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星河一下朝，又親自來到福安宮。

    荀書瑞已經在燒毀的紫荊苑裏。

    見到張星河，行了一禮，“陛下命禦前兵協助張大人調查。”

    張星河一張嚴肅的臉，沉沉地望了一圈被燒的亂七八糟的紫荊苑。

    “假山附近燒得格外厲害，已經不能看出機關的痕跡。林海雪蓮也沒有留下，昨晚我已連夜查過。荀統領今日可有發現什麽？”

    荀書瑞沒有昨晚那麽意外，隻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張大人刑部探案高手，若張大人勘驗過的現場，禦前兵自然查不出什麽。”

    張星河沒再多問，轉身朝佛堂方向。

    “佛堂也是燒毀最嚴重的，一起去看一看吧。”

    兩人一起走進佛堂，佛堂沒什麽東西，救火也及時，除了有些亂，就佛堂附近的簾子以及供桌被燒毀，其他倒無大礙。

    荀書瑞又細細檢查了一番，才道：“佛堂不大，堂內一尊佛像，桌椅外，別無他物。”

    張星河站在佛像前，目光審視，“宮女月兒隻燒了這兩個地方，肯定是想用大火掩蓋什麽。”

    荀書瑞立即明白，“我讓人把佛像搬去細細檢查。”

    張星河沒應聲。

    這時，有個高大的身影出現。

    “無影，見過張大人、荀統領。”

    無影，太子護衛，隻聽令太子行事。

    “太子殿下命屬下詢問可有什麽需要幫忙？或是查到了什麽？”

    荀書瑞不語。

    張星河淡淡道：“可能需要皇後娘娘幫個忙。宮女月兒已死，我需要這個宮女所有的資料，包括入宮前。”

    “是，屬下這就去回稟殿下，請皇後娘娘出麵。”

    荀書瑞派人將佛像搬走，離開福安宮前又看了一眼張星河。

    實在看不懂。

    好像什麽都知道，卻也不戳破，連皇後娘娘都敢使喚，又得陛下信重。

    這人，深不可測。

    荀書瑞收回目光，打算去清寧宮找華欽風匯報情況。

    ……

    長樂宮

    “王爺……娘娘不是不讓王爺進宮來看她？”

    巧兒追著華欽鳴，有些局促不安。

    華欽鳴沒多想，知道母妃要強，福安宮無故被燒，又毀了她心愛的紫荊苑，如今還住在皇後宮中，肯定是氣極。

    “我還是有些擔心母妃，看一眼便走。”

    巧兒支支吾吾，“王爺……高奉禦在為娘娘請平安脈。”

    “不用通報，我想聽一聽母妃身體如何。”

    華欽鳴示意巧兒不用跟著，自已走進正屋。

    正要推開門，卻聽到裏麵的談話，他猶豫了一下，靜靜立在原地。

    是高陰和皇貴妃的聲音。

    “娘娘，一切準備就緒，計劃可以開始了。”

    “剩下的林海雪蓮被燒毀，已提煉的可夠用？”

    “足夠一城的人葬身地獄。”

    “這次不能有任何差錯，我要所有人都死。”

    高陰聲音陰森，“隻待中都成為一座空城，靜王便會領著十萬將領直接逼宮，娘娘和王爺終於能夠團聚了。”

    皇貴妃語氣中帶著期待，“我等了那麽多年，終於等到他練兵成功，十年，十萬私兵……”

    華欽鳴麵色一怔。

    靜王……

    逼宮……

    團聚……

    原來這才是她不愛父王的理由，不愛他的理由。

    原來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到今日華欽鳴才明白，自已不過是母妃手中的木偶人。

    巧兒見他神色蒼白地走出來，擔憂問道：

    “王爺，你怎麽了？”

    “母妃沒事，我便安心了。”他抬起雙眸，嘴角帶笑，輕輕握住巧兒的手，聲音帶著魅惑又帶著可憐，“巧兒，別和母妃說我來過，免得她不高興，又要責罰我。”

    巧兒紅著臉，低下頭，“是，奴婢不說。王爺放心。”

    華欽鳴抬起頭，雙眸立即變得陰冷。

    他加大了步伐，拚命想走出這座壓抑的宮牆。

    回到王府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被掏空了。

    他不知怎麽的，就走到了碧瑤苑。

    “出去，都出去！”

    他很少發這樣大的脾氣，仆人們都紛紛退下。

    羅綺放下碗筷，示意小蘭也出去。

    “王爺怎麽這個時辰回來？”

    華欽鳴突然像個孩子一樣，趴在羅綺膝蓋上。

    “今日我不想當值，我想任性一回。”

    羅綺愣了愣。

    心中緊張又害怕，不敢動。

    “王爺是累了。今日便休息，不上值了。”

    華欽鳴不說話，就這樣趴著。

    羅綺身上有一種淡淡的清香，還有一股自帶的溫柔清淨。

    她總是溫溫柔柔的，笑起來也總是暖暖的，讓人很舒服。

    她也從不會多問，也不會糾纏他。

    可隻要他轉身，她一直都在，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刺繡、作畫、彈琴、看書……

    “地上涼，到榻上躺著吧，舒服一些。”

    華欽鳴乖乖站起來，任由她扶著，走到榻邊。

    他躺在榻上，頭依舊枕在羅綺的大腿上。

    他閉著眼睛，雙腿彎曲。

    羅綺低頭便能看到他消瘦的側臉，異常白皙的肌膚，還有長長的像是蝴蝶翅膀的睫毛。

    這般如同嬰兒純潔的人，很難想象他將小盞活活杖斃。

    或許，他真不知。

    或許，隻是李嬤嬤管教下人嚴格。

    手輕輕地撫著他的黑發，柔聲道：“王爺，發生什麽事情嗎？還是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小時候，我遇到不開心的事，就一定要吃甜甜的點心。爹爹每次回來晚了，都會拎著糕點回來，他知道，隻要我見到糕點，便不會生氣，便能展開笑容。”

    “你很容易滿足。你和羅相關係很好。”華欽鳴忽然問，“你的母親是個什麽樣的人？”

    羅綺嘴角帶笑，“我娘離開的早，可我知道，娘是一個溫柔善良的人。我爹常說，娘跟著他的時候，他隻是個窮書生，娘冬日裏還要為人漿洗衣服填補家用。可娘從未後悔過，爹爹總覺得對不起娘親。可爹爹也從未辜負過娘親，一生隻有娘親一人。”

    “自懂事起，爹爹便同我講娘親的故事，即便娘親已離開人世，可我依舊覺得她就在身邊。娘親的畫像，娘親的一言一行，似乎刻在了我的腦海中，如同娘親陪著我長大。”

    華欽鳴緩緩睜開眼睛，“你的娘親真好。”

    羅綺：“父王和母妃也很疼愛王爺。”

    眼神忽然變得無神，語氣沒有怨恨，淡的好像沒有了靈魂，“綺兒，別信他們，皇宮裏的人都別信。”

    羅綺忽然明白，“所以王爺不讓外人知道我懷孕，王爺是在保護我和孩子。”

    華欽鳴轉過身，抱住她的腰，“綺兒，你也別信我，我不是一個好人。”

    羅綺睜大雙目。

    真正的惡人是不會承認自已是惡人。

    此刻，羅綺腦中忽得閃過一個念頭，即便他做過再惡的事，也不是他情之所願。

    她憐惜地撫著他冰涼的臉頰，想起他背後長年累月的傷痕，更是心痛。

    “王爺，要吃塊點心嗎？”

    他沒有拒絕，輕輕咬上一口。

    “甜嗎？”

    他仰望著羅綺。

    “甜。”

    “王爺不喜歡中都，我們便去王爺的封地生活如何？”

    羅綺笑著說：“父王偏愛王爺，太子殿下仁厚，不會為難我們的。”

    華欽鳴久久凝視著她的笑臉。

    心中異常平靜。

    “好，我會好好想一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