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移山倒水,兩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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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微燕獨自一人回到房中,腦中不由自主回響起穆衝告白的話。心道:“他已向我表明心意,可我,遲早是要回雪國的。”她臥在床上,盯著窗外的景色,忽喜忽憂,忽靜忽亂,竟有些心神不寧,漸漸閉眼調息。
    不知到什麽時辰,謝微燕忽然驚醒。但環顧四周,並未發現異常。尋思:“為何如此心神不寧,還是因為穆大哥的事嗎?”
    她決定起身去看看,走到穆衝房門外,敲了三聲,並無應答。又敲了三聲,忽身後有人說道:“燕妹妹,不用敲了,他不在房裏。”回頭一看,竟是王徽之。
    謝微燕驚訝地看著他,轉身將穆衝的房門推開,裏麵確實空無一人。
    王徽之待說什麽,被謝微燕示意製止。
    謝微燕道:“徽之,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王徽之內力不弱,屏息凝聽,搖了搖頭。
    謝微燕道:”是鳥鳴的聲音,但是很獨特。”說罷奔出了房間,王徽之連忙跟上。
    謝微燕循聲追到了寨外,月夜下見一隻大鳥正在上空盤旋,不停地發出叫聲。謝微燕喜道:“是你,野鳳凰!”
    這鳥一身棕紅色的羽毛,尾翼處呈金色,正是被武雷抓住,又被謝微燕放走的那隻,上次的傷已痊愈,神采更勝從前。
    王徽之也趕到了,望著這隻神鳥說道:“這鳥倒有些特別,它好像認識你。”
    謝微燕道:“它的叫聲中充滿了焦躁。”
    王徽之道:“是嗎?我怎麽聽不出來?”
    野鳳凰不再盤旋,忽調轉鳳頭向東南方向飛去。
    謝微燕隱隱感到不安,跟著野鳳凰飛奔而去,王徽之緊跟其後。
    二人一前一後,行了十幾裏路,轉過一個山頭,忽然都呆住了。
    隻見極目處已全變成了一片汪洋,並正向遊龍寨這邊大肆蔓延。
    王徽之驚道:“怎麽會這樣?這是哪裏發來的大水?”
    謝微燕道:“這頂上連著九連河,難道是九連河的河水倒灌至此?”
    二人均覺不可思議。冷靜片刻,王徽之道:“燕兒,我們趕緊回去通知大家。”
    謝微燕道:“不錯,你先回去通知他們,往遊龍山上跑,越快越好。”
    王徽之急道:“什麽?那你呢?”
    謝微燕道:“我去前方抵擋一陣。”
    王徽之道:“你一人之力如何抵擋得住這滔滔河水,你不要命了嗎?”
    謝微燕道:“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快去吧,再晚就來不及了。”說罷便提氣飛身而去。
    王徽之急喊道:“燕兒!”
    但一眨眼的功夫,謝微燕已消失在暮色中。
    王徽之無奈,略一權衡,還是決定先回遊龍幫報信。他一口氣奔到寨內,運用內力喊道:”九連河的河水倒灌,請大家立刻上遊龍山。”一連喊了幾聲。
    眾人紛紛驚起,但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謝朗一早有所警覺,立刻趕了過來。
    司徒夫人帶著兒子慌忙出來,齊地川等人也都聚集在王徽之身邊,問道:“王公子,究竟怎麽回事啊?”
    王徽之道:“謝朗兄,齊舵主,司徒夫人,大家不要再問了,趕緊通知弟子們和將士們上山吧。河水馬上就要灌進來了。”眾人皆認為匪夷所思。
    謝朗道:“我妹妹呢?”
    齊地川道:“對啊?還有穆兄弟呢?”
    王徽之向謝朗道:“燕妹妹堅持要在外抵擋一陣,讓我回來報信。情況緊急,大家趕緊上山吧。”
    這時有弟子前來慌張叫道:“舵主,夫人,寨門前,寨門前的二裏外的哨崗的確已經被水淹了,就快到這了。”
    眾人一聽,一片嘩然。遊龍寨背靠遊龍山,若不是近處高低起伏,想必九連河的河水早已將他們吞噬。
    齊地川喊道:“遊龍幫弟子立刻跟我上山,不要再收拾細軟,逃命要緊。”
    謝朗命副將即刻待兵士跟隨遊龍幫弟子上山,自己出寨去尋謝微燕。王徽之跟隨謝朗,弗易則帶著其餘天師教徒上山。
    在另一座山峰上,慕容衝慢慢醒轉,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被帶到了神女峰上,身邊還有幾個隨行的八風堂弟子。神女峰是距離遊龍寨最近的一座高峰,河水無法蔓延至此,且此處正好可以將遊龍寨內看得一清二楚。
    隻聽祁闊道:“看這情形,再有半個時辰,河水便可衝進遊龍寨,掃蕩得幹幹淨淨。”
    慕容瑋道:“這些人比我們預想得要警覺,竟已提前發現。”
    祁闊道:“殿下不用擔心,他們現在跑也來不及了。”
    慕容瑋道:“全靠堂主英明,八風堂能人輩出。竟然能把九連河的河水倒灌進遊龍寨。真是天助我大燕。”
    慕容衝越聽越怒,但默不作聲,且聽他們還說些什麽。
    祁闊道:“河水倒灌,都會認為是江左朝廷不得天道人心所遭受的天譴。還能將桓家大軍、謝朗大軍和遊龍幫這幾個心腹大患同時鏟除,一舉數得啊。”
    慕容瑋道:“更妙的是,衝弟居然誤打誤撞,把桓溫也引到這裏來。也為我們立了一大功。旁人道他是來主持大局,其實他是緊張他的寶貝李夫人,才親自趕來。這位威風八麵的大司馬,倒是個癡情種。”
    祁闊冷笑道:“在丹陽郡刺殺不成,沒想到他竟然要趕著到這裏來,主動入甕。”
    慕容衝心道:“原來三木所說的在丹陽郡刺殺桓溫之事,就是八風堂自己策劃的。那三木是否也知道實情?”
    忽然一隨行弟子說道:“殿下,堂主,你們看那裏有人在虎跳口做什麽?”。虎跳口是從九連河到遊龍寨途中最為狹窄的一段山穀。
    慕容衝忽然一驚,這個說話的弟子竟然是三木。“他一直在我身邊,實則暗地裏一直奉命將消息報與師父和大哥?”想到此處,頓時心涼了半截。
    祁闊和慕容瑋順著方向望去,月光下見虎跳口有樹枝不斷落下,再順勢看上去,虎跳口峭壁崖邊,一個白衣女子正被幾道寒光圍住,四周不斷有樹滾落。仔細一看,竟是在揮劍砍樹,企圖將虎跳口的一處狹窄地堵住。
    祁闊心裏一驚,問道:“這個女子是何人?”
    慕容瑋道:“這是謝安的侄女,謝家二小姐謝微燕。”
    慕容衝正好背對虎跳口,無法看見。但聽到謝微燕三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處。
    崖邊一不留神,就會跌下粉身碎骨。謝微燕自恃武功高強,才會兵行險招,想出這個辦法,來抵擋這邊氣勢洶洶的河流。但也隻是螳臂擋車。
    祁闊點頭讚道:“謝家果然人才輩出,連生的女兒也是如此。老夫隻聽過謝家大小姐謝道韞是名冠江左的才女,巾幗不讓須眉,嫁給了王家三公子。沒想到二小姐更為出色,武功如此高強,有勇有謀。真是令老夫驚歎哪。”
    慕容衝的心一直懸著,但聽到師父如此誇獎自己喜歡的女子,也不由得心中一喜。
    慕容瑋道:“這個女子也是衝弟的心上人。衝弟,你眼光不錯。”
    他二人早知慕容衝已醒。慕容衝慢慢站起身來,笑道:“大哥,師父,可否將我身上的楠木網先除去,真是好不舒服。”
    慕容瑋道:“再過半個時辰一定給你解開。”
    慕容衝此時看見謝微燕一人在崖邊揮劍砍樹,血氣上湧,不由得衝口而出,“師父,大哥,趕緊放了我。燕兒一個人在崖口太危險了。”
    慕容瑋道:“衝弟,我和你師父說的話,想必你都聽到了。我們引你到此處來,就是不讓你過問遊龍幫的事情。”
    祁闊道:“衝兒,稍安勿躁,再過半個時辰,自然會放你。”
    慕容衝怒吼道:“你們快放開我,你們要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愛的女人死在這裏嗎?”欲用內力掙開,但楠木網是越掙越緊。
    祁闊和慕容瑋見狀,對視一眼,都略有些吃驚。慕容衝發出痛苦的叫聲,忽然盯著三木,喝道:“三木,快替我解開。”
    三木一直不敢直視慕容衝,此時更是不敢麵對。“噗通”一聲跪下道:“七皇子,三木也是身不由己,請七皇子恕罪。”穆衝一直視他如兄弟、謝微燕和昱婷也對他和善可親,而自己卻背叛了他們,心中委實難受。隻因堂主祁闊的命令對他而言猶如聖旨,身不由己這四字,確是一言難盡。
    慕容衝如何不知,哼了一聲,不再看他。三木一直不敢起身。
    忽然有人喊道:“殿下、堂主,崖口又多了兩個人。”
    眾人一看,謝微燕身邊多了兩個男子,慕容瑋道:“原來一個是謝朗,一個是王徽之,今日王謝子弟都在此。”
    慕容衝心下稍安,但隨即感到失落:“此時為何不是我在她身邊?”
    謝朗和王徽之找到了在崖口上的謝微燕,王徽之道:“燕妹妹,你這樣太危險了。”
    謝朗道:“燕兒,你這樣是精衛填海,無濟於事。還是趕緊跟我們上遊龍山。”
    謝微燕道:“大哥,徽之,能多抵擋一會兒也好。給大家爭取點時間。”
    謝朗道:“好吧,大哥一直陪你。”
    王徽之道:“王謝一體,我與二位同生共死。”說罷三人一齊運功,崖邊的大樹不斷唰唰落下,虎跳口響聲震天。
    不一會兒,地麵已築起了一道樹牆。
    河水越湧越近,所幸快到虎跳口處一處彎道變窄,水流速度減緩。但終於慢慢滲進了這道樹牆。
    謝朗道:“小妹,我們已經盡力了。趕快走吧。”
    謝微燕望著下麵,說道:“大哥、徽之,你們先走。我隨後到。”說罷施展輕功跳下了崖口。
    謝朗急道:“你要做什麽啊?”
    謝微燕站在這堵樹牆麵前,見汩汩的河水從樹枝的縫隙中流下,地上已成積水之勢,淹快到腳背。謝微燕凝神運氣,全力揮出寒光雪魄劍,一霎間冷光四射,劍氣所到之處,河水全部凝結成冰,和樹枝一道結成了一道厚實的冰牆。牆後的河水突然遇阻,憤怒地衝擊拍打這道冰牆。
    謝朗和王徽之見狀,無不欣喜。
    謝朗讚道:“小妹,幹得好。”
    謝微燕道:“不知道能支撐多久。“
    王徽之道:“那我們趕緊走吧。”三人一路飛奔回寨。
    到寨門口時,謝微燕突然一驚,對二人道:“那堵冰牆已經被衝破了。”三人便又加快往前。
    幾次縱躍後,已經能看見河水狂怒般向寨子衝來,越來越近。寨內地勢空曠,河水進寨後立刻肆無忌憚地四散開來,眼看一間一間房屋被吞噬。不一會兒聽到人的哭喊聲和驚叫聲傳來,不少老弱病殘、武功較弱之人在山腳下已被河水卷走。
    謝微燕神色黯然,王徽之安慰道:“燕妹妹,你已經盡力了。”
    謝朗道:“看這水勢,我們需上到神龍台,方才安全。”
    三人武功高強,上山並未走大路,而是另辟蹊徑。河水越漲越高,一路上不斷有人群的尖叫聲傳來,所幸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已前後到達了神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