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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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海艦娘!
    因為我是潛艇嘛,所以我可以很輕易的在人類和黑海海域之間穿梭,於是偵查任務就是我平日最多的工作。
    原本根據我的偵查,那個對提爾比茨發動進攻的人類應該會在7月初才會發動作戰的,他所有艦娘的調動以及物資的分配都能證明這一點,所以我給提爾比茨的警告也是7月份以後注意安全。
    但是那個人類在提督你到達威科島之後就直接提前發動了作戰。雖然他的艦隊人員和物資並不充足,在和提爾比茨的戰鬥中也損失慘重,但是被突襲的提爾比茨受傷更嚴重一些,總的來看不失為一場豪賭,一次優秀的奇襲。
    但是奇怪的事情接下來才開始。
    他在取得對提爾比茨的絕對優勢後,並沒有對提爾比茨趕盡殺絕,相反他用一種極為消極的態度指揮作戰,戰略意圖似乎不是消滅而是驅趕。
    於是戰場就轉移到了威科島。
    當時提爾比茨急於擺脫人類的追趕,於是襲擊了威科島,但是我觀察到島上的艦娘很快就對提爾比茨做出了包圍圈,於是建議向北突圍。
    但是出乎我們意料的是,原本步步緊逼的人類指揮官在北方直接放出了一條30公裏長的缺口,任由我們離去。後麵的事提督你就清楚啦。放跑我們之後,他的所有艦娘就都朝威科島包圍過去。
    我原本想去看看情況,搞清楚這個人類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結果就在看到海邊發生的一切,最後在懸崖下麵撿到你,於是就順手帶回來了,就這樣。
    齊開聽完大青花魚的講述,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身子不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他想起之前自己對整個事件的猜測,忽然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小醜一樣可笑。
    原本,齊開無數次設想過那個自己的學長會毫不猶豫向自己昔日教官,未來後輩揮舞屠刀的理由,想的最多的也就是他一時糊塗想要殺人滅口,最後栽贓黑海保住自己的地位,但是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這一切的最終目的其實就是他們。
    那個學長一開始就想著把威科島上所有的畢業生和教官全部吃掉,一個不留,然後嫁禍給黑海。
    為什麽?為什麽?
    齊開實在想不通。同樣身為人類,同樣是和黑海戰鬥的同僚,那些他下令殺死的人中,有很多都是他曾經的教官啊。他是怎麽忍心下得去手的?他為什麽要幹出這種事?
    看到神色恍惚的齊開,三位黑海艦娘齊齊選擇沉默,隻有大青花魚左右看了看最後忍不住說道“所以我就說我不能理解啦。提督你醒來後要麽想著逃跑,要麽想著自殺,為什麽沒有想過報仇呢?我們就是你現成的武器啊,隻要有了你的指揮,我們不僅可以幹翻那個傻逼人類,我們甚至可以幹翻所有的人類,七海什麽的也就欺負我們沒人指揮一團散沙,隻要有了提督你,我們可以做到我們想做的任何事,為什麽提督你就是不願意呢?”
    齊開的目光顫抖著看向大青花魚,然後是雪風,最後是薩拉托加。
    是的,沒錯,眼前這些人確實是自己的最佳打手。剛才薩拉托加抓大青花魚那一幕齊開就非常確信,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潛艇艦娘可以在那種程度的打擊中存活下來,而最為懼怕深水炸彈的潛艇大青花魚,則可以在那種程度的攻擊中毫發無傷,這幾乎是齊開認知中單艦種的最高戰鬥力了。
    有了這些人,齊開絕對可以做到他想做到的任何事,那時候在這顆星球之上,就在有沒有誰能夠阻止他。
    他就是這片海上真正的霸主。
    但是。
    自己真的要因為自己的這一點私心,向人類,向自己的同胞開戰嗎?
    就為了那一個人渣?
    而當自己開出了對人類的第一炮,自己又真的還能停下來中途下船嗎?
    齊開抱著頭,緩緩後退“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三位黑海艦娘彼此對視了一眼,默默地離開了,隻有雪風雖然離開了,但還是在不遠的地方注視著齊開。她根據齊開教她的推陳出新,試著烤別的東西吃,雖然吃的一臉幸福滿嘴油膩,但是每隔一分鍾她都會回頭小心瞧一瞧齊開,再確認齊開的安全之後才會繼續享用自己的美食。
    而齊開就這麽一個人在海邊枯坐著,目光遊離宛若孤鬼,他就這麽一個人從白天坐到晚上,一直到繁星初上。
    “提督提督,你要走了嗎?”敏銳的注意到齊開舉動的雪風,邁著小短腿撲騰撲騰地跑到齊開身邊問道。
    齊開看著雪風,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嗯,想找你獵戶座姐姐聊聊。”
    “好啊,獵戶座姐姐可聰明了,雪風不高興了就喜歡找獵戶座姐姐聊天。”提到獵戶座雪風可就高興了,低頭掰著手指頭一件一件數著她姐姐們的瑣事。
    而齊開則對雪風的如數家珍置若罔聞,目光空洞的走進了白天去過的洞穴中。
    其實就洞部白天和晚上並沒有什麽區別,同樣都是黑暗潮濕,但是卻偏偏詭異的被海水的熒光照的敞亮。
    “餘的提督啊,汝這麽快就想清楚,準備統領黑海了嗎?”來到最深處的巨大水潭,獵戶座仿佛早已等候多時一樣慵懶的癱在蝠鱝身上,向齊開優雅的問道。
    “你是怎麽知道的?”齊開對獵戶座的問題置之不理,卻問了一個讓人沒頭沒腦的問題。
    獵戶座臉上笑容不減,隻是微微歪頭,向齊開表示自己的疑惑。
    “齊開。”齊開說道“開心的開,你是怎麽知道的?”
    齊開這個名字原本是齊開父親取得,寓意旗開得勝,是一個充滿期許和希冀的名字。
    但是齊開自己不喜歡,他認為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比勝利更重要,更美好的。因為小時候的經曆,齊開一直相信,自己的這個開並不是旗開得勝的開,而是簡簡單單的開心的開。因此,他每次向別人介紹自己的名字的時候都會這麽說
    “我叫齊開,開心的開。”
    這本是一個很簡單的自我介紹才是。
    但是自己眼前這個黑海的總旗艦,人類最大的夢魘卻會知道,這很奇怪。
    “汝在海邊枯坐一天,來到餘這裏就為了問這個?”獵戶座臉上的笑容更濃。
    “回答我。”齊開盯著獵戶座,沒有絲毫退讓。
    “哼哼,這個嘛。”獵戶座讓蝠鱝托著自己,十分妖嬈的來到齊開麵前,伸出修長的食指輕輕刮了一下齊開的鼻子說道“秘密,如果哪一天汝讓餘滿意了,餘會告訴你答案。”
    “怎麽樣才會讓你滿意?”齊開微微抬起眼眸問道。
    “那當然是帶領黑海君臨這片海洋啦”獵戶座嗬嗬一笑重新回到水潭的中央,慵懶的側臥在蝠鱝的身上“比起這個,汝既然已經從魚魚嘴裏聽到事情的大概輪廓,汝就沒有一個複仇計劃嗎?”
    齊開看了看獵戶座,默不作聲。
    “看來,隻有這些還並不足以讓汝心甘情願的成為黑海的提督。”獵戶座見齊開並未回答,挑了挑眉,臉上笑容微淡。
    “你還知道些什麽?”齊開眉心一跳,心髒突然開始劇烈跳動了起來。
    獵戶座原地轉了一圈,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躺在蝠鱝上“餘之提督喲,汝壽數幾何?”
    “22。”齊開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已經不小了。在餘還活躍在戰場的年代,汝這般年紀的少年早就在戰場上得到了充分地磨煉,他們是不可能有你現在的迷茫和困惑的。”獵戶座說著,臉上的笑容也終於慢慢散盡“在汝看來,這世界真的就對對錯錯善善惡惡分的那麽清楚麽?”
    “你什麽意思?”齊開敏銳的察覺到了獵戶座想要表達的東西,但是他不想去相信。
    “汝很清楚餘的意思。”獵戶座似乎徹底失去了對齊開的興趣,微微打了一個哈欠,轉身背對著齊開說道“提爾比茨,汝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幫餘送送提督吧,餘要休息了。”
    “喂,你有話說清楚!”齊開上前一步喊道。
    “提督,請注意您的安全。”就在這時,陰影中一個略微中性的聲音傳來“這裏的海水和外麵的不同,如果您擅自進入其中,我們也不能保證您能平安無事,更何況您的傷口不能接觸水。”
    齊開轉過頭去。
    身為一個軍人,齊開的感知還是很敏銳的,他一丁點都沒有感覺到身後還站著一個人,但是這個人就好像一直就站在那裏一樣,很突兀的就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身著男士西裝的金發女郎,臉上帶著一片古老的單裝鏡片,一頭柔順的秀發十分規整的盤在腦後,整個人看起來幹練而沉穩。
    “提督今天還沒有吃飯吧。”原本一直沉默的浸泡在水潭最深處的鯊魚動了,他圍繞在自己的主人身邊,宛若最忠誠的騎士,向自己的主人獻上最高的禮遇。而他的主人則在潭底緩緩站起身,雖然腳下沒有台階,但卻一步一步宛若登上天梯一般從深水走出“阿爾及利亞,你去帶提督更換繃帶清洗傷口,我去去就回。”
    “提爾比茨,你的傷剛好。”西裝女郎皺了皺眉,看起來十分嚴肅刻板。
    “我有分寸。”提爾比茨揮動了一下大氅,全身的水花就像逃離似的紛紛滑落離開了她的身體,隨後那隻巨大的灰色鯊魚停在了提爾比茨腳下,輕輕上浮托起主人。
    莊重典雅的披風之中,四個滿是滄桑,全身爬滿藤壺的兩聯裝380主炮就這麽威武的架了起來。提爾比茨雙腳分開,雙手扶著自己寬大的佩劍,腳尖輕輕點了點鯊魚,一人一魚就緩慢的從靜止到急速,轉瞬消失在了齊開的麵前。
    看著洞口出口處向兩側漸開的巨大浪花,阿爾及利亞深深的歎了口氣,滿臉的不悅“提督怎麽看她。”
    “你的同僚幹嘛問我?”齊開瞥了一眼身後的西服女郎,深深的看了一眼似乎陷入沉睡的獵戶座說道“還有我不是你的提督。”
    “遲早會是的。”阿爾及利亞並沒有反駁,而是很尊敬的走到齊開身側,伸手向齊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你這是什麽?sy嗎?”齊開微微皺眉。
    “黑海遠沒有提督想象的那麽混亂,更沒有提督以為的無所不能,獵戶座雖然是旗艦,但是要她指揮作戰可以,打理艦隊內部事宜她不適合。”阿爾及利亞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謙卑,規規矩矩的回答道“雖然艦隊暫時還沒有女仆,女仆的職位由我暫領,但是想必用不了多久提督就會幫我減輕許多負擔的吧。”
    “我?”齊開不再在這裏停留,開始朝洞外走去“你想讓我當你手下的女仆?”
    “提督說笑了,這自然是不行的。”阿爾及利亞微微頷首“我是指您能為艦隊帶來其他可以擔任女仆的艦娘。”
    “我倒是確實認識許多或致力於,或已經是十分優秀的女仆的艦娘,但是她們可不會主動來黑海任職的。你放棄吧。”齊開幹淨利落的拒絕。
    “提督又說笑了。”阿爾及利亞的聲音繼續波瀾不驚“我指的自然是黑海艦娘。”
    齊開停下了腳步,沉默的注視著眼前這個管家打扮的女人。
    “不然提督以為我們為什麽堅信,隻要有了提督,我們就能一改黑海的頹勢,不僅不用擔心生存還能向七海反攻呢?”阿爾及利亞幾乎同時停下了腳步,規規矩矩的立在齊開身後垂眸回答道“人類艦娘有了提督可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也可以。”
    “你這話讓我對自己的生命重新有了認識。”齊開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繼續邁開腳步說道“看來在我的計劃裏自殺相對於逃跑的比重要提高一些了。”
    “您不會得逞的。”阿爾及利亞繼續恭敬地說道。
    “啊,提督!”洞口,一個人在那玩水的雪風看見齊開走了出來,興高采烈的就迎了上去,歡天喜地的給自己提督報告自己玩水的成果。
    齊開看了看雪風,又回頭注視了身後這個女人一眼,什麽也沒有說,輕輕撫摸了一下雪風的頭就繼續邁出了腳步。
    齊開和他名義上的這些艦娘並不住在一起。準確的說,他手下的這些艦娘並不需要睡覺,所以需要睡覺的隻有他齊開一個。
    在最開始經曆過陰暗潮濕的山洞昏迷期後,齊開就搬進了被薩拉托加打掃過,勉強能住人的廢墟之中。
    這些原本是近百年前人類的居所,但是由於這裏很快就被黑海占領,從而荒廢掉了。如今身為一個嬌嫩的人類,齊開就隻能住進來這些殘垣斷壁之中,也算是讓這些建築重新煥發出了二次生機。
    因為齊開的右臂一直吊在肩膀上,所以日常打掃房間,清理廢墟的工作基本上是雪風完成的。在齊開進入他的小破屋之前,雪風就先一步跑了進去隨便收拾了一下。
    雖然頭頂的星光明媚,不需要點燈,但是雪風還是固執的按照薩拉托加的囑咐,給齊開點燃了一盞破舊的油燈。那不知道從哪搞來的軍事燃油一經點燃,立刻就冒出濃烈且刺鼻的黑煙,也不知道他們在這些黑海手中經曆了什麽。不過齊開倒是能忍,隻要能湊活,到哪都能活著。
    為齊開鋪好床鋪之後,雪風樂嗬嗬的找了個小板凳坐下,美滋滋的啃著手裏不知道從哪搞來的椰子蟹,這丫頭的口味一天三遍,齊開實在不知道明天又會有什麽被她捉住拿去烤了吃掉。
    一進到齊開的居所,阿爾及利亞原本雲淡風輕的表情就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漂亮的眉毛緊緊的皺在一起,看起來要多凶有多凶。
    “提督這些天就一直住在這裏?”阿爾及利亞向雪風問道。
    雪風吃著東西,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阿爾及利亞深吸了一口氣,高聳的胸脯上下起伏著“提督,您應該告訴我的,我會給您收拾出一個符合您身份的居所。”
    齊開並沒有理會阿爾及利亞的反應,相反很是隨意的躺在自己的破床上,身下發出床墊不堪重負的聲音“無所謂了,在哪都一樣,能住人就行。”
    “這不一樣。”阿爾及利亞的口氣重了幾分,隨後有些失態的揉了揉額前的劉海“獵戶座一直不讓我見您,說時機未到,自己已經將您安置妥當,這就是她嘴裏的妥當?嘖我會為您找她討一個說法的。”
    齊開歪頭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麽。
    自顧自嘟囔著的阿爾及利亞抱怨夠了,也不管齊開的意見,就開始低頭收拾房間。為了不妨礙自己就連一直在一旁乖巧的啃螃蟹的雪風都拎了出去。
    其實齊開是那種很不習慣被別人伺候的人,尤其是那種別人在給你打掃房間,而你卻躺在床上裝死人的時候,這種情況下齊開簡直比死都難受。
    “請不要妨礙我的工作,提督。現在請您在床上躺好。”阿爾及利亞言辭拒絕了齊開幫忙的請求,沒有給齊開半點回旋的餘地。
    焦躁的齊開於是隻能在破床上輾轉反側,渾身的不自在。而他的床好像也在配合著齊開,隨著齊開每一次的翻身,發出刺耳的呻吟聲。
    這個過程是漫長的,但是再漫長也終有結束的時候,而這個時候就是提爾比茨到來的時候。
    “提督,您的晚飯準備好了。”
    滿身狼藉的提爾比茲托運著一個大大的木頭箱子來到齊開住所的門口,昏暗的燈光下原本華麗莊嚴的裝束現在淩亂不堪,上麵黑色藍色的液體四處都是,也分不清哪個是這位黑海艦娘的鮮血。
    但是結果上來看,這位黑海戰列艦為齊開帶來了自來到夏威夷群島後一頓正式的晚餐,雖然這頓晚餐的代價似乎有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