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床怎麽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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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假的…這不可能,這是假的……”
不知過多久,高大女子顫抖的身軀裏,終於迸出了話音。
她的指尖止不住地在顫栗,麵容籠罩在陰影裏。
那人忽地開口道:“對,是假的。”
女王爺幾乎瞬間抬起了蛇瞳,嘴唇微張著,十指仍在顫抖,眸光裏竟出現了一絲希冀。
陳易誠摯道:“對不起,騙了你,是真的。”
是真的…
秦青洛又一次定住了。
手中的藥碗一鬆,伴隨著湯水灑落一地。
陳易繼續道:“你可以事後找人算一命,又或者…等三四個月後,摸一摸肚子……”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女王爺轟地重踏一步,身形暴閃而去。
“我殺了你!”
秦青洛驟然暴起,閔寧哪怕沒有弄清楚情況,此刻也顧不得什麽,抬身就上前攔阻。
然而,閔寧一介六品武夫,又如何追得上秦青洛的速度。
當她踏出兩步之時,秦青洛以踏出四步,當她踏出四步時,秦青洛與陳易隻有一步之遙。
簪子爍著寒光,滴著鮮血,就要驟然貫穿陳易的咽喉。
她仿佛已經聽到了,鮮血噴湧的聲音。
那是絕望、淒厲。
一切都將就此結束,一直以來的屈辱,都能得到宣泄。
“我死了,祝姨就…”
陳易的嗓音恰當好處地停住了。
撲麵而來的寒風,席卷著他的發梢,而秦青洛手裏的簪子也離他的脖頸隻剩一寸。
她強行拉住了這一簪子,手臂上暴起著青筋,由於肌膚皓白,所以格外明顯。
“祝姨…祝姨……”她沙啞地呢喃著,“…祝姨會怎樣?”
陳易反問道:“你不是猜到了嗎?”
驟然的沉默籠罩了秦青洛。
倘若是她的種,而不是祝莪的種,那麽陳易一死,祝莪她也會…隨之而去。
手臂在輕顫,她英武的臉上,肉眼可見的蒼白。
明明那個人被點住了穴位,作繭自縛,束手就擒,可是她卻動不了手。
簪子輕輕顫著。
陳易轉過頭,輕聲對閔寧道:“月池,這裏不關你事了。”
閔寧腦子都是有些懵的,她儼然身在局中不知局,短短時間裏,根本就理不清彼此之間的關係。
王爺王妃不是跟陳易借種麽?
哪怕王妃沒懷,可是王爺懷了,不依然也是…喜得貴子嗎?
他們有些…太亂了吧……
單純的閔千戶忽然有種酒意上湧,頭昏腦脹的錯覺。
她猶豫之後,見陳易這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還是深吸一氣,慢慢退了出去。
也沒有走遠,她就待在營帳大廳裏,隨時準備策應。
待閔寧的身影消失在重重簾帳之後,陳易又看向了女子王爺。
他慢悠悠問道:“怎麽不殺我了?”
女王爺抖了一抖,銀牙幾乎咬碎,那離陳易一寸的正妃簪子不停激顫,似乎一不小心就會刺穿陳易咽喉。
尖銳的簪子微不可察地往前推了推,好像存著某種僥幸心理作祟。
“殺了我,祝莪也走了。”
那人的臉龐上勾著笑,
“孤家寡人,好可憐啊…”
秦青洛瞳孔驟縮。
祝莪走了,她就…失去了所有的至親……
隻剩下一個…懷裏的孽種。
她手中簪子慢慢垂下。
就在陳易以為她要收起時,
簪尖擰轉,她朝陳易掌心狠狠一刺。
陳易麵無表情地看著傷口撕裂,鮮血再度噴湧。
秦青洛抽出簪子,高高舉起,就要朝陳易的其他地方刺去。
不致命,但足以泄憤,哪怕是徒勞的泄憤。
“你敢嗎?”
平淡的話音落下,秦青洛的手腕在發抖,手臂催促著她刺下,可心卻強行把手臂拽回。
女子王爺臉色猙獰起來,嘴唇嗡動,如厲鬼般盯著他,始終發不出話音。
她不敢…
這一刺下去,祝莪到底會怎麽樣,她不敢去賭……
陳易平靜地看著她,目光落及到腹部。
女王爺驟然想到了什麽,簪子再度擰轉,朝著腹部就要刺過去。
哪怕沒法殺他,
也要扼殺掉這個…孽種!
陳易的嘴唇再度微動,低低道:
“祝姨…好像挺喜歡我的孩子。”
急促的破空聲驟然打斷,簪子止住了。
女王爺銀牙欲碎:“你敢?!”
陳易笑吟吟道:“我可什麽都沒說,不過是提了嘴祝姨。”
旋即,竅穴被鎖的他搖晃了下脖頸,活絡活絡了筋骨。
燈火已經忽明忽滅,映照得秦青洛的麵容也閃爍在明暗之中。
陳易好似隨意地說道:“我先前說過,比祝莪好看的,不過是在兩手之數,你說好巧不巧,這兩手裏的女人好像都跟我…有些淵源。”
秦青洛從這句話裏意識到了什麽,那人好像沒那麽在乎祝莪。
而那人適時地把話講明了:“我在乎的女子,如今有十個,而祝姨…好像剛好排第十。”
高大女子瞳孔驟縮,指尖輕顫著,她腦海裏止不住地閃過一個念頭,這孩子若是被扼殺,那麽祝莪會為之陪葬……
祝莪是她的死穴……
一般而言,任何人都無法以她的死穴要挾到她。
隻是…那麽恰好的,眼前這有血海深仇的人,恰恰能抵住她的死穴。
“回南疆以後,祝姨會在府上給她織出生的第一件衣裳,會泡些酸棗酸果子,而且還會…”
陳易停頓了一下,笑吟吟地繼續道:
“輕輕撫摸你的肚子,念叨著孩子的名字。”
高大女子的肌膚上泛起雞皮疙瘩,肉眼可見的不寒而栗。
她兀然發覺,自己的一切似乎都在這人的掌控之中,他掌控了她的死穴,讓她成了一匹烈馬,縱使難馴,也照樣被他馴著……
為什麽這一切落在了她身上?
為什麽她掙脫不了,…還要盡心盡力地去為仇人生下一個孽種啊?!
秦青洛的瞳孔裏,漸漸失去了光彩,撲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手裏的簪子也哐當聲中墜落在地。
而陳易在慢慢解開穴位。
過了好久,好久…
終於解開了穴位,坐在椅子上的陳易居高臨下俯視這高大女子。
秦青洛動了,像是無意識間,要傾瀉出積鬱已久的恨意。
而陳易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那剛剛起來的身子,便陡然又被壓塌了下去。
“秦青洛,我們本不必如此。”
陳易慢悠悠道:
“原本的計劃裏,好好道一個別,在最後一刻留下一個好印象。隻可惜…唉,誰讓你走火入魔,讓我也行為偏激了。”
秦青洛怔怔地轉過頭,直視著陳易。
他的話語平靜,卻有著難言的魔力:
“我也給過你機會,那時我知道你不是祝莪,而是秦青洛,隻是我沒想到,你還是想要殺我…”
說到這裏時,他沉默了一會。
秦青洛看著他。
忽地,他笑道:
“嗬,你不知道…我有多了解你。”
秦青洛蛇瞳瞪大著。
陳易平靜地說道:
“祝莪碰到了一個道姑,算出了你我之間的讖語,多麽巧啊,就是不知道,這個道姑是不是獨臂……獨臂就更巧了,不是嗎?”
高大女子的瞳孔驟縮,嘴唇顫動得不停。
“如果是祝莪有孕,你還能當作王府供養一個透明人,還能一天天麻木最後視而不見,等時間一長,或許還會施舍幾分溫情,可是多麽巧,偏偏是你有孕。”
她的蛇瞳縮得更緊,眼眶裏竟泛起了淚,那是驚懼的眼淚。
那個人對這些事都了然於心,那就意味著,這些都不是巧合,而是一步步的精心算計!
她到底有一個…怎樣的仇敵?!
“還有不少…很巧很巧的事。”
陳易停頓了一下,笑問著道:
“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激顫不已的高大女子兀然停滯了下來,許久之後,才又有了聲音,隻是短短三個字:
“閉、閉嘴…”
陳易努了努嘴,噙笑道:
“那就要看王爺的誠意了。”
耳畔邊,傳來了顫抖的話音:
“你想要什麽?”
陳易淡淡道:
“拜我做半個師傅。”
秦青洛似是不可置信,麵容僵住,良久後才道:“好。”
她跪在地上,正要磕頭。
陳易卻俯身離座,靠過去扶住了她的雙肩。
對磕頭這一種事,陳易還是有些膈應的,更何況是自己的女人。
哪怕她對自己恨之入骨。
秦青洛怔怔地看著他,眸裏失去了不知多少神采,微動嘴唇似在問同樣一句“你想要什麽?”
陳易笑容柔和,溫聲道:
“我想收你為徒時,給了朵野山菊你,你親手揉碎,那麽如今你要拜我為師,是不是也要以禮相待。”
隨著他的手往下探去,女子王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八尺之軀再度激顫。
王爺不知奪妻恨…
…………………………………
與此同時的錦雅閣,同一片月色之下。
過了這些天,錦雅閣的混亂局麵終於收拾得一幹二淨。
其實說收拾得一幹二淨也不恰當,錦雅閣內仍舊很亂,幾乎百廢待興,經此一遭,許多常常光顧的舊客們也不來了,平白無故地損失了大量的人脈,錦雅閣也不得不為此大量送錢送禮。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李濟生被放了出來,仍舊坐鎮錦雅閣。
有他在,人們不必擔心擔心錦雅閣不能再度風生水起,隻是風頭暫時大不如前是肯定的。
而幾乎沒多少人知道,錦雅閣最大的損失是什麽……
“好了,別跟我了,很煩啊。”
身著一襲淡紅襦裙,東宮若疏快步在竹林掩映的小路行走,身後是四位宮女,其中兩位還是壯婦,她們緊隨其後,見著繡著火燒雲的衣擺,勾勒起鮮豔火紅。
宮裏的料子自不必說,上好極了,隻是東宮若疏就像很不適應這衣裳一樣,很不適應身後的一眾宮女。
“小姐你小心裙擺沾泥啊。”
小嬋幾乎並肩跟著,輕輕撚住她的裙擺往上提起。
東宮若疏沒有搭話,她隻覺煩悶,一夜之間,錦雅閣被人當匪窩剿了,抓出了一大堆的魔教賊子,偏偏這些魔教賊子,還真是魔教賊子。
一眾宮女跟在身後,東宮若疏逐漸靠近閨樓,她終於受不了了,低眉慍怒道:
“你們夠了,我又不會走,回閨樓睡上一晚是太後娘娘準許的,你們怎麽這樣糾纏不休?”
此話一出,聽她語氣不好,那幾位宮女都連連應是。
東宮若疏轉過身道:
“我就跟小嬋上去,要的話,你們就在外麵守夜吧。”
說完,東宮若疏便推開了閨樓的大門。
小嬋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一回到熟悉的地方,東宮若疏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而小嬋立刻就為她收拾起來,給她換上鞋子,脫去外衣,端茶送水。
一邊打理,小嬋一邊勸道:“小姐,這樣還是不好,萬一那些宮女回頭給娘娘匯報,可就不好了。”
東宮若疏眉頭癟著皺了起來,自語道:
“我知道。”
錦雅閣被人圍剿之後,朝堂上就傳令要特辦嚴辦此案,於是乎一大批人馬被投入了大獄,一同隨之而來的東宮艾也未能幸免。
至於她東宮若疏,大虞倒算是以禮相待,派來了宮女把她請進了宮裏。
隨後便是一紙擬好的賜婚詔書。
在樓下坐了好一會,東宮若疏也乏了,她運起輕功,幾乎瞬間就跳到了二樓。
小嬋“哎喲”了一聲,連忙跟了上去。
在宮裏待了好些天,東宮若疏沉悶了好久,終於回到閨樓,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她也不想洗澡什麽的了,幾步走到繡床邊,一下就躺了上去。
整個人的身子壓在床上,東宮若疏在陳易戰鬥過的地方,不禁想起了陳易來。
得知被賜婚時,她心神不寧,但是看到詔書上的名字之後,忽然慌中帶喜。
不幸中的萬幸,太後賜給她的丈夫,是那個鼎…殷姑娘的主人——陳易。
而她正好想借陳易手上的驪珠用來突破武道。
說起來,這也算…歪打正著?
而且根據她的觀察,陳易是個信得過的人。
人們傳言他好色,隻是她好幾次暗中觀察,都沒瞧見他色眯眯地盯著自己看哪怕一次。
想來定然是謙謙君子,口頭上占盡便宜,但肯定光說不做。
而且仔細一想,他都多少紅顏知己了,光是她見過聽過的,便有一隻手這麽多,尋常男人哪裏應付得了這麽多個?
東宮若疏苦思冥想了好長一段時間,終於想好了,等所謂大婚那日,就割血到那張用來驗圓房的白喜帕上。
總而言之,先應付過去再說,她費盡心機從大晉逃婚過來,總不可能逃婚是為了結婚吧?還是一個東虞人。
但還是得打好些關係,畢竟算是…名義上的相公。
東宮若疏想著陳易的事,絲毫沒注意到,床榻上出現的裂痕。
隨著她壓在床上壓得越久,床榻出現微微搖晃,待她反應過來時,
哢擦。
一聲淒厲的哢擦聲,整張繡床兀然垮塌,東宮若疏整個人都險了下去,失去支撐地摔了一跤。
“小姐,怎麽了?”
樓下傳來小嬋的驚呼聲,她很快就跑了上來,推門而入。
東宮若疏慢慢爬起,跟她大眼瞪小眼好一會,終於呆呆地問道:
“小嬋,我的床怎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