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盈瞪大雙眼，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早已暴露。
    她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卻隻吐出一大口鮮血。
    最後，她不甘地倒在冰冷的地麵。
    她最後的目光落在紀璃兒身上，那個她曾經肆意欺淩的少女，此刻正靜靜站在月光下，眼中映著跳動的火光。
    夜風呼嘯而過，吹散了滿地血腥。
    紀璃兒望著滿目瘡痍的西門府邸，十五年的噩夢終於結束了。
    那些暗無天日的地牢、皮鞭抽打的疼痛、被迫服用的續命丹藥，此刻都隨著西門家族的覆滅煙消雲散。
    “紀姐姐。”蘇塵音小跑過來，繡著金線的裙擺掃過青石板。
    她握住紀璃兒冰涼的手，驚覺那掌心全是冷汗，“你的手怎麽在抖？”
    紀璃兒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她試圖擠出一個笑容，嘴角卻不受控製地抽搐：“我...沒事。”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蘇翊走近幾步，月光描摹著他挺拔的輪廓。
    他伸手想觸碰紀璃兒的肩膀，又在半空停住，最終隻是輕聲道：“紀師妹，都結束了。”
    紀璃兒轉頭看向蘇翊，月光照亮他溫柔的眼眸。
    這個在她最絕望時伸出援手的少年，此刻正凝視著她，眼中盛滿心疼與憐惜。
    她忽然覺得，那些年受過的苦，在這一刻都值得了。
    “嗯，結束了。” 她輕聲說道，唇角終於綻放出一抹釋然的微笑。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某個閘門。
    紀璃兒眼眶一熱，急忙低頭掩飾。
    一滴淚砸在青石板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她想起地牢裏那個總是護著她的芸娘，想起母親被拖走時撕心裂肺的呼喊，想起每個被灌下續命丹的夜晚...
    “還沒結束。”她猛地抬頭，眼中燃起幽暗的火光，“那些長老——”
    她的話突然被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打斷。
    聲音來自遠處，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數千名衣衫淩亂的人從假山後、回廊轉角處陸續現身。
    為首的是一名灰袍男子，是西門家族旁支二房家主西門勤。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還掛著幾滴汗珠。
    他看到紀璃兒時，噗通一聲跪在了石板地上，額頭重重磕在石板上。
    “大小姐饒命！”二房家主西門勤聲音發顫，“我們旁支這些年被西門烈壓迫，早就苦不堪言！”
    他身後的人群像是被風吹過的麥浪般，一個接一個地跪倒在地，此起彼伏的哀求聲在庭院回蕩。
    有個婦人抱著幼童，孩子被嚇得哇哇大哭，又被母親死死捂住嘴。
    紀璃兒緩步走到西門勤麵前，她認得這個人。
    四年前，當西門烈要取她的心頭血時，就是他，偷偷地給她送來了止血散，救了她一命。
    靴尖挑起對方下巴，她冷聲問：“我憑什麽信你？”
    西門勤急忙咬破手指，以血為墨在空中畫符。
    “我西門勤以神魂起誓，若日後報複大小姐與諸位，還有與季宗主以及天衍宗為敵，將今天發生的一切說出去，必遭五雷轟頂，魂飛魄散！”
    話音未落，那道血符化作一道金光，直直地沒入西門勤的眉心。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效仿西門瑾的做法。
    轉眼間，庭院的上空血符紛飛，每一道血符都代表著一個人的誓言。
    發完誓後，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哭聲。
    紀璃兒定睛看去，隻見一位抱著孩童的婦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懷中的幼兒被這血腥的場麵嚇得啼哭不止。
    婦人滿臉淚痕，哽咽著說道：“求大小姐饒命啊！三日前，我兒不過是摘了園子裏的半枚果子，就被西門烈的侍衛打斷了腿……”
    說罷，她顫抖扯開孩子的褲腿，露出了那觸目驚心的潰爛傷口。
    紀璃兒看著這一幕，握著冰刃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
    十五年前，母親被拖走時那淒慘的哭喊，此刻仿佛又在她耳邊回蕩，與眼前婦人的悲泣聲交織在一起，讓她心如刀絞。
    她深吸一口氣，冰刃化作點點星光消散：“你們既已發誓，便離開吧。“
    西門家族的旁支如蒙大赦，紛紛跪地叩頭，感謝紀璃兒的不殺之恩。
    有些人甚至相互攙扶著，迫不及待地奔逃而去，生怕紀璃兒會改變主意。
    月光下，灑在這群衣衫襤褸的族人身上，宛如一群劫後餘生的孤雁。
    有個小女孩跑丟了一隻繡鞋，卻不敢回頭撿，赤著腳踩過滿地碎瓷。
    這些人剛全部跑開，兩道黑影忽而從天而降。
    這兩道黑影，正是蘇塵音派出去殺那些西門家族長老和作惡的弟子的黑噬與黑邪。
    黑噬咧嘴一笑，向蘇塵音稟報：“主人，那些西門家族的長老和作惡多端的弟子們，都已經被我們全部誅殺了！”
    站在黑噬身後的黑邪，則緊緊地拽著一條鐵鏈。
    鐵鏈的另一端，拴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
    黑邪狠狠地踹了老者一腳，罵罵咧咧地說道：“這老東西，鬼鬼祟祟的，想要從密道裏逃走。”
    接著，他又補充道：“不過，看他這副模樣，和西門烈長得還有四五分相似呢，所以我就把他帶回來了。”
    被黑邪踹了一腳的老者，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露出布滿皺紋的臉。
    當紀璃兒看清這個老者的麵容時，她的呼吸猛地一滯。
    這張臉，曾經是她最深的夢魘！
    沒錯，眼前這個落魄的老者，正是西門家族的老族長！
    三年前，他毅然閉關，決心衝擊那傳說中的靈神九階。
    然而，如今的他卻如此狼狽，頭發蓬亂，胡須間還沾著草屑，完全沒有了昔日的威嚴。
    紀璃兒記憶如潮水湧來——四年前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至今仍曆曆在目。
    那個時候，這個口口聲聲喚她“乖孫女”的人，突然間變得如此猙獰可怕。
    當他得知紀璃兒並非他的親孫女時，竟然毫不猶豫地舉起了那沉重的鎖鏈，企圖將她拖進他那充滿神秘氣息的修煉室。
    他的口中念叨著，說紀璃兒的純陰之體乃是突破境界的絕佳爐鼎。
    紀璃兒的心中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那時候，她無法相信這個曾經對她關懷備至的爺爺，會在瞬間變得如此冷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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