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京城裹挾著潮濕的風掠過ga大樓玻璃幕牆，會議室裏中央空調發出輕微嗡鳴，與投影儀的運轉聲交織成單調的背景音。掃黑除惡階段性工作會已持續兩個小時，杜少聰剛從t省巡視歸來的匯報接近尾聲。
    投影幕布上的照片裏，沐川市某街道被警戒線割裂成斑駁的色塊，殘垣斷壁間散落著破碎的證據袋，幾位大佬盯著畫麵的眉頭越皺越緊。 就在杜少聰翻到最後一頁ppt時，會議室側門被悄然推開。
    一個身著藏青色西裝的年輕幹部快步走到葛建中身旁，俯身在他耳邊低語。葛建中握著激光筆的手突然僵住，筆端的紅點在"群體事件處理結果"字樣上不住晃動。
    他側頭，鏡片後的目光帶著審視再三確認，原本鬆弛的下頜線繃成冷硬的直線，喉結重重滾動了一下。 "你讓他們去接待室等我，我等下就來。"葛建中壓低聲音，刻意維持的平靜中透著不易察覺的緊繃。
    年輕幹部匆匆離去後，他與身旁副部長低聲交談，指節無意識地叩擊桌麵，發出規律而急促的聲響。起身離席時，皮椅與地麵摩擦的刺啦聲突兀地劃破會議室的寂靜。
    坐在斜對角的杜少聰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摘下眼鏡擦拭鏡片，鏡腿在指間微微發顫。他太清楚葛建中的反常意味著什麽——那是暴風雨來臨前，海麵最後一絲即將被吞噬的平靜。
    接待室的柚木門厚重如閘，隔絕了走廊的喧囂。兩個身著黑色行政夾克的中年人端坐在米白色真皮沙發上，胸前的徽章在壁燈暖黃的光暈下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被稱作紀主任的男人膝頭攤開一本黑色筆記本，鋼筆尖懸在紙麵，保持著隨時記錄的姿態。他坐姿筆直如鬆，周身散發的氣場讓整個空間都仿佛被無形的重物壓迫著。
    "吱呀——"木門開啟的瞬間，紀東山抬頭，目光如出鞘的利刃般精準落在葛建中的臉上。葛建中標誌性的親和笑容仍掛在嘴角，卻掩不住眼底的警惕。
    "葛部長打擾了，"孫銘徽主動上前握手，掌心的溫度卻冷得驚人，"我是z監ei的孫銘徽，這位是我們第十一組紀東山主任。"
    葛建中與紀東山握手的刹那，感受到對方掌心密布的厚繭。那是常年翻閱卷宗、執筆記錄留下的印記，如同刻在皮膚上的勳章。紀東山的眼神如同掃描儀，自上而下將他打量個遍，鏡片後的目光像是要穿透他精心維持的笑容，直達心底最隱秘的角落。這讓在官場三十餘年的葛建中，後頸不自覺滲出一層薄汗。
    "紀主任請坐。"葛建中伸手示意，落座時特意調整了坐姿，讓自己的後背與沙發靠背保持兩指寬的距離——這是他在重大談判中保持清醒的習慣。
    紀東山從公文包取出舉報信時，葛建中注意到他取出文件的動作：拇指與食指捏住文件邊緣，如同對待證物般謹慎，顯示出多年紀檢工作養成的職業本能。
    "這是一封來自天都市商人的舉報信，"紀東山將文件推過茶幾，牛皮紙信封上"絕密"二字鮮紅如血，"直指市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林琛同誌。"他說話時，喉結平穩滑動，每個字都像精準的手術刀，"信中指控林琛利用掃黑除惡之名鏟除異己，與商人存在不正當利益往來。更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夫人白夢妍任職於龍騰集團，而該集團董事長正是副市長聶達海的女兒聶明玉。如果這些屬實，林琛就是天都市最大的腐敗分子。"
    葛建中端起青瓷茶杯的手突然顫抖，滾燙的茶水潑在虎口，刺痛感卻不及內心的震驚萬分之一。他強作鎮定地放下杯子，用指尖摩挲著杯壁上的纏枝蓮紋，試圖平複翻湧的思緒。茶水在杯底蕩開的漣漪，倒映著舉報信上密密麻麻的紅圈批注，那些用紅筆標出的關鍵詞如同張牙舞爪的血口。
    "紀主任說的這些事情都證實了，還是僅憑一麵之詞？"葛建中聲音平穩，卻在尾音處帶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他注意到孫銘徽掏出錄音筆的動作——那是標準的談話取證流程，金屬外殼在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
    紀東山翻開筆記本，鋼筆尖在紙麵劃出流暢的弧線："但隻憑一封舉報信當然說明不了問題，但是現在舉報人聲稱自己遭到迫害已經逃到京城來尋求保護。"
    "實不相瞞，除此之外，t省省委也給我們遞交了一份材料，林琛在t省出差期間，擅自帶領一批警員以抓捕犯人名義，把沐川市攪的天翻地覆、民不聊生。"
    "我還詢問過a省書記江淮恩，"紀東山繼續道，鋼筆重重敲在筆記本某頁，"他對林琛的行事風格頗有微詞。另外，孫老......"
    紀東山說了一大堆，當他提到孫老的時候，葛建中臉部的肌肉略微抽粗了一下，笑嗬嗬的說道：“怎麽孫老對林琛也頗為關注？”
    “孫老有個孫女在沐川，前陣子林琛在沐川的行動，據說她孫女受了不小的驚嚇，由此可見林琛此人做事情有多張狂。"紀東山把資料一一遞到葛建中麵前，可他隻是隨意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重新掛上笑容："紀主任，我相信組織的調查會還原真相。小婿大康就在天都擔任書記，到時候一定全力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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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的不是配合，"紀東山合上筆記本，金屬扣發出清脆的"哢嗒"聲，
    "是徹查。林琛背後牽扯的利益網絡，可能遠比舉報信顯示的更龐大。"他的目光掃過葛建中緊繃的下頜線，"聽說李、林兩家走得很近，我想......"
    "紀主任不必顧慮這些。"葛建中突然提高音量，袖口掃過茶幾，將舉報信邊緣碰得微微卷起，"我相信大康在交友這塊自有分寸，而且我也不相信林琛是個腐敗分子，所以你們要查盡管去就是了。"說出這句話時，葛建中顯得尤為鎮定。 紀東山沉默片刻，突然輕笑出聲。這突如其來的笑意讓空氣凝固，他伸手整理袖口的動作優雅而緩慢："葛部長對林琛如此有信心？"
    "這不僅是我的意思，我還可以代表部裏跟你打這個包票。"葛建中挺直脊背，西裝上的暗紋在燈光下泛著沉穩的光澤，他的目光掃過孫銘徽記錄的筆尖，"龔濤同誌經驗豐富，讓他隨你們前往天都。"
    離開 ga 部時，一旁的孫銘徽麵露疑惑，問道：“紀主任，我實在想不通，咱們要提級巡視，為何要跟葛部長打招呼。按常理，像林琛這樣的幹部，一年處理的也不在少數，咱們直接過去查證不就行了？”孫銘徽話音剛落，紀東山便沉穩地回應道：“我不願被他人左右，剛才葛部長的態度你也瞧見了，若林琛真有問題，他豈敢如此義正言辭地打包票？足見他對這小子信心十足。”紀東山的話令孫銘徽沉思良久，直至上車，他才提及：“之前去天都市的方可榮對他也頗有微詞。但紀主任，您當真認為舉報信內容不實？”畢竟舉報人都逃到京城來尋求庇護了，可孫銘徽聽紀東山剛才的話語，似乎有些疑慮。
    “小孫啊，方可榮事情先不談，這麽多人陸續送來舉報，都直指林琛，那這個人是要有多囂張，才能在去天都短短兩三月的時間就如此囂張？更何況他上麵還有市委書記和市長。我打聽過林琛這個小子，一路平步青雲，背後也沒有什麽所謂的政治資源，能走到今天全憑一腔熱血和自己拚出來的實力。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在沒接觸到人之前就忘下判斷。咱們且行且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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