇,接下來便應當是父親獲罪,全家流放……
林家當初就是這樣落敗的,才使得她本一個錦衣玉食的官宦人家小姐,淪落到尋上盛老太太,這個母親舊友的庇護,最後更是使了心機、手段才成了盛家妾室。
這童年經曆,是她心裏一生的陰影。
而現在盛紘的情況和當初自己父親一模一樣,都是突然被留在宮中,不得一點消息傳出來,這如何不讓林噙霜膽戰心驚。
過往的童年創傷太過深沉,使得她沒了冷靜頭腦,陷入恐慌,再加上她也隻懂得勾引,揣摩男人的手段,當下隻想著變賣家產以求保全自身和未來安逸。
‘是應當未雨綢繆才好!’
林噙霜現在已經不比往昔了,別說去哪找一個王若弗這樣的大娘子,就是送上門別人都不一定要。
這時,林噙霜苦等的雪娘終於進了屋。
見狀,林噙霜趕忙上前問道:
“怎麽樣,徐員外簽字畫押了嗎?”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更別說林噙霜還是一個小妾了,今早第一時間,她便讓雪娘去找人變賣家產。
“還沒呢,小娘。”
雪娘今日奔波了一天,還要去和商賈們談生意,著實有些難為她了,當即強忍著疲憊,稟告道:
“徐員外說非要親自見了小娘本人,才肯簽字付鈔。”
“什麽?”
林噙霜麵露驚怒:
“我給了你這麽多的田契鋪約,你竟然找不到人買,還要我親自去?”
雪娘麵露苦澀:
“小娘,就是因為田契太多!
汴京裏能吃得下這些資產的商賈就那麽多,互相之間都是通了消息的,我一個生麵孔突然上門,他們個頂個都是精明人,稍微問了兩句,我答不上來,便知道我不是主人家,因此別人也怕惹了麻煩,談都不肯談,也就隻有徐員外願意相談,但還要親自見了真章,確定來源正規不是賊贓,才肯交易。”
汴京城裏的那些大商會、大商賈,不過是底層人叫的好聽,看著威風,其實真論說起來,他們要麽是和高官勳貴們沾了點關係,要麽便是他們養的白手套,無一例外。
也就林噙霜什麽都不知道,以為自己派雪娘去就顯得隱蔽,但其實,說不定過了今晚,就有人能懷疑到盛家身上。
這種平靜交易場上突然冒出的買賣,就如同鯊魚群裏突然冒出的血腥一樣,肯定立馬便會被商賈們各自匯報給背後的主家,隻不過這點消息不甚重要,經過專門匯總處理,沒那麽快罷了。
而這徐員外敢接,也是篤定自家的背景強大,而且今晚還要調查出背後的主使,同時要林噙霜這位正主拿著印章名正言順的交易。
雪娘一開始見林噙霜這副席卷家產跑路的模樣就擔驚受怕,現在受了挫折,心裏更是不願意了,勸道:
“小娘,要不就算了吧,主君吉人自有天相,暫扣宮中也未必有事,再說,不是還有大姑娘在那兒嗎?她怎麽也不會看著主君和盛家遭殃。”
“你懂什麽?我爹爹當初也是一夜未歸,然後第二天就被下獄流放。”
一想到兒時的經曆,林噙霜心裏可謂是恐慌極了。
而一開始就對結果有了論斷,那之後的想法、思考都會下意識地往上麵靠,林噙霜此刻更甚,不由自主的就往壞處想。
“況且就算華蘭有心,但她一個才當了平陽侯夫人的年輕婦人,就算勸得動楊文遠,又如何勸得動楊家?就算楊家有意,那又如何撼動得了官家的抉擇?”
“這種事,我絕對不要再來第二次!”
林噙霜把心一橫,吩咐道:
“你現在就去找那徐員外,讓他準備好銀子和字據,明日一早我們就去簽字畫押!”
盛紘被關第三天,晨光微熹。
“咯吱~!”
林棲閣的側門輕輕開了一道縫。
緊接著,喬裝打扮好的林噙霜和雪娘結伴而出,手上挎著一個小提籃,裏麵裝的是田契和印章。
此刻,王若弗聽到下人來稟,說林棲閣那剛剛走出了兩個低著頭,裹著頭巾的婦人,鬼鬼祟祟的出了門。
聽到這,王若弗麵露冷笑,喃喃道:
“這下還抓不到你的狐狸尾巴!”
“劉媽媽,跟上去,一定要拿個人贓並獲!”
“是,大娘子!”
盛家後宅潛伏行動開始的同時。
皇宮內。
盛紘搶了走廊上流嵐瓷花瓶的位置,正躺在桌子上,腰酸背痛的煎熬著。
半夢半醒,迷迷糊糊。
突然,房門被人打開,穿著常服的皇帝邁步進門。
聽到開門聲,盛紘如同耳聽天籟,立馬迷瞪著眼睛爬了起來,抬眼一看,發現赫然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的官家當麵,又是忙不迭地從桌上滾落,跪在地上。
這三天兩夜的等待,一直被幹晾在這兒不得見人,盛紘隻覺得頭頂上時刻都懸著一把利劍,頃刻間便會落下。
此刻見了官家,他名利呀,近臣什麽的想都不想了,隻想回家!
“陛下!”
盛紘同時也理了理袖口,衣領:
“臣衣冠不整,請陛下恕罪!”
皇帝進門,看了盛紘這連滾帶爬的模樣,頓了會兒,這才出聲道:
“卿,睡得安穩否?”
“回陛下,臣坐立不安,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好啊,現在你也是知道了坐臥不寧的滋味了。”
說話間,皇帝繞過盛紘,坐到了椅子上,而與此同時,隨著皇帝的步子,盛紘雖稽首,但他的膝蓋卻是亦步亦趨,時刻正對著皇帝的方向。
“臣惶恐!請陛下明示!”
皇帝理了理袖子,將袖口順在椅子扶手外側,這才慢條斯理地道:
“我聽說,前不久,盛家三子長楓、丘敬之子邱可立等人,徹夜歡歌,歡飲達旦,期間提到了兗王強幹,出身高貴,早晚會做儲君,既然有此番言論,想必是你在家裏議論過,漸染了兒子。”
“陛下,臣,臣實在不知啊!”盛紘又是頓首。
同時他心裏一萬個委屈和罵娘,恨不得立刻回到家裏把長楓那小子吊起來抽。
自己還以為被扣留宮中,是因為自己無意間卷入了黨爭,或是差事出了什麽大紕漏,結果卻是沒想到,竟然是因為自家兒子出去吃醉了酒,妄議立儲之事!
這事他這個當老子都不敢非議,他一個沒考上進士的敢出去亂說!
“國無儲君,如失棟梁,朕可謂是焦頭爛額,徹夜難眠,既然你家小郎君敢在酒樓之上高談闊論皇家立儲之事,那想必是耳濡目染,心裏有萬分把握。
愛卿,看來你是早有定論了。”
說著,皇帝探過身子,饒有興致地看著盛紘問道:
“那你不妨給朕說說,給朕個說法,讓朕也能睡個安穩覺?”
盛紘嚇得搖頭如篩糠:
“不,不…臣不敢!這都是犬子無知,尚且年幼不懂朝政,這都是他酒後胡言亂語。”
“貢院都進去一遭了,怎麽叫不懂朝政呢?”
皇帝瞧著有趣,但語氣依舊平淡,不過此情此景下,則是更凸顯冷酷。
“這裏沒有旁人,盛大人你大可以試著說說,暢所欲言嘛!”
試試就逝世!
盛紘可沒被豬油蒙了心,真敢立儲這事。
不過官家都發話,你必須得說呀,此刻盛紘突然想到了長柏先前同自己說的,明蘭的書塾論言,心裏一個激靈,連忙道:
“陛下,臣在家中時常教導子女們,天子英明仁厚,不論做什麽決斷,必定是於國於民大有裨益的,臣又時常教訓子侄們,大丈夫當忠君體國,不要做無謂的爭執,做個純臣才是正理!”
話講完,盛紘再拜。
這話皇帝已經聽了不知多少遍,自己問話時,都說要做個隻忠於皇帝的純臣,但私底下卻是心裏早就有了盤算,隻不過有的笨鳥先發,有的則是待價而沽,以待佳時罷了。
誠惶誠恐完,盛紘沒了下文,皇帝也收了興致,簡單點頭道:
“你倒是個明白人,但是教子無方啊!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看來你平日裏對家宅倒是疏於管理,使得你的這些話你兒子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盛紘從語氣中聽出官家沒有責罰的意思,但此番卻是留了個壞印象!
官家的這句話,往好了說是醉心國事,以至於疏忽了對子女的教育。
但往大了說,那也是能按上個“家宅不寧”,德行有缺的名頭,
這可是會影響到之後仕途晉升的!
一想到這事是因為長楓嘴欠起的,盛紘心裏更是欲哭無淚,恨得牙癢癢。
但子不教父之過。
盛紘也不能在官家麵前全權把罪過推到長楓身上,反而是連辯駁都不能辯駁,隻能心甘情願領了。
同時還得繼續保證道:
“小兒交友不慎,酒後失德,臣必當大力鞭笞,讓他以後不敢再胡言亂語!”
皇帝平靜點頭,轉身出門右拐,繼續去聽下一位的“純臣之言”了。
屋內登時一空,徒留盛紘一人跌坐在地。
‘這關好險是過了。’
盛紘心裏暗自慶幸的空檔,最初時,領著盛紘進屋的內官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盛大人,您先前不是說要去換身衣服嘛,請跟奴才來。”
盛紘:“……”
好一個換衣服,這話我可是兩天前說的!
不過盛紘也不敢絲毫抱怨,而且這兩天擔驚受怕的,裏衣也是早就浸了一層汗漬,現在恐怕也是一副狼狽樣,也是不好看。
“那就麻煩內官了!”盛紘畢恭畢敬道。
而就在盛紘洗白白準備回家的時候,林噙霜和雪娘私底下和徐員外交易,當即便被有所準備的劉媽媽抓了個人贓並獲。
不光林噙霜和雪娘被抓了回去。
就連徐員外,也被“請”回了盛家,好有個當麵對質。
平陽侯府。
華蘭正在梓澤居的內書房裏整理賬目,書桌上厚厚的一疊賬冊,全都是要即將清點的。
這裏不光是有侯府的資產,還有不少是華蘭嫁妝裏帶著的田地、鋪子。
雖不必每天都親力親為,但為了自己安心,華蘭還是每隔個一兩個月,就會自己清點一次,也權當是打發時間了。
楊文遠此刻也是在對麵書桌坐著。
他桌麵上的書本已經清空了,全都換成了兵法和地圖,此刻正看的津津有味呢。
這時,華蘭陪嫁過來的李媽媽,如今的平陽侯府後院管事婆子走了進來,先各自行了一禮,確定楊文遠和華蘭的注意力都放了過來,這才道:
“侯爺,姑娘,前院剛傳來了些消息,說是昨日有人要出不少盛家名下的田產、鋪子。”
這事本應當是長青來做,不過他去宥陽孝敬嶽父、嶽母去了,隻能讓李媽媽來做個暫時轉達了。
對於汴京城裏突然冒出來一個生麵孔,稍微一試探就知道其後有一個藏頭露尾的主家,平陽侯府的所屬商賈們自然也是按照慣例打聽了些消息。
日後用不用得上另說,但你得提前備著,有備無患嘛。
其實這種事他們也不少見。
本來隻以為又是哪家出了些蠅營狗苟的事,權當個笑話看了。
誰知他們當開始調查這件事背後的人家,卻意外發現雪娘拿出來售賣的田地商鋪,竟然有一部分似乎是屬於盛家的,而這背後之人,極有可能是自家平陽侯夫人出身的盛家後,當即就不淡定了。
什麽情況,吃瓜吃到自家夫人身上了?
意識到事情緊急,下麵管事絲毫不敢怠慢,立刻便把消息十萬火急般的送進了侯府,傳到了楊文遠和華蘭當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