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歡歡笑笑(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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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易要離去是遲早的事,他也不可能陪到永遠,殷惟郢如何不明白,既然不是生離死別,那也不必過度悲傷,把秋去當春來,還是要歡歡笑笑才好。

    風刮眉角不生悲。

    這幾日的蜜月,殷惟郢早就安排妥當了,先領他拜見諸位師叔師伯,再見見太華山上聞名遐邇的五色池,明白何謂“五日行在、朝雲初生”的大好風光,亭間見落葉紛飛,吟詩作對,隨即明裏暗裏取笑他不通文墨,陳易經不住殷惟郢的詩詞積累,給整得腦子懵懵,殷惟郢一番暗爽,她出口成章,腦子活絡,半點不懵,就是晚上會懵逼而已。

    陳易趁機報複她固然是報複不錯,可凡夫俗子,隻能見一時之欲,女冠就能見微知著了,陳易雖是報複,但也分明是離不開她,依依難舍……嗬,世間有她這般透徹的人麽?

    她很透徹。

    陳易也透得很徹,都徹底了。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消磨過去,期間殷惟郢為免閑人俗事煩擾,特別把陸英安排在太華山的僻靜角落住下,眼不見心為靜,去見一次都要走很繞很遠的山路,而如今的陸英也格外識時務,不曾過來打擾。

    這樣的日子一直該有多好…

    可惜的是,山上來貴客了。

    時值黃昏,菀兒忽然把殷惟郢叫去,說是有貴客來訪,她作為這一代的青年才俊,按禮數本就該去接見。

    遠遠就能聽到韋師姑與魯師叔與賓客相談甚歡的聲音。

    “多虧先生遠道而來,我等才能嚐到這上等的毛尖。”

    “不敢當不敢當,是我沐了太華山的仙氣,一介俗人,隻怕濁了仙山。”

    “人有仙人,山無仙山,死物而已。”

    “魯仙長這話說得在理,你看我外甥女,她平時都不點頭的,今兒頭都不曾搖過。”

    “哎,這位姑娘跟惟郢同齡吧,想必能說得上許多話。”

    ……種種寒暄,就像是會客的一種例行公事,既不相熟、也不陌生的人們間,總需要既不疏遠,也不親密的話語。

    人怕太過疏遠,不說真心話,又怕太過親密,什麽話都說。

    貴為景王女,王府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場合,殷惟郢自然得體,先讓菀兒通報,旋即攏著袖子跨過門檻。

    “貧道見過魏先生。”

    她進門不胡亂環視,朝客座上的男子見禮之後,再望向次座上的人,眼睛瞪大,整個人愣住了。

    隻見東宮若疏揉了揉惺忪睡眼,接著眼睛一亮,“是你啊,殷姑娘!”

    多位師長在場,殷惟郢勉強緩了過來,有禮道:“招待不周,還請東宮姑娘見諒……”

    “嗯,我會見諒。”東宮若疏頓了頓,“人好齊,是不是開飯了?”

    殷惟郢心裏一團風暴掠過,她萬萬想不到來的竟然是東宮若疏,而若陳易在場,定能認出那客席上的人是喜鵲閣座主魏無缺。

    至於魏無缺此次前來,所為何事,便是因為喜鵲閣將從山同城撤出,過來再見一見陳易。

    劍池內紊亂劍意平息後,再無崩塌之憂,陳易便不告而別了,畢竟他的身份,屬實敏感,明麵是朝廷上定下的大不敬之罪,暗麵則是景仁宮內的搜山檢海般的追查,不宜與喜鵲閣過多接觸。

    隻是陳易做的是陳易的事,魏無缺要做的,卻是喜鵲閣的事,將陳易定為“閔千戶”固然不錯,但若此事敗露,定要有後路可依,他要於上於下都有個交代。

    很快,魏無缺到來的消息,便被通報到陳易耳裏。

    陳易猶豫再三後,還是決定跟魏無缺再見上一麵。

    二人促膝長談了許久,足足一個時辰三刻鍾,殷惟郢算得清楚,若裏麵是女人,她早就衝進去把陳易揪出來了。

    至於魏無缺跟陳易談了什麽,殷惟郢不知道,也不甚關心,隻是隨意問了一問。

    “就是京城裏的事。”陳易簡略道。

    翌日後,有一個不好的消息落到殷惟郢耳中。

    東宮若疏不知怎麽,竟被安排來太華山住上一段時間,而師叔師伯們也欣然接納。

    殷惟郢得知後心煩意亂,恨不得東宮若疏走路磕到腳摔折腿。

    可人再缺不能缺禮數,再如何厭惡,都要以禮相待,女冠領她到客房,客客氣氣道:“寒舍鄙陋,東宮姑娘不要嫌棄……”

    東宮若疏望了眼樸素的客房道:“我有禮貌的,不好意思嫌棄。”

    殷惟郢都氣得胸大一圈,快給氣樂。

    東宮若疏過來,自然是會去找陸英,她可不管山路遠不遠、繞不繞,每天蹦躂蹦躂就去見陸英去了,她發現陸英好像變了,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有些時候隻是微微笑,猜不透到底在想什麽,好似一副煞有其事的感覺,東宮姑娘不喜歡這樣的陸英,於是,果不其然,女冠最不願的事情發生了,東宮姑娘拉著陳易一起去找陸英。

    一個太平仙姑誘惑不了陳易,就另外來個能奶孩子的聯合一起,這是要翻天了!

    頭幾回殷惟郢還能忍,後麵她見陳易一直往外跑,是真忍不了了。

    “你這幾天總是出去做什麽。”

    “被人拉著,沒辦法不去。”

    “你總跟著東宮去見你師姐,看來也不必陪我了。”殷惟郢語氣盡量平緩說著,沉吟一會,擺了擺手道:“反正回來都能見,去就去吧。”

    這本是陰陽怪氣,可誰知陳易真走了。

    殷惟郢抱著被褥,咬牙切齒。

    從前她都不覺自己吃醋,那一回她是真覺自己吃了醋,等陳易回來時,就佯裝漫不經心,待他熱切如常,也不知他知不知道她的心是冷的。

    ………

    陳易隨著東宮若疏去見陸英,根本不是什麽色心大發,他對笨姑娘常常都敬而遠之,對陸英則是師弟待師姐,不跨越雷池,之所以這些天一直往外跑,隻是想讓陸英從物我兩忘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如他此前跟周依棠所說,過去的陸英其實很怕像師尊那般孤獨,所以她固然天賦異稟,卻礙於心境始終難得寸進,而比起修為,陳易更想這師姐過得快樂些,他從前大放厥詞,說有更好的境界,如今既然已並非虛言,那麽就要付諸於行動。

    東宮若疏也同樣如此,不過她想得要更簡單,隻因為這樣的陸英很無趣。

    隻是世事都有個常理,便是想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二人便是想盡辦法,使勁渾身解數,陸英都無動於衷,像是局外人般看著他們。

    一來二去,陸英還沒像褒姒般破顏一笑,陳易和東宮姑娘反而關係比之前要更好了。

    其實二人間本來就沒多少的芥蒂,更無深仇大恨,再加上之前山同城時的來往,本身就很是親近,現在也算成朋友了。

    “我眼下雖有一身功力,但是別人傳來的,消化不了,反而卡在瓶頸上,每晚要受蝕骨之痛。”

    東宮若疏自然而然地談起了自己的境遇。

    有過前世,陳易對這事也有所了解,便順著話問:“那要如何是好?”

    東宮若疏瞥了他一眼,低聲道:“你不是有顆驪珠嗎?咱倆交情好,能不能送我?”

    陳易想了好一會,才想起周依棠哪回吃醋時把斬蛟的驪珠給了自己,其實於眼下自己而言,這驪珠也是無用,給東宮若疏便給了。

    接過驪珠時,東宮若疏眼睛冒著亮光,沒什麽心房道:“嚇得,我當年還想著勾引你騙驪珠來著,但一直沒什麽機會,不然也不會現在才弄到了。”

    她頓了頓,又道:“可惜沒成功。”

    陳易掃了眼笨姑娘,笑道:“還好沒成功。”

    二人相談甚歡的,彼此取樂,倒也一派和諧。

    得了驪珠,東宮若疏便以秘法把蝕骨之痛轉嫁到驪珠之上,到了這裏,她六品到四品的瓶頸終於開了,武功境界一發不可收拾,直衝而起。

    如此進展迅速,為免不經打磨,根基不牢,隻怕留下大患,這等情況,武夫一般都會連連尋求比武廝殺、甚至生死之戰,當年陳易入四品之時,便在藥師佛塔內以殺人刀殺二人傷一人。

    而自然而然地,東宮若疏開始問劍陳易,以此打磨自身武意,去蕪存菁。

    整整三日,幾乎都是刀與劍中走過,陳易刻意壓境,與東宮若疏問劍,起初壓到同境,東宮若疏三招敗落,隨後壓到次一境,好一點,但也不過六招,一日能鬥上三四十回。

    若是尋常人,怕是心境蒙塵,剛剛上去的境界又被生生砸了回去,但東宮若疏似是不知灰心喪氣為何物,輸了就拍拍大屁股,沒心沒肺地起來再問劍。

    而到後麵,東宮若疏愈發精進,從一開始的六招落敗,逐漸到了三十招、五十招,一日鬥劍的次數也愈來愈少,堪堪不過五六次便太陽西垂,陳易不覺間心意更勝先前,好似不知疲倦。

    吳不逾那番對劍道大材的期待,他也有所感懷。

    “怎麽,我也成前輩了麽?”

    東宮若疏的成長肉眼可見,她的武道修為幾乎一日千裏,手中殺人劍之意,更是鋒芒畢露,這從來不知心肺為何物的笨姑娘,像是道佛兩家的高深境界般“行也禪,坐也禪”。

    不過這些,殷惟郢都不知道,她修道不修武,於此並不關心。

    她隻關心陳易跟東宮若疏二人間,短短幾日來,竟比以往更親近了。

    問劍打架本是好事,最容易出裂隙,可就怕他們打著打著打到床上去了!

    殷惟郢隱晦地透露過擔心,但陳易不放在心上。

    既然他這邊不聽,反應不過來,那麽殷惟郢就隻好在東宮若疏那裏尋一尋突破口,以讖緯卦象旁敲側擊一下,讓他們注意分寸。

    於是,當東宮若疏問劍問得大汗淋漓回客房時,殷惟郢私下堵住她道:“你身上的氣息古怪,咦,這般似曾相識啊…”

    東宮若疏點頭同意道:“是啊,你老公的嘛。”

    殷惟郢臉色一僵,想說的話一時都卡在喉嚨裏,好半晌後才到道:

    “你境界如何了?”

    東宮若疏想了想道:“遠遠不及尊明。”

    尊明都來了…殷惟郢雖知這不違禮數,但心裏總覺怪怪的,特別是那大了自己一圈的胸脯格外刺眼。

    東宮若疏見女冠一時不說話,便主動問:“殷姑娘是有什麽事嗎?”

    女冠強繃麵色,輕歎道:“也說不上什麽事,你滿麵紅光,但眉心卻略有暗沉,暗合呂祖靈簽第七十七簽古人渭水訪賢,是一中下簽,若長此以往,必遭大劫。”

    說罷,殷惟郢便把簽令抽出。

    見簽詩“前車已覆,當爲殷鑒”,東宮若疏被糊得一愣一愣的,請女冠進了房內,細說分明起來。

    二人席間喝了酒,都醉上了頭。

    殷惟郢貴為王女,見過父王如何待客,更知籠絡人心之道,當即口若懸河起來,東宮若疏如何能招架得了,幾下就給女冠弄得暈頭轉向,騙得七七八八。

    殷惟郢舉著碗,麵紅耳赤,一錘定音般道:“那你我既是女君子,便有君子之約,說好,你不許對他有意。”

    “嗯嗯嗯,我不喜歡他,也不去喜歡他。”東宮若疏酡紅著臉,高舉酒碗道:“喝酒!”

    “喝酒…咦,怎麽沒了…”

    殷惟郢迷糊間低頭一看,酒碗空了。

    隻有酒壇裏還剩一點。

    她正欲伸手,卻被東宮若疏一把搶住,女冠連忙握住,卻又拿不動,二人一時僵持不下。

    “你為什麽要搶?”殷惟郢臉燙卻冷聲道。

    “因為我知道搶過來的才是好的。”

    殷惟郢旋即鬆手一推,“但我覺得,讓過來的才是好的。”

    “那我一定要搶?”

    “那我一定要讓。”

    “你要讓什麽?”

    “你要搶什麽?”

    “一起說?”

    “一起說。”

    二人深吸一口氣,幾乎同時道:

    “讓你喝酒!”“搶著喝酒!”

    話音落下後,二人都愣了下,相視大笑起來。

    “好一對狐朋狗友!”東宮若疏舉著酒壇一飲而盡,大聲笑道:“我是狐朋。”

    “那我就是…”殷惟郢指著自己,麵露遲疑,“…狗?”

    二人喝得酩酊大醉,女冠驀然發現,其實這個東宮若疏,心思滿單純的,也沒有之前想得那麽難相處。

    若非陳易,她們其實也能當個交心朋友。

    而有過先前的吃虧,這一回殷惟郢可學聰明了,警告東宮若疏不能說出去,說出去就不靈了,以後都轉不了運。

    可惜的是,陳易也學聰明了,見殷惟郢不來,便懷疑她到了東宮若疏那裏去,女冠如何背後耍小手段,誆騙這個笨姑娘,都盡數聽在而內。

    女冠雖是酒醉,秋風刮來,衣袖隨風滾圓舞蕩,她仍一路步履穩當,好不仙氣翩然。

    不過,等待她的,就是陳易了。

    沒過多久,女冠的顫音滾在小樓牆壁上,

    “你…你怎麽…都聽到了?”

    “不行,再怎麽樣,那個地方都不行!”

    “你胡鬧,怎能借此欺負我?!”

    春風忽歸來,花開花又敗。

    不管遭了怎麽樣的難,殷惟郢到底還是做到了。

    哪怕知要別離,陳易沒有哪天不快,書中說別離總是悲愁,可不知多少夜裏,他們都是歡歡笑笑。

    因為要寫大綱,來得比較晚,明天十二點一定準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