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女子的神情威嚴肅穆，這種情緒感染了她麵前的傭兵，讓他不由自覺地信服，但他依然疑惑不解，

    自上個月起，須彌城中就有一些神秘人士有意地散布這個情報，消息如被風吹開的蒲公英一般迅速擴散，幾乎所有來到雨林的傭兵都知道了這個情報，

    土地退化的相關知識對雨林人來說是常識，傭兵們很輕易地確認了消息的真實性，所有人都又是慶幸又是後怕，他們的部落或多或少都在嚐試種植莊稼。

    【幸好我們在失去家園以前知道了這些事】

    當商隊沿著新開拓的商道拜訪一個又一個封閉的部落，帶去當地人急需的商品時，隊伍中的傭兵們也和部落的居民分享著這些見聞，

    他們每次都能收獲這些從未離開沙漠的同胞們或是驚疑或是感激的目光，連帶整個商隊都能在當地享受更高的待遇，

    隊伍中的商人自然樂見其成，到後來甚至也會參與到科普的隊伍中去。

    但忒雅長老的態度卻截然相反，好像他們做的事會傷害到他們部落的利益。

    年輕的傭兵愈發不安，他不自覺讓視線繞過忒雅落在於遠處耕作的布列達長老身上，

    那名中年壯漢正用力將大量新購置的、由蕈獸製成的肥料堆在發黃的莊稼周圍，

    據出售這些肥料的商人說，這種肥料天然無害，還殘留著微量水元素，可以彌補沙漠中莊稼水分不足的問題，

    布列達長老對二人的談話內容一無所知，他首次使用這種肥料，所以相當謹慎地減少了施肥的量，

    但這個量還是遠遠超出了使用標準，可在沙漠中，隻有這樣才能讓莊稼得到生長所需的養分，

    接下來他還要多次追肥，才能讓這批莊稼成熟。

    意識到眼前的傭兵正在走神，忒雅長老歎了口氣：

    “本來這是我們部落自己的事，我不該和你說的太詳細，

    可如果我不解釋清楚，你們中一些人可能還是會說漏嘴，那你們所有人都別想活著離開這裏——”

    忒雅頓了頓，壓低了嗓音道：“在我們部落，九長老分享至高權力，其中一名長老由主母擔任，

    長老的支持對於主母來說至關重要，同樣的，其他女性長老都有競爭主母的權利，

    芭別爾主母之所以能夠坐上那個位置，除了她的智慧和出色的狩獵能力，

    司掌種植和鱷魚養殖的布列達長老的支持，還有她提出的新理念同樣是推波助瀾的一環，

    芭別爾成為首領後，在部落中教導我們讀書，從商隊購買種子和肥料，

    她要我們都去了解沙漠的曆史，讓我們和她構思的理想國度共鳴，讓我們為那個目標流血流汗，

    在她的授意下，布列達長老成功種出了土豆、西紅柿等作物，

    我們終於嚐到了不同的植物的味道，芭別爾主母的威望也在這些作物成熟的那一刻達到了頂峰，從此我們長老中再沒有誰敢質疑她的決斷…

    可這一切，都會因為你們帶來的消息而改變，我這麽說，你該明白了吧？”

    忒雅的話如一道冰錐，把傭兵少年紮了個透心涼，明明正處在沙漠中，他的皮膚上滿是汗漬，但他卻覺從頭到腳都是冰冷的。

    【我們可能都會永遠的、永遠的留在這個部落。】

    他仿佛聽到有飽含惡意的低語在自己耳畔回蕩，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腳步正在逼近。

    “我現在就去告訴其他人！”

    少年傭兵說完飛快衝了出去，他隻想快點讓商隊的其他人知道這件事，竟完全忘了向眼前的部落長老道謝和求助。

    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忒雅低聲呢喃了一句：

    “‘永恒綠洲’，‘號召流散的沙漠人，重建綠洲的國度‘終究是個虛幻的夢。”

    …

    熱情款待了來自雨林的貴客後，芭別爾將部落的重要成員召集在一起，向所有人展示新購買的書籍。

    “‘綠洲女主人的孩子們’、‘沙之王的孩子們’、我最親密、最信賴的家人們，我們在今天得到了和溫室中的城裏人抗衡的新力量！

    這些書，賦予了我們閱讀所有教令院典籍的機會，在外麵的商隊到來後，我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

    有人質疑我的決斷，認為我應該像其他部落首領那樣準許他們前往雨林謀求更好的出路，甚至有人說我保留嚴格的部落製度僅僅是為了到手的權柄，

    可笑，我們有著更進步的管理體係和更強壯的體魄，為什麽要像某些部落那樣向城裏人低頭？

    我們應該遵循‘綠洲女王’的指引，掠奪他們的知識，建立自己的國度和巍峨宮殿，

    召集沙漠中的所有流族，選取智者輔佐花之女主人的女兒，發展自己的學問。

    而不是為了一點殘羹剩飯讓自己變成城裏人的奴隸。”

    這番話下來，大部分人激動得心潮澎湃，

    那些聽說雨林地區同樣的書隻要幾萬摩拉而怦然心動，在心裏暗罵芭比爾的人都感到無地自容。

    芭別爾環顧了一圈，將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默默記在心裏，然後和顏悅色地繼續說道：

    “我出色的獵手告訴我，有些部落的掌權者在得到這些教科書後立刻派人抄錄幾百份，準備分發給所有人，

    有的部落首領則將它們藏起來，作為首領的象征，並禁止其他成員私自購買這類書籍。”

    芭比爾搖搖頭，皺著眉表露出自己的不屑。

    “前者沒有意識到一個部落的成長不能僅由學者推動，那是試圖走教令院的老路，後者目光狹隘，僅看到眼前的利益，

    而我，我將從你們當中挑選學習方麵的佼佼者研習這些教科書上的知識，由此賦予他們親自閱讀其他紙質書籍的權利，

    我所有的藏書也都和他們共享，因為我知道我們部落需要這些智者的智慧。”

    這下，除了芭比爾的死對頭，九長老之一的戈瓦法長老，板著臉，在心中暗罵了一句“騷狐狸！”，其他人，至少在明麵上都被打動，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芭別爾微揚起下巴，示意親信動手。

    “現在，把那些收了外人好處到處挑撥離間，破壞部落團結，吃裏扒外的陰溝老鼠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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