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妻對妻,妾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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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女被宮女引去兩處廂房,彼此相鄰,廂房內有宮女點好了茶水。
    至於誰去哪間廂房,說來也簡單,景王女與東宮若疏同一間,殷聽雪與林琬悺同一間。
    殷聽雪捧著茶水,打量麵前略顯拘謹的林家小娘,心裏犯嘀咕:
    這不是妻對妻,妾對妾嗎?
    雖說陳易那時說要娶她為妻,小狐狸偶爾也會想一想那大夫人的位置,但說到底,她從來不覺得她真會當什麽正妻。
    而平妻聽起來雖然好聽不少,地位也高不少,但相較於正妻來說,不過是另一種的妾罷了。
    殷聽雪素來不爭不搶的性子,又跟了陳易這麽久,也不想當什麽正妻。
    她沒能耐,壓不住人,服不了眾,修羅場上勸架都沒人聽,怎麽當得了正妻。
    而且殷聽雪也自知自己性子軟,性子軟有性子軟的好處,譬如說能給陳易好一頓吹枕邊風,所以性子軟自然也有性子軟的壞處,譬如說爭搶爭不過別人,更沒什麽攻擊性,吵起來時隻能勸架。
    如今跟林琬悺待在一個廂房裏,殷聽雪對她的觀感還不錯。
    是因為彼此性子都偏軟吧。
    不是因為都沒什麽胸脯。
    宮女點過茶水,殷聽雪便親自給她捧了過去,林琬悺道了一聲謝。
    小娘的眼睛裏倒映著少女的模樣,氣色紅潤,額頭光潔,帶了些嬰兒肥,好像還比上回見麵多長了些肉。
    林琬悺低下臉,茶湯裏的自己,臉頰蒼白如紙,顴骨都微微凸出,握住茶碗的手都指節分明。
    守寡竟對人如此蹉跎……
    聽見林琬悺的落寞,殷聽雪出聲道:“林夫人怎麽這般落寞?”
    林琬悺抬起臉,下意識道:“倒也沒什麽…閨怨瑣事而已。”
    她品了一口茶接著道:“你…你可真好看,比之前好看多了。”
    給人誇好看,而且誇自己的人出落得也標致,殷聽雪心裏喜滋滋道:
    “家裏吃得多,睡得也…也算好,之前詩會見林夫人的時候,我既憂慮又犯愁,更會捕風,不知多少心慌意亂。”
    少女說得那段時候,便是林府政變逼宮前的那場詩會。
    那時林琬悺還沒守寡。
    那時少女剛剛失去頃刻花。
    時過境遷,如今二人似是處境一變,殷聽雪少有憂慮,而林琬悺多有煩愁。
    林琬悺把她的話聽到了心坎上,如今少女二八,她又大得了多少,年歲十九而已,同樣是花樣年華,這一對比,就更覺造化弄人,她愁從中來,心有感慨,無怪乎世上那麽多寡婦出家為尼,原來環視家中姊妹,但見自己一個醜鬼。
    朔風吹得門窗呼呼作響,這淒厲之音把她叫醒過來,她臉色晦暗下來,自己一個寡婦,守好寡就是了,又怎好關注容貌呢?
    “林夫人又怎麽了?”殷聽雪適時問道。
    林琬悺回過神來歎氣道:“我是寡婦,竟隻關注你容貌上去了,一對比就自慚形穢,可我要守寡的,怎能就成天往這想呢?”
    殷聽雪感慨道:“女為悅己者容啊。”
    林琬悺打了個冷顫:“我還沒失身,你不要善加臆測!”
    殷聽雪:“……”
    自己隻是感歎一句,這林家小娘怎麽就談到失身上去了。
    林琬悺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噪紅起來,咕噥道:
    “方才醉意上湧,說錯了話,夫人見諒。”
    殷聽雪壓抑住笑意,林家小娘這性子,最容易被陳易拿拿捏捏了,就是那種偏軟但不夠軟的柔和,他最會拿捏這種了,以後唯一的問題,就是小娘身板嬌弱,有些不經鞭撻。
    而現在陳易變好了不少,林琬悺跟他好像也有些兩情相悅,繼續守寡下去也是糟蹋人。
    小狐狸轉了轉眼珠子,柔聲道:
    “林夫人臉色蒼白,如今下去也不是辦法。
    記得曾有卓文君改嫁司馬相如,是為鳳求凰的佳話,這般佳話,林夫人覺得如何?
    陳易他…他現在很好了,算得上良人,把你接進門也可以,相信崔府上也願意……”
    “…我不願意。”林琬悺一字一句道,“夫人不該在一介寡婦麵前說這些。”
    殷聽雪沉吟了好一會。
    待林琬悺緩了下,慢慢品茶後,殷聽雪道:
    “不願意也就罷了,陳易變好了,不會胡來了,有些君子之風,若無郎情妾意,斷然不願強求,而且為人規矩,我之後勸一勸他,讓他此後與你一刀兩斷,不害了你的清名。”
    林琬悺怔了一怔,清名能得維護,本應欣喜,莫名其妙地心裏不是滋味。
    殷聽雪一本正經地繼續道:
    “況且,你出身門第也一般,出落得雖說標致,但守寡日久,姿容有缺,他這人怕是也看不上你……”
    不輕不重的話音落下,林琬悺僵在了原地。
    哪怕殷聽雪說的每一句都合乎情理,為她的清名著想,但又像是一根針一樣字字誅心。
    林琬悺臉盤僵硬,不知怎麽辯駁。
    最後,小狐狸微笑道:
    “林夫人你以後便好好守寡。”
    砰!
    林琬悺的茶碗掉在地上,炸得四分五裂。
    宮女被嚇了一跳,連忙走來收拾茶碗。
    林琬悺卻沒因茶碗摔碎而驚醒,而是急促喘著粗氣,心裏也不知在想什麽。
    最後,她一咬牙,喘著氣道:
    “這是什麽話,我、我自有清名,他看不看得上我,都跟我無關,隻是如今太後娘娘在上,天恩浩蕩,我一弱女子身不由己,便是不情不願也要入了陳府,想來這般悲慘之事,我這弱女子也無力掙紮……”
    “也就是說你答應入陳府咯?”殷聽雪順著問。
    “我、我…不是答應,是無力掙紮。”林琬悺梗著脖頸道。
    殷聽雪體貼人心道:“那我幫你去勸勸太後,也勸勸陳易?”
    “你…”林琬悺連聲道:“你別去,太、太後娘娘自有決斷……”
    “沒事,強扭的瓜不甜,我幫你勸勸。”
    林琬悺都快被氣哭了,強忍著眼角酸澀道:“他就喜歡強扭的瓜!”
    “那你喜不喜歡?”
    “我、我沒辦法,夫人怎能這般相逼…”林琬悺抖著肩膀,忍不住道:“我答應、我被迫答應入陳府了,行了吧。”
    殷聽雪笑著應聲道:“好啊。”
    林琬悺像是驟然失力地摔在了椅子上,她忽然間心裏一輕,許多煩愁好似隨風而散。
    一時間裏由衷靜謐,甚至都沒想到,自己中了殷聽雪的激將法。
    而殷聽雪默默品茶。
    ………………………
    相較於那邊的平穩落地,殷惟郢這邊倒是有些別樣。
    別樣的僵硬。
    二女先前爭鋒相對,還差點給服了玉春膏的陳易雙喜臨門,無論是誰,都心有餘悸。
    殷惟郢還好,畢竟早已跟陳易那個過,隻是心有芥蒂罷了,而東宮若疏,則是稍微回想就泛起雞皮疙瘩。
    這一回,東宮姑娘算是見到了什麽是真正的好色。
    他真有女人就上啊!
    東宮若疏光是想想就鬱悶得不行,還有幾分氣惱,密瓜籽給看過了,還給人摟住了要抱來抱去,這要她以後怎麽有臉見人……
    身為女子給人這樣那樣,如果不是夫君的話,那要怎麽收場?
    東宮若疏惱意上了心頭,氣苦了眉頭。????不過哪怕如此,東宮姑娘也沒有恨不得一劍斬了陳易的念頭。
    陳易占了她便宜雖歸占便宜,但二人還算有些交情,而且一路看過來,他也不是什麽作惡多端之徒,還有些俠名。
    幹坐著也不是辦法,東宮若疏想了想後道:
    “殷姑娘,金簪還給你,我們要不要握手言和?”
    說著,她把那金簪遞了出來。
    殷惟郢不知她心裏在搞什麽名堂,一時猶疑,回絕道:
    “免了,此物與我不搭。”
    “不言和就不言和。”說著,東宮若疏慢慢把金簪戴到了頭上。
    殷惟郢先前回絕,可眼見她戴上簪子,又心裏不快。
    “你我僵著也不是辦法,還是言和為好。”女冠說完,還強調了一句:“你知道我跟他關係。”
    東宮若疏見她變臉,也沒懷疑,就點頭道:“好。”
    殷惟郢盯著她,伸出了手,意味明顯。
    東宮若疏眨了眨眼睛。
    半晌後,她摸出百兩銀票遞了過去:“記得找我十兩。”
    殷惟郢:“……”
    女冠看了看手上的銀票,一時氣結,她想不到跟這女人說話怎麽這麽費勁,跟閔寧有得一拚,江湖人都這樣嗎?
    她冷聲道:“莫說我求仙問道,金銀不過俗物,我堂堂景王之女,豈會要你百兩銀子?”
    “不是一百兩,是九十兩。”東宮若疏糾正道。
    “管它一百兩還是九十兩,我是問我有必要要你銀子麽?”
    “好像沒必要。”東宮若疏想了想道。
    “所以呢?”殷惟郢循循善誘。
    東宮若疏疑惑反問:“所以呢?”
    “…所以呢?”殷惟郢強調了下語氣。
    東宮若疏茫然不解:“所以所以呢?”
    “所以你為什麽要給我銀子?”
    殷惟郢鬱氣衝上心頭,心底對這女人恨得牙癢癢,她們的思維都不在一根線上。
    “通過你賄賂陳易啊。”
    東宮若疏理所當然道:
    “你老反問我,我怎麽聽得懂嘛。”
    殷惟郢一陣氣結,她跟這女人簡直八字相衝。
    等著,等你給他娶走,看本道不在你頭上作威作福!
    吃飯的時候夾走你的菜,睡覺的時候讓你睡地板,疊一起的時候把你壓下麵!
    殷惟郢惡狠狠地想了一通,但驚覺盡是床榻旖旎之事,又連忙拉回心神,默默誦起太上忘情法。
    不知何時起,她竟多了許多欲求。
    修道之人,最忌諱的就是欲求太多,六根染塵,故此才有斬三屍之法,殷惟郢心中暗惱,與陳易牽絆太深,竟拖累了修心。
    一言以蔽之,
    都是陳易的錯。
    都怪他太能降白虎,要得太狠了……
    好一會後,以太上忘情法穩住心神之後。
    殷惟郢品了下茶水,看了看手裏的百兩銀票。
    女冠問道:“你賄賂他什麽?”
    “讓他別跟我洞房…我怕。”東宮若疏為免解釋太多暴露出身,就以自己怕了事。
    殷惟郢轉了轉眼珠子,計上心頭。
    太後要賜婚之事,已成定局,避免不了。
    東宮若疏怎麽想,都會嫁給陳易,甚至可能占著正妻之名。
    殷惟郢又怎能讓她得逞?
    於是,女冠收攏起銀票道:“我自會跟他說好。”
    她剛才都沒成功賄賂到陳易…東宮若疏想著,驚疑道:“真的?你這麽好說話啊。”
    “自然真的,”殷惟郢微微一笑道:“你知不知道他為何不去青樓取樂?”
    東宮若疏努力想了想:“因為他睡你不用錢?”
    殷惟郢:“……”
    她平下了湧上來怒氣,慢慢道:“是因為他最喜歡我,略勝於殷聽雪,遠勝於閔寧。”
    東宮若疏驚訝地張大嘴巴,上一回見殷惟郢的時候,她還是陳易鼎爐,沒想到短短時間內,陳易竟如此喜歡她。
    還遠勝於閔寧。
    自己受過人家姐姐的照顧,若是以後有幸碰到閔寧,得跟人家提一嘴才好。
    殷惟郢不知她在想什麽,繼續道:
    “既然你知道,那麽我想先問你一件事……你恨他嗎?”
    東宮若疏想都沒想就搖頭:
    “不恨啊。”
    “…為什麽不恨?”女冠有點驚奇。
    “哪有為什麽。就是他其實也沒害我,更沒打我,我還教過他劍法。”東宮若疏袒露心扉道。
    女冠知道太子妃心裏在想什麽,不由大跌眼鏡。
    要知道她當時第一回見陳易的時候,不僅不歡而散,怒急之時還咒過陳易死,恨不得將陳易千刀萬剮。
    至於艾草,那是後話了。
    以己度人,殷惟郢還以為東宮若疏對陳易有恨,需知陳易最愛報複人。
    可既然如此,那就不好操作了。
    “你若是不恨他,那他定然歡天喜地跟你洞房。”殷惟郢知道東宮若疏不了解陳易,就循循善誘道:“所以,你要學著恨他。”
    “但我根本就不恨他。”東宮若疏徑直道,“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買凶殺人都要錢呢。”
    殷惟郢本來還想反問,轉念一想到這傻姑娘缺根筋,便摸出那百兩銀票道:“這樣,我給你九十兩銀子,你去恨他。”
    東宮若疏眨眨眼道:“那我找你十兩。”
    就這樣,那百兩銀票被東宮姑娘收了回去,還給殷惟郢遞回了十兩。
    女冠差點繃不住笑,麵上佯裝不動聲色。
    她舉起茶碗,緩緩喝茶。
    特別是想到…東宮若疏恨他,跟他作對,接著戰敗,自己再吹吹枕邊風,她豈不是分分鍾要被關入小黑屋裏,給折騰得雙目失神?
    殷惟郢壓抑不住笑意,
    她差點就笑嘻了。
    不過,陳易去哪了,怎麽還沒來?
    笑過之後,殷惟郢見久久都沒陳易的動靜,不由擔心起這夫君來。
    “你別隨便出事。”她嘀咕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