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都怪你(加更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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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年關愈發近了,大虞京城每到這時候,大抵都是雨雪交加。
    離開了軍營之後,陳易先去了趟西廠,問了問吳慶勝那件案子。
    一入西廠,哪怕陳易被調了職,可誰也不會攔他,於是他很輕易地就來到了吳慶勝麵前。
    “聚翁閣的萬西峰…這案子有一段時間了,得找時間到庫房翻一翻,”
    吳慶勝說著,按著桌子站了起來,像是先將此事按下不表,他開口道:
    “今日一早,宮裏就來人催促,讓你盡快到欽天監去名入春秋名冊,之後也好到止戈司履職。”
    陳易斂了斂眸子,對此並無意外,本來於情於理,自己五品時就該入春秋名冊,隻是那事情況複雜,等到現在,安南王陸續撤兵,京中安定,宮裏也覺得拖得太久,按捺不住,該是時候。
    “好,待我回去一趟,安排下家中事務。”陳易回道。
    接下來,又要出一趟不遠不近的門,就先給殷聽雪和周依棠做好飯。
    西廠廠址離家裏不遠,不久之後,陳易便回到了家中。
    一回去換下了衣裳,陳易來到臥房,便見殷聽雪醒了,她眼下精神著呢,躺在床上,蜷著被子,手裏正捧著書看。
    陳易定睛一看,那不是什麽雜文,而是周依棠給的心法。
    “怎麽在看這個?”
    殷聽雪把書放低了些,輕聲道:
    “周真人讓我看的,我吃過早飯後,她就督促我看。”
    陳易聞言,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讓小狐狸學一些術法,本來就是他的決定,那是在去合歡宗前,原意不過是讓她不被幕後的危局侵擾,有些自保能力,如今她暫時安全,他反倒有些興致缺缺。
    不過讓她學些術法終歸是好事,隻要她不想著逃,也不想著跑,就多學一些吧。
    念及至此,陳易心念通達,他慢慢湊到殷聽雪麵前,少女撐著粉雕玉琢的小臉,有些不安地看他。
    殷聽雪合上了書,攥住被褥,每每他露出這樣玩味的神色,就總是會要欺負她一番,小狐狸不免心裏發怵,她最近也沒做錯什麽事呀。
    陳易一把攬住了殷聽雪,她委實嬌小動人,雙手在她後背後腰上肆意,少女臉都紅了,但也乖乖受著,沒推開他。
    隻有等他享受得差不多的時候,殷聽雪才會小心推開,這是她察顏悅色這麽久得來的經驗。
    “你好像長肉了。”陳易蹭著道。
    殷聽雪羞恥地“嗯”了一聲,她沒有反駁,但小手還是懷疑地摸了摸肚子,自己也沒長胖呀。
    陳易蹭了好一會,方才悠悠開口道:
    “你知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事。”
    “什麽事?”殷聽雪自然不解。
    “昨晚,閔寧想舉劍威脅我,卻反被我壓倒在地,她一邊求饒,一邊勸我念舊情,雙眼泛淚,狠狠瞪著我,就想我不要動她。”
    話音落在耳內,即便隻有寥寥數句,仍舊足以在小狐狸腦海裏勾勒出少俠受辱的畫麵。
    殷聽雪聽得到他的得意洋洋,勾起了不好的回憶,眉宇一苦。
    這個惡人,她最清楚了。
    那會逼迫她時,不也是這樣嗎,她一邊求饒,哭著囁嚅著,說盡軟話,可陳易還是想要她。
    哪怕她不獻身,陳易都肯定會要了她,可能她某天左腳進臥房,就被他桀桀桀地扯上床榻了。
    所以那個時候,她才會燒去那婢契,給彼此一個理由。
    “伱…你是不是…糟蹋她了,你糟蹋了人家清白,怎麽不去陪人家呢?”殷聽雪愁著眉頭,小心地表露自己心裏的繁複滋味。
    那既有苦澀、又有對閔寧的同情,還有對這惡人的數落。
    閔寧曾想過救她,盡管那一天,連三四個時辰都不到,她就又被陳易帶了回來。
    可那個時候,有那麽一瞬間,她忽然輕鬆了不少。
    陳易凝望著殷聽雪,目光柔和,笑罵道:“都怪你。”
    殷聽雪愣了,怎麽鍋從天降,自己無緣無故背黑鍋了。
    “我沒有糟蹋她。”陳易貼在她耳畔,少有地小聲說道。
    殷聽雪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心裏陰霾驀然一散,她張著嘴,想說什麽,最後柔柔地一聲:“嗯。”
    陳易稍微鬆開了她一些,殷聽雪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嘴角微勾,聽到閔寧沒事,她沒來由地高興,不隻是因為閔寧沒事,還因為他…好像有一些變了。
    “到底怎麽了呀?”殷聽雪問道。
    陳易笑著道:“她跟我求饒,我想了想,世上喜歡我的女人這麽少,那就珍惜她一些,就放過她了。而且,我還想到了你,明白嗎?”
    殷聽雪瞳孔微縮,小臉上滿是意外。
    自己讓這個惡人…變得溫柔些了嗎?
    想到這裏,一股暖流便流過心田,她思索了下,接著主動親了親陳易的臉頰。
    “別懷柔,我老想要閔少俠了,昨晚放過了她,都怪你。”
    “怪我、怪我、怪我好不好?”殷聽雪連連應聲道。
    陳易則戲謔問道:“那你要怎麽補償?”
    聽到這意味深長的話,殷聽雪又紅了臉頰,她明白陳易的意思,眼下又在臥房,這會壯起膽子道:“那你…糟、糟蹋…我…”
    說到這裏,她麵紅得要滴血,少女臉皮薄,說不出口了,小聲囁喏了一句,
    “…我是你的妾嘛。”
    陳易心裏一蕩,這頭小狐狸委實是太過聽話乖巧了。
    “十次?”殷聽雪見他沒說話,前傾了下道。
    陳易笑眯眯搖搖頭。
    “二、二十次?”殷聽雪有些怕了。
    陳易還是搖頭。
    “不能再多了…”殷聽雪後悔了,脆弱的眉宇皺在一塊。
    陳易淡淡道:“成千上萬次。”
    殷聽雪嚇得呆了起來,怯生生地看他,輕咬下唇,都快掉眼淚了。
    成千上萬次…多可怕呀……
    “分十輩子來還。”陳易輕快道。
    殷聽雪破涕為笑,應了一聲:“好呀。”
    陳易心裏失笑,瞧,小狐狸這不就答應十輩子當妾了麽?
    原來還想還一輩子的…
    殷聽雪側了側眼珠子,似是聽到什麽,這才發現自己上了大當,她俏臉微白,正想說什麽。
    “沒得你反悔。”陳易先道。
    “哦哦…”殷聽雪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
    十輩子…不知是猴年馬月啊…這一輩子都好長好長。
    殷聽雪不再多想這些委屈事,見他高興,便輕聲問道:“你好高興啊。”
    “她承認她喜歡我。”陳易輕聲道。
    盡管閔寧沒親口說,但也確實承認了。
    殷聽雪聽到陳易的話,心裏小小慶幸,既然有人喜歡他的話,那自己…
    “你也要喜歡我。”陳易冷聲道。
    “…會的會的。”殷聽雪連連點頭。
    陳易這樣說了,她也不敢再去想自己可以不喜歡他,於是,處處被逼迫的少女隻能想,現在陳易變好了,更溫柔了,也體貼自己,喜歡上他,或許沒那麽難了。
    她剛轉過眼,便撞見了陳易狐疑的目光,殷聽雪趕忙摟住了他。
    那潔白軟嫩的臂膀貼著脖頸,陳易拍了拍她脊背道:
    “等會我就要出去了,先給你們做好飯,吃剩的留今晚,到時你們就打火鐮用小爐子熱一熱。”
    殷聽雪道:“我知道的,就跟之前一樣嘛。”
    說完之後,她想到了什麽,忙問道:
    “你出去做什麽?”
    “也沒什麽,先去一趟欽天監,時限到了,要名入春秋名冊了,在這之後,還要去辦一件事。”
    陳易要辦的事,自然是閔寧說的事。
    “哦…”殷聽雪應了聲,接著提了提要求道:“你不要那麽好色…不要招惹那麽多女人,更不要把別人欺負得有孩子。”
    重點在最後一句。
    自從殷聽雪得知陳易要有孩子後,偶爾想到,心裏都會五味雜陳。
    陳易意味深長地看她。
    殷聽雪怕了,連忙道:“也別把我欺負得有孩子……”
    陳易譏誚笑道:“你自己不生,還不許別人生?”
    殷聽雪不好意思說話了,她卷了卷被褥,心裏隱約覺得這樣不合理,但她就是想,忍不住地想。
    “不、不說這個了。”她頓了頓,小聲道:“你這樣溫柔很好,以後也一直這樣可以嗎?”
    “你反向cpu我?”陳易挑眉道。
    “什麽是西比優?”殷聽雪聽不懂。
    而陳易沒有回答她,他站起身來,緩緩離開臥房。
    待陳易做好飯菜,回來臥房喊她吃飯的時候,便又見到殷聽雪在看書了,不過這一會,她沒躺在床上,而是側躺在貴妃榻上看書。
    陳易覺得有些好笑,不由一問:
    “你在床上躺著看書,下來也是躺著看書…為什麽還要下來呢?”
    殷聽雪不騙他:“因為我在床上躺累了呀。”
    ………………………
    今日並非休沐,故此一早,宮裏便派人催促陳易名入春秋名冊。
    名入春秋名冊,江湖中人一旦聽到,都是又懼又羨。
    懼的是入了春秋名冊之後,如無天家旨意,不可隨意傷人殺人,一旦違反,便會遭王朝龍脈反噬,輕則遺忘武學,境界跌落,重則引來天雷,當場重創,乃至身死。
    至於羨嘛,原因很簡單,能入春秋名冊,都是高手。
    “初入春秋名冊三十日內,仍可殺人,但不得超過十人。”
    欽天監的老監正看著陳易,淡淡囑咐道。
    “三十日之後呢?”
    “如無天家旨意,不得再擅殺一人。”
    老監正看了眼上麵的字跡,闔上了名冊,冷冷道:
    “陳千戶,有什麽仇什麽怨,就在這三十日之內報了。”
    欽天監曾被陳易領人查封過,老監正見到陳易,自然沒什麽好臉色。
    陳易不以為然,三十日之內殺十人,無論是時間還是人數,都已經足夠了。
    老監正忽地直勾勾看他。
    “怎麽了?”
    “你是不是在想三十日內殺十個?”
    見他點了點頭,老監正勾起一張蒼老醜陋的笑,
    “勸你不要這麽做。”
    “為什麽?”
    “你會忍不住再多殺一個。”
    老監正忽然麵容肅穆,手裏的名冊慢慢合起,
    “多少江湖人都想著幹完下一票就金盆洗手,可總會忍不住再去幹一票,與其如此,倒不如在念頭未起的時候,就絕了自己的念頭。”
    在老監正闔上名冊之時,陳易兀然感覺到什麽,仰起臉,隱隱感覺到有什麽無形雲霧盤旋於天靈蓋之上。
    那是大虞的龍脈氣運。
    踏出欽天監,迎麵來的是西廠督主吳慶勝,他是隨陳易一同來的,等候了有一段時間,而陳易看見,在吳慶勝身邊,多了一個麵生的人,身著青衣,並未佩戴刀兵,卻天然橫生殺氣。
    陳易朝吳慶勝一個抱拳,隨後看了眼這陌生人,開口道:
    “吳督主,這位是?”
    吳慶勝還未來得及開口,那人便問道:
    “你就是那殺了白柳刀遊胥的陳易?”
    “不錯。”
    陳易也不回避。
    “他刀法精深,雖受了創,但一看上去就遠比你好。”
    這恒生殺氣的人言語並無友善可言。
    吳慶勝擔心兩人直接打起來,正準備打圓場,卻聽陳易道:
    “確實如此,他的刀層層疊疊,一刀更盛一刀,其中還有變招,險些奪我性命,隻不過,最後是我活了下來。”
    陳易很誠懇地把與遊胥一戰的感受說了出來,並未把這人的不友善放在心上,都這層次的武夫了,總有幾分傲氣,有幾分眼高於頂。
    而且,他都到了四品了,難道還對這麽久前的一戰斤斤計較?
    不過笑談罷了。
    這人訝異地掃了陳易幾眼,多了一抹正色,隨後雙手抬起,重重抱拳道:
    “羅南無,止戈司司務,官職在你之下,出身粗鄙低微,沒有表字,江湖給了諢名‘青羅漢’,方才多有得罪。”
    原來是個利落人。
    陳易隻是同樣抱拳。
    吳督主見這一幕,鬆了一口氣,他看向了陳易道:
    “你問的那件事,我都查過了,是閔千戶托給你的,是不是?”
    “不錯,勞煩督主講一講,這個諢名金刀賊的萬西峰是什麽背景。”
    陳易從懷裏抽出閔寧昨夜給的案卷。
    吳督主思索了下道:“這個萬西峰,出自聚翁閣,算個不大不小的江湖門派,萬西峰是裏頭的得力打手,手裏染了不少人命,隻是聚翁閣有點人脈,保住了他。
    說起來,這個萬西峰,跟那什麽林…不,崔家還有點淵源,給人管過布行。”
    吳慶勝不小心說瓢了嘴,畢竟林家改姓崔,也沒改姓多長時間。
    陳易眯了眯眸子,順帶問道:
    “裏麵什麽關係?”
    吳慶勝打了個不方便說的手勢。
    待三人走到一處之後,吳慶勝這才開口道:
    “羅司務不是外人,在這但說也無妨。
    這個金刀賊,典型混江湖的,據說有能力、講義氣,當年崔家的三房接濟過他,他便給人管過相當一段時間的布行,那個時候…林閣老還在,崔家也還沒改姓,隻是後麵,不知怎麽鬧掰了,這金刀賊就改投聚翁閣,靠給人當打手為生。”
    陳易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那麽該去哪裏找這個人?”
    羅南無此時開口道:“混江湖的四處混,誰都不知道哪裏打哪裏,唯一能知道的,怕是隻有人頭上的老大。”
    這麽一說,陳易便心中了然,道:
    “聚翁閣在哪,勞煩帶個路。”
    吳督主見他這樣果斷,心裏一杵,想了想道:
    “聚翁閣在朝中有人,凡事最好先商量一二,止戈司不比東西廠,其意在止戈,若隨意動武,朝中必有人來參你,你盡量客氣些……”
    陳易淡淡道:
    “那就勞煩帶個路。”
    ………………………………
    聚翁閣之所以名為閣,要麽是文人騷客以詩會友之地,要麽就是遠近聞名的銷金窟,出了京城,陳易騎著高頭大馬,遠遠便看見聚翁閣的建築,立於郊外之地,頗有大氣磅礴之感。
    一張張賭桌排列在聚翁閣內,席間美酒暢飲,賭累了想歇歇亦有廂房美人相伴,其中花樣繁複,與市井的粗劣賭檔堪稱天壤之別。
    聚翁閣之所以出現在郊外,一是京城內地價貴,而且多有達官貴人占去,沒有足夠的背景,哪怕占了一畝三分地,樹大招風,遲早也會守不住;二則是聚翁閣終究是江湖勢力,江湖人若在京城內來來往往,難免不被兩廠一衛警戒,怎麽都不舒坦,可在京畿之地,這樣的束縛便少了很多,隻要不亂殺人,基本沒什麽人會管。
    “胡了!”
    “來來來,一二三小!”
    “唉,這裏再加一些!”
    …………
    閣裏的賭徒,絲毫沒有注意到閣外來了人,三個武夫跨入其內,原本有人想攔,但在看到吳慶勝的提督西廠的腰牌之後,立刻就退了半步,派人轉身稟報,好言相勸地讓他們在這裏等等。
    百無聊賴,陳易隻好倚靠在柱邊等待,旋即環視了場上一圈,便見一桌人吵了起來。
    “林、不,崔凱,你這算什麽?輸了不認賬是吧啊?”
    “大家和氣生財,崔公子怎麽會沒錢,就是要派人拿過來而已。”
    “我看這廝又想要賒咱幾個的帳。”
    “唉,不必為難崔公子,算聚翁閣的頭上。”
    幾個人賭徒圍著一個瘦瘦弱弱的公子哥叫囂,一旁的胖得和氣生財管事一邊為公子哥擋著,一邊賠禮道歉。
    陳易眯了眯眼睛。
    崔凱…姓崔的,
    那不就是…林琬悺娘家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