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下朝後，便直接去了福安宮。

    他的神色比以往都要不同，雪白的臉上有種異樣的光彩，好像有一股力量，有一股朝氣。

    進了佛堂，他收住心中所有的情緒，向皇貴妃請安。

    “今日朝中可有發生什麽？”皇貴妃緩緩起身，一邊走，一邊撥弄手中的佛珠。

    “回母妃，今日父王因蒼蘭土匪一事震怒，處置了南府知府，修改了吏部考核、晉升官員的流程。”

    華欽鳴站在她麵前，她眉眼低垂，神態安然。

    聽後，也不發怒。

    而是嘲諷一笑。

    “腐爛的朝廷，他以為自已將饒國治理地風調雨順，他以為他是天之驕子。可笑，如今才知道，他的江山早被他弄得汙水一灘。”

    皇貴妃嘴裏的那個“他”，就是皇帝。

    二十年依偎在旁的皇帝。

    在她心裏卻是無比厭惡，憎恨這個男人。

    語氣冷冷，“萬裏山河，歌舞升平，那是他想看到的。皇帝想看什麽，臣子便給皇帝看什麽。自欺欺人。”

    華欽鳴早就習慣皇貴妃對皇帝的態度。

    她的柔弱，她的乖巧，她的依附，不過是虛與委蛇，不過是為了在後宮生存下去，不過是為了得到那最高的權利。

    小時候，他時常在疑惑，母妃為何那麽厭惡父王？

    隻因為被族人送進宮獻舞？

    隻因為被父王看中當了妃子？

    那她恨的不該是南薑部落嗎？

    為何是父王？

    可她也得到了父王的寵愛多年，也得到了所有女人都羨慕的地位。

    有時，他也在想，就這樣當一個不爭不搶的文王也挺好。

    可母妃不給他這個機會。

    他收回思緒，“父王準備要選出一人替他南巡，體察民情。”

    嘴角一撇，“真會做樣子。”

    “明知是狗官貪官，還查什麽？直接一劑毒藥要了他們的命。幹幹淨淨，清清爽爽，不留痕跡。”

    皇貴妃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冷得嚇人。

    華欽鳴看向她，認真道：“母妃，兒臣想去南巡。”

    “自然是你去。這麽好的機會，受萬民敬仰，當然要你去。”

    可華欽鳴沒想那麽多。

    他隻想離開中都，看一看外麵的世界。

    或許這是他這輩子唯一能出去的機會。

    “太子也想去。”華欽鳴理性地分析，“如今朝中除刑部馮修、吏部李策，支持我們隻剩下一些小官，在殿上沒有說話的機會。”

    “馮修因為馮迎的事受父王冷落，而今日李策又被父王訓斥，近日是不可能在父王麵前取得信任。”

    為了爭取到南巡的機會，華欽鳴這次是真的在費心思。

    看到他如此有鬥誌，皇貴妃欣慰，聲音也柔和許多。

    “鳴兒怎麽忘了？陛下最信任的羅相是你的嶽丈。”

    華欽鳴如實道：“羅相剛正不阿，一心忠君，怕是不會偏袒誰。”

    美眸微微抬起，“綺兒好久沒去看羅相了吧，你陪綺兒回去看看羅相，吃頓團圓飯，也好讓羅相勾起父女情深。”

    華欽鳴頓了頓，才說：“母妃，綺兒文良賢淑，用心打理王府，兒臣不想利用她。”

    他沒有刻意隱瞞，而是如實說出內心想法。

    皇貴妃沒生氣，反而開心。

    罕見地耐心細說：“李嬤嬤也誇綺兒好，我每次見她也心裏舒服。她這般好，你才要為她的以後著想。”

    “她是你的正妻，你是王爺，她便是王妃；你是庶民，她也是庶民；你若下獄，她也下獄。”

    “你若是未來的王，她便是未來的後。”

    華欽鳴應道：“兒臣明白了，兒臣知道該怎麽做。”

    “下去吧，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

    在他轉身之際，皇貴妃柔聲道：

    “鳴兒放心，南巡的人隻能是你。”

    柔聲中帶著陰森，“誰若敢阻攔，我便讓那人消失。”

    另一邊，太子也找王硯回東宮商量對策。

    “殿下對陛下今日在朝中所言所行有何看法？”王硯捋著胡子問。

    太子想了想，“父王似乎是真的想整治官吏，整頓朝綱。”

    王硯沒有輕易下定論。

    而是說：“陛下年輕時，也是淩雲壯誌，心懷天下，一心為民。所以才有那一幹眾臣支持他，扶持他，坐上那個位置。”

    “隻不過後來，才變得喜歡爭權奪利，爾虞我詐。”

    太子有些意外，“母後未曾和我說過這些。”

    王硯以前也不和他說這些。

    “因為誰也不知道，坐上那個位置後，人心會變得如此無情、冰涼、狠毒、多疑……”

    方正的臉上是一雙曆經滄桑的眼眸。

    有些事，太子該知道，也該去做了。

    太子眼神誠懇，“祖父，我不會變成那樣，永遠不會。”

    王硯不予評價。

    他端起茶杯，輕嘬一口，才道：“南巡整治貪官汙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也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那些遙遠的，我們看不到的地方，也需要一個人帶去光明和希望。”

    “祖父，我要替父王去南巡。”太子說，“不是為了父王，也不是為了我自已，隻是為了百姓。”

    “蒼蘭縣土匪橫行，若沒有南覓縣幫助，沒有一個好縣令，百姓又該要受多久的苦難。”

    太子言辭懇切，一如當年的皇帝，意氣風發，誌存高遠。

    王硯答應：“殿下放心，我一定全力支持殿下。”

    說到南覓，太子便想到風王。

    “聽說我在皇陵的一個多月，三弟也不在中都。三弟在南覓，蒼蘭縣多年的土匪便被剿滅，我不相信沒有三弟的功勞。”

    世上沒有巧合。

    王硯眼中有讚許，有肯定。

    “風王行事確實穩重許多，為人正派，朝堂之上，隻有他不畏懼皇威，不顧慮前途，隻一心為民，毫無私心，敢站出來支持殿下的。”

    滄桑的眼眸劃過一抹光。

    “如今，陛下對風王也是十分信任。說不定陛下會找風王詢問他南巡人選。”

    意思顯而易見，讓風王幫忙勸說皇帝。

    這樣太子就更有把握一點。

    “三弟……”太子低聲呢喃。

    想到他，嘴角不由上揚。

    太子說：“三弟還是就做三弟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