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宮

    華欽鳴帶著羅綺和蕭冰心倆人給皇貴妃請安。

    “起來吧，心意到了便好。近日宮裏宮外都不太平，你們還是少進宮走動。”

    皇貴妃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閉目斂神，虔誠禮佛。

    薄唇微動，語氣毫無波瀾，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的避世者，清冷地不像人。

    “是。”羅綺和蕭冰心起身，恭敬應道，不敢多話。

    “本宮今日齋戒，早膳已備好，兩位王妃先過去用，鳴兒留下。”

    皇貴妃話音落，宮女貼身萱兒便領著羅綺和蕭冰心離開。

    熏香繚繞的屋子裏，剩下皇貴妃和華欽鳴。

    “母妃是有話要交代？”

    “銀杏的事處理了嗎？”

    皇貴妃出聲淡淡，神色看不出情緒。

    “無常散已經交給韓建，銀杏深受重傷，內髒受損，不出十日，必因重病而亡，就算是宮裏禦醫也查不出問題。”

    銀杏在韓府，華欽鳴早就將毒藥交給韓建。

    他不是不想做心善之人，隻是他沒有資格做好人。

    銀杏走後，他會好好善待她的家人，不會讓她白白犧牲。

    “無常散，無色無味，銀針也測不出毒性，可一旦入口便是致命性的，五髒衰竭，無藥可醫。”皇貴妃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冰涼涼。

    她嘴角帶笑，這是她研製的毒藥，最令她驕傲的毒藥。

    南薑部落居在深山，一切生活起居用品皆是來自大自然，自給自足。

    峰巒起伏的大山阻隔了與外界的聯係，卻也提供了珍稀的植物草藥。

    南薑部落幾乎人人都識得常見的草藥和毒藥，而皇貴妃則是深諳此道。

    “母妃研製的毒藥，天下無人能解。”

    華欽鳴見她高興，附和著說。也隻有在說到毒藥的時候，母妃才能露出笑容來。

    他希望母妃能一直都這樣笑著。

    對著他也能這樣笑，多好。

    華欽鳴剛想著，皇貴妃臉上的笑便已消失。

    十分短暫。

    轉而麵色冷漠，語氣也更冷：“皇帝前幾日來，讓我提醒你，安分守已，莫要生出非分之想。”

    “父王可有懷疑母妃？”華欽鳴神色緊張地看向她。

    皇貴妃緩緩抬眼，很快又垂下眼眸，手指撥弄佛珠。

    “不必擔心我，在他身邊快二十年了，我比他更了解他自已。近日不要與韓建見麵了。”

    “是。”

    華欽鳴躬身應道。

    他一直謹言慎行，也就是近日與韓建在大慈寺見了幾麵，沒想到就被宮裏人發現。

    目光忽得變得冷厲。

    這麽多年，父王還是不相信他的。

    不，他是誰也不信。

    見他不說話，皇貴妃又道：“做事要有始有終，太子的事由他起，後續也讓他主導。”

    “多謝母妃提點。”華欽鳴應道。

    他也沒打算插上一腳。

    就算什麽都不做，也是他做的。

    因為在外人眼中，韓建是他的人。

    “皇帝年紀大了，喜歡熱鬧，如今隻有皇太孫一個孫兒，你已成家，該有個孩子了。”

    “兒臣自小體弱，子嗣怕是……”

    華欽鳴還不想要孩子。

    也不會有孩子。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和誰同房。

    皇貴妃沒等到他說完話，就直接阻斷，“王妃端莊穩重，羅淵深得聖心，孩子由她誕下皇帝應該會喜歡。”

    他麵色一怔。

    臉色更是蒼白。

    他的一輩子已在母妃手中，難道他的孩子也要這樣出生嗎？

    然後和他一樣不人不鬼地活在深宮？

    母妃有生養之恩，他做一切以後都是留給母妃的，也算是還恩。

    可孩子……

    皇貴妃睨他一眼，不容置疑：“調理的藥高陰給你配好了，出宮時記得帶上。”

    “……是。”華欽鳴垂眸輕應。

    眼底空洞無神。

    另一邊，羅綺和蕭冰心正坐在飯桌前。

    蕭冰心掃一眼清淡的白粥小菜，饒是無味，夾了一塊煎餅，裏麵還是青菜餡的。

    這時她想起在西陲時吃的烤肉夾餅，味道是多麽美味。

    可留在中都是她的選擇，她有王爺，什麽都不重要。

    為了王爺，她可以做任何事。

    眼中又是一片精神，不經意瞥到羅綺，端坐著，未動筷。

    “母妃讓我們先用膳，王妃這是在等王爺？”蕭冰心眼中帶著嘲笑。

    “我不餓，妹妹先吃吧。”羅綺溫和一笑。

    “王妃不餓也得吃兩口，母妃的話連王爺都是唯命是從的。要討好王爺，在府裏或許可以，在母妃這裏，這麽做可沒用。”

    “我沒有討好王爺，妹妹多想了。”

    羅綺溫溫柔柔的樣子，蕭冰心最是討厭。無論她怎麽諷刺嘲笑口出惡言，羅綺總是一笑了之，什麽都不在乎。

    羅綺明明不願做這個王妃，卻被陛下賜婚，而她千方百計，最後隻是一個側妃。

    蕭冰心眼中有嫉妒，有羨慕，更是有些恨。

    諷刺的是，相看互不順眼的倆人，卻是文王府中最清楚彼此內心秘密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蕭冰心在羅綺麵前，才敢顯露本性。

    “聽說羅大人如今是當朝副相，深得父王信任，姐姐有這樣一位權勢滔天的父親，王爺必定更加看重。”蕭冰心說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

    “父親盡忠職守，陛下九五之尊，任用誰都是為了饒國。官無大小，各司其職，都是不可缺的。蕭將軍鎮守西陲，護饒國邊疆安穩，我心中佩服。”羅綺不溫不火道。

    “你什麽意思？”

    蕭冰心以為她這是在嘲諷，惡狠狠地說。

    “中都富饒繁華，亂花迷人眼，卻不比西陲遼闊自由。我羨慕妹妹曾生活在那裏，也感佩蕭將軍沙場馳騁。”

    朝中局勢複雜，位高未必是好事。

    這句話，羅綺隻在心中說。

    蕭冰心身後站著的春兒，是福安宮出來的，羅綺不敢亂說話。

    自從嫁進文王府，她將心事都藏在心中。

    在府中幾個月，好像過了幾十年，忽然間，她能看懂好些原本看不懂的事，而有些人，越來越看不懂。比如，王爺，比如，皇貴妃。

    她隻求自已不要連累父親，所以隻能更加小心生活。

    從羅綺眼中，蕭冰心竟然看到了羨慕。

    西陲，那是她逃離的地方，卻是羅綺向往的地方。

    羨慕？！

    可笑！

    “你這是吃到了葡萄說葡萄酸。王爺在朝中孤立無援，有羅大人幫助，當然是更妥帖些。”蕭冰心收回目光，機械地將清粥送入口中。

    想起華欽風那樣好的身手都會落崖，差點喪命，更何況是本就體弱的王爺。

    羅綺臉上的笑忽然停住，語氣微涼：“王爺忠心耿耿，效忠陛下，何來孤立無援之說。這話妹妹可不要再說了，免得被旁人聽了去，無故牽連王爺。”

    “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