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和？
    荒謬！”
    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裹挾著熾熱無比的火浪，在天樞殿內轟然炸響。
    聲浪滾滾，震得穹頂之上的夜明珠都微微顫抖，灑落的輝光一陣搖曳。
    拍案而起的，乃是赤炎宗的太上老祖，號稱“火魔”的烈陽子。
    他須發皆紅，根根豎立，一身九轉武王的火屬性真元狂暴不羈，此刻更是如同被點燃的萬年火藥桶，死死盯著那提出求和的冰封穀長老冰河上人，眼中滿是鄙夷與怒火。
    “冰河老鬼，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割地？臣服？
    我北靈界立界無數載，先輩們拋頭顱灑熱血才換來如今的基業，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若是按照你的說法，把你冰封穀的祖地送給西靈界做見麵禮，讓他們在你那冰川之上肆意踐踏，你肯是不肯？”
    烈陽子的聲音如同洪鍾大呂，震耳欲聾，字字句句都帶著質問與不屑。
    冰封穀長老冰河上人臉色難看至極，如同一塊千年的寒冰。
    他陰沉道：“烈陽子，休要逞口舌之利！
    老夫又何嚐不想戰？
    但如今形勢比人強，你也看到了。
    三大聯軍壓境，光是顯露出的半步人皇氣息便有三道！
    魔窟之主更是在暗中虎視眈眈。
    那可同樣是一位半步人皇啊！
    我等拿什麽去拚？
    拿你這把行將就木的老骨頭去填嗎？
    還是拿我北靈界億萬生靈的性命去賭那一線渺茫的勝算？
    一旦戰敗，便是滅界之禍。
    到時候，你我皆是千古罪人！”
    “你！”
    烈陽子氣結，指著冰河上人，手指顫抖，胸膛劇烈起伏，卻一時語塞。
    因為冰河上人說的，是殘酷而冰冷的事實。
    絕望，如同瘟疫般在眾位老祖之間蔓延。
    在座的皆是活了數萬年的老怪物，見慣了風浪，但麵對這種近乎必死的絕境，誰又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
    “夠了。”
    就在此時，一個沉悶如雷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即將爆發的爭吵。
    圓桌另一側，一名身披紫電重甲，體型如鐵塔般的壯漢緩緩開口。
    雷霆山莊七長老——雷動天！
    九轉武王，戰力在在座九轉武王裏，足以排進前十，素以霸道，剛猛著稱。
    他目光陰冷，並未看向烈陽子，而是越過眾人，如兩道紫色的雷霆般直刺坐在末席，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凡。
    “求和固然是下策，但冰河道友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如今大敵當前，我們卻在這裏為了戰與和爭吵不休，豈不可笑？
    與其在這裏浪費口舌，不如先弄清楚，為何我們會落到今日這般被動的局麵？
    難道就沒有人該為此負責嗎？”
    雷動天聲音冰冷，帶著一股興師問罪的意味。
    “負責？”
    一直閉目養神的劍域大長老百裏藏鋒緩緩睜眼。
    那一瞬間，仿佛有一柄絕世神劍出鞘，眸中劍意凜然，直視雷動天，“雷長老此言何意？”
    “何意？”
    雷動天冷笑一聲，那雙銅鈴大眼中滿是怨毒與指責，毫不避諱地說道。
    “若非當初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斬了血神穀穀主子嗣，又怎會逼反了血神穀，諸多關隘防線又怎會瞬間崩塌，導致我聯軍損失慘重，陷入如今這般絕境？”
    他猛地伸出粗大的手指，隔空點向林凡，厲聲喝道：
    “林凡！
    這一切的禍端，皆因你而起！
    你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如今大敵當前，你卻消失數月，直到大局已定才現身。
    誰知道你這幾個月去了哪裏？
    誰知道你是不是也像血神穀一樣，早就和三界聯軍暗通款曲，存有異心？”
    此言一出，大殿內頓時一片嘩然。
    這頂“通敵叛界”的大帽子扣下來，簡直是要置人於死地。
    在座的這些老怪物，哪個不是人老成精？
    他們自然聽得出雷動天是在找替罪羊，是在宣泄內心的恐懼與壓力。
    但……
    恐懼是會傳染的。
    在這個令人窒息的時刻，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瘋狂生長。
    不少人的目光開始變得遊移不定，審視地看向林凡。
    是啊，他消失的這幾個月，太過蹊蹺。
    而且他提升實力的速度，也太快了，快得不合常理，快得讓人感到恐懼。
    八轉武王巔峰，卻擁有著不輸於九轉的威壓。
    這種力量，真的是正道所能擁有的嗎？
    難道，真的有貓膩？
    “林凡……你確實應該給個解釋。”
    一名來自出雲殿的太上長老，聲音沙啞地說道，“那幾個月，你究竟去了何處？”
    “不錯，此事關乎重大，不得不防。”
    另一位散修聯盟中的巨擘也附和道。
    麵對這千夫所指的局麵。
    林凡，卻始終沒有說話。
    他沒有辯解，沒有憤怒，甚至連姿勢都未曾變過。
    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手中把玩著一隻白玉茶杯，眼簾低垂，仿佛周圍的一切喧囂與惡意，都與他無關。
    直到雷動天的咆哮聲落下，大殿內重新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時。
    “說完了嗎？”
    林凡淡淡開口。
    聲音平淡得就像是在問“茶涼了嗎”，沒有一絲波瀾。
    但這平淡的聲音，卻清晰地傳遍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壓下了所有的雜音。
    他抬起頭，那雙一直低垂的眼眸，在這一刻，終於完全睜開，如萬古寒潭般的深邃。
    那雙眸子，緩緩轉動，冷冷地掃視那群指責之人。
    每一個被他目光掃過的人，都感覺心頭一凜，仿佛被一頭遠古凶獸盯上了一般。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雷動天的臉上。
    嗡！
    就在兩人目光對視的刹那。
    雷動天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了。
    他感覺自己仿佛不是在看一個年輕後輩的眼睛，而是在凝視著一個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修羅。
    在那雙眼睛裏，他沒有看到殺意，沒有看到憤怒。
    他隻看到了一種漠然。
    一種看透了生死，看穿了紅塵，視萬物為芻狗的絕對漠然。
    那仿佛是神在俯視著凡人。
    緊接著。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氣息，順著那道目光，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直接轟入了他的靈魂深處。
    那是紅塵劍意！
    “嗯？”
    雷動天隻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利劍，狠狠地抵住了咽喉。
    那劍鋒上的寒意，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在瞬間凍結。
    他引以為傲的九轉武王修為，他那狂暴的雷霆靈力，在這股直指本源的意誌壓迫下，竟然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升不起來。
    恐懼！
    一種源自生命本能，最原始的恐懼，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
    蹬蹬蹬……
    這位剛才還氣勢洶洶、不可一世的雷霆山莊七長老，竟然在林凡的一個眼神之下，狼狽地連退三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臉色煞白，大口喘息，如同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全場死寂。
    諸多質疑聲，議論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那些原本還想跟著起哄的九轉老怪們，此刻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僅僅一個眼神！
    就將一位九轉武王嚇得肝膽俱裂。
    這……這是什麽實力？
    這還是年輕的後輩嗎？
    眾人這才驚恐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一直沉默寡言的年輕人，儼然就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真龍。
    林凡收回目光，眼中的異象消散，恢複了平靜。
    他看也不看癱軟在椅上的雷動天，仿佛那隻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蒼蠅。
    他抬起手，隨手一揮。
    “啪嗒。”
    一塊黑色的留影石，被他隨意地甩在了圓桌中央。
    “想要解釋？
    這，就是解釋。”
    林凡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隨著他的一縷靈力注入。
    留影石上光芒大放，一副清晰無比的畫麵，在大殿上空投影而出。
    畫麵中。
    寒風關，陣法中樞。
    那個被無數人視為盟友，信賴有加的血神穀九長老，正滿臉獰笑地將手中那柄汙穢的噬靈血刃，狠狠地刺入正在全力維持陣法的縹緲殿雲枯尊者的後心！
    鮮血噴湧。
    陣法崩塌。
    以及血神穀眾人那撕下偽裝後，對同袍揮動屠刀的殘忍畫麵，纖毫畢現地展現在所有人麵前。
    那一幕幕背叛與屠殺，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緊接著，畫麵一轉。
    是林凡那浴血奮戰，以法天象地之軀獨斷後路，為所有人爭取撤退時間的悲壯場景。
    那高達千丈的黃金巨人，一人一劍，擋住了如潮水般的西靈界大軍。
    還有他最後被血神穀偷襲重創，卻依然死戰不退，甚至不惜自毀法身來阻敵的畫麵……
    鐵證如山！
    看著那觸目驚心的畫麵，聽著畫麵中傳來的慘叫與獰笑。
    大殿內大部分的臉色都變了。
    羞愧、憤怒、震驚……
    剛才那些還懷疑林凡通敵的人，此刻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
    他們不僅冤枉了一個英雄，更是在這個時候，還在進行著無恥的內鬥。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如刀，掃視全場。
    “我林凡行事，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更無愧於這北靈界億萬生靈。
    無需向任何人解釋！
    更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
    “但……”
    他話鋒一轉，一股淩厲到極致的殺機，驟然爆發。
    “若還有人想借機生事，動搖軍心，汙蔑戰友……”
    “我不介意，先斬了他，以此頭顱，祭奠我寒風關死去的英魂！”
    “錚！”
    一聲清越的劍鳴，自他體內響起。
    那柄名為“赤霄”的靈劍，雖未出鞘，但那股斬斷一切的恐怖劍意，已經讓在場所有人的脖頸發涼。
    無人敢與他對視。
    即便是主位上的三位半步人皇，眼中也閃過一絲異色。
    這一刻。
    這個年輕的背影，在所有人眼中，變得無比高大，不可逾越。
    他用實力和事實，狠狠地回擊了所有的質疑與汙蔑。
    也在這即將崩塌的亂世之中，重新樹立起了一根不屈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