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收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
    在門口，剛被省廳的人歡迎，剛走沒幾步，電話就響了。
    接下來，各種人給他打電話，表示祝賀的占了多數。
    大概分三類吧，一個是親戚。
    比如老媽虞蘭、叔叔伯伯，還有些高洋隻是聽過從未謀麵的三姑六娘。
    高洋立功受獎，家裏成了英雄之家。
    虞蘭自然會大肆宣揚。
    這個老媽什麽都好，就是太虛榮——當然了，可以理解。
    人之常情嘛，高洋總不能這點人情世故也不懂。
    第二類是警察同事，梁詩茵、虎愛國、張天方等等。
    這一類，高洋基本都接了，除了林雪瑤的。
    林雪瑤好像在“高洋死後”心灰意冷，決定退出警界，要回林氏集團當女總裁了。
    所以，這個人日後，估計和高洋交集不會太大。
    第三類就有點特殊了，是官場上認識的人，比如同陵市環保局王康健、龍城市監局的副局長等等，有些交集但算不算朋友，這一類，高洋統通不接聽。
    警察辦案最怕什麽？
    那就是認識的官員太多，太熟悉，導致根本沒法動手。
    高洋很清楚，這些人尊重自己，看中的是他手中的權力，而不是這個人。
    有些人有權了就飄飄欲仙，實際上忘了，不是你這個人有多牛逼，而是你所處的位置能為他人牟利。
    高洋跟著杜大用、羅永冉到了省廳，杜大用指著一間辦公室，“陳育才在裏麵，指名要見你。”
    高洋點點頭，收斂心情，開門。
    剛進門，他看到了一個蓬頭垢麵的人低頭坐著。
    抬頭，他大眼泡裹著紅色的眼珠子，嚇了高洋一跳。
    “陳廳長？”高洋試探著問，雖然知道這就是陳育才，可還是不敢相信。
    幾天沒見，那個四十出頭就成為龍江警界一哥的廳長，如今好像長期嗑藥的user。
    陳育才緩緩抬頭，望向高洋，苦笑：“高洋，你還叫我廳長——我不是廳長了，隻是個罪人。”
    高洋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實際上，也安慰不了。
    對於落馬的官員，說什麽都無濟於事。
    龍國是個官本位的地方，當官的人當習慣了，一旦落馬，心裏的那種落差，大到能直接抹殺一個人的全部生氣。
    這件事為什麽很多官員被查後，好像立馬換了一個人。
    高洋坐下來，望著萎靡不振的陳育才，“陳廳，你想見我？”
    陳育才重重歎息，“是啊，我想把我知道的一些情況跟你說，也算是我這個老上級，最後能幫你的吧。”
    然後，陳育才顫顫巍巍的從口袋掏出一張紙，遞給高洋。
    接過來，高洋看到上麵寫著各種名字：青山市市委常委、組織部長趙世明，省公安廳治安處處長雲南鬆……
    高洋一愣，陳育才這是把功勞留給自己了。
    對於陳育才，高洋的感情還是有些複雜的。
    他不是天生的惡人，甚至不久前，還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兒。
    隻可惜，他有他的問題。
    陳育才苦笑著：“我知道，所有人現在都看不起我，其實我自己何嚐看得起自己！小高，我想和你說說心裏話，好嗎？”
    高洋點點頭。
    陳育才嘴角顫抖，望向天花板，“我和雪瑤的姑姑，一直是貌合神離。我個人出身普通，博士畢業後能留校任教，對於村裏出來的孩子，已然是墳頭冒青煙了。”
    陳育才喃喃自語似的繼續，露出些許的自豪和迷惘：“但我想進步啊，當了教授，接觸了些社會上的權貴，才知道沒有後台，一切都是枉然。你別看不起我。”
    高洋不置可否。
    讚成和批判，都是毫無意義的。
    陳育才繼續道：“當時，恰好我成了省書法協會的副會長，認識了同樣喜歡書法的林氏集團的長女，也就是雪瑤的姑姑。她當時還是省檢察院的一個副處長。說實話，她人長得漂亮，有能力有才華，可我從沒愛上過她。她就和雪瑤一樣，看上去溫順，實際上是大小姐脾氣，對人高高在上。”
    高洋暗自點頭，確實如此。
    林雪瑤就是這樣的人，所以，高洋一直和林雪瑤中間好像都隔著一層，無法繼續接近。
    好像需要高洋大力一衝，才能破除。
    可高洋連杜曉曦那樣的可人兒都放棄了，還會對林雪瑤用力嗎？
    陳育才見高洋不說話，加快了語速：“一開始，我就抱著利用她的態度，而她比我想象的要厲害，因為她曾經墮胎，無法生育，見我是大學教授，於是……”
    說到這裏，陳育才搖搖頭：“都是狐狸，所謂利益婚姻罷了。但她為了我，確實花了不少心思，我等當這個廳長，林家居功至偉！後來，我認識了洪顯貴，見到了婁小娥，我當時就想，這個女孩好單純啊……”
    高洋蹙眉，提醒道：“陳廳，我看，是婁小娥的演技真好才對。”
    陳育才重重點頭，“是啊，林家大小姐不屑和我演戲，婁小娥……是真的會演戲。後麵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婁小娥的肚子裏懷了孩子，其實——”
    高洋接口道：“其實，是洪顯貴的。”
    陳育才痛苦的閉上眼睛，兩道濁淚傾瀉而下。
    高洋知道，話已經說完了。
    起身，陳育才忽然開口，“小高，我撮合過你和林雪瑤，但我現在要告訴你，豪門深似海，普通人千萬別沾邊兒。”
    高洋聳聳肩，“說句實話，林雪瑤對我的感情，隻是一種占有欲，您放心好了，像我這種人，林家即使能看上我，看得也不是我的人，而是我手中的權力。”
    陳育才聞言，苦笑：“你比我看得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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