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風靈怒吼,忍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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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微燕被束在蠶絲網上,閉目調息,和紅麟共乘一轎。紅麟看著謝微燕絕美的容顏,心生羨慕,心道這個女子擁有的真是太多了。
    半晌,謝微燕忽道:“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麽?”,卻並不睜眼。
    紅麟略一吃驚,隨即說道:“我看你在想什麽?”
    謝微燕道:“那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紅麟道:“你在想我師父所說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吧?”
    謝微燕緩緩睜開眼睛,見紅麟似有些得意,說道:“你想讓我知道什麽?”
    紅麟道:“你可知我師父為什麽唯獨抓你?你害怕嗎?”
    謝微燕冷笑道:“那你可知我為什麽要留下來。”
    紅麟奇道:“你留下來不就是因為要。”話未說完,忽然馬嘶鳴,人慌亂,轎子遭到了激烈的碰撞,。
    紅麟略一鎮定,發現謝微燕竟不見了。慌忙下轎,問道:“怎麽了?”
    一弟子上前稟告:“啟稟聖女,適才有很多大鳥飛過,突然襲擊了我們。
    紅麟四處張望,問道:“謝微燕呢?”
    弟子一臉茫然道:“屬下不知,她不是和您在一個轎子裏嗎?”
    紅麟大駭,戰戰兢兢走到凰聖母轎旁,拱手道:”師父,適才突遇襲擊,不知道,不知道是什麽人將謝微燕劫走了。”
    凰聖母的轎簾慢慢掀開,突然“啪地”一聲,一隻手伸出來打在紅麟右頰。紅麟捂住臉,強忍淚水跪了下來。
    凰聖母道:“你真是廢物,讓人從眼皮子底下將人劫走。”
    紅麟道:“是。是弟子無能。不過弟子猜測,除了慕容衝,別人不會這麽快劫走謝微燕。”
    凰聖母道:“恐怕還另有高手在暗中相助。那些大鳥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來得快,去得也快。”
    適才有大鳥襲擊時,凰聖母忽然感到一股強勁的陰柔內力從轎頂逼來,忙運功抵抗,是以無暇阻止穆衝救走謝微燕,確切地說,是無暇察覺人被救走了。但卻不便對弟子講起。便道:“也罷,慕容衝盡得祁闊真傳,我倒也的確小瞧他了。也不能全怪你,起來吧。”語氣已柔和了不少。
    紅麟一喜,起身答道:“是,多謝師父。”
    凰聖母越想越後怕,轎頂之人內力深不可測,又在暗處,從頭到尾未現過身。嘴上卻道:“這個慕容衝倒是個勁敵,還好我們已經和燕國人結盟了。”
    紅麟又道:“師父,可慕容衝似乎和他大哥師父不是一條心啊。”
    凰聖母道:“為師不正是在幫慕容衝離開王謝家的人嗎。”
    紅麟道:“師父英明。要不要徒兒帶人找機會再去抓謝微燕。”
    凰聖母道:“算了,那個丫頭也不是那麽容易抓住的。我們和燕國人還有盟約,先回地宮,和烏長老從長計議。”紅麟恭敬應承,凰聖母一行返回地宮。
    馬車顛簸劇烈時,謝微燕忽然被繩索拉出轎外,有人抱住自己飛奔而去。側頭一看,果然是穆衝。奔出幾裏外,穆衝將她放了下來,除去了她身上的蠶絲網。
    穆衝關切問道:”燕兒,你沒事吧。”
    謝微燕卻不領情,冷冷地說道:“你為什麽要救我。”
    穆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燕兒,你說什麽?”
    謝微燕道:”他們要帶我去地宮,你為什麽要救我?”
    穆衝恍然大悟,道:“那你是故意留下來,要跟著他們去地宮,找到滄鷹?”
    謝微燕道:”不錯,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說罷轉身欲離開。
    穆衝忙攔住他:“燕兒,滄鷹多年銷聲匿跡,應該已經死了。”
    謝微燕道:“就算死了,我也要挖地三尺,把他挫骨揚灰。”
    穆衝道:“燕兒,你這樣太危險了。那個凰聖母心腸歹毒,陰晴不定,你知道要抓你去做什麽?”
    謝微燕:“我不知道她要抓我幹什麽,也不用知道。”
    穆衝急道:“燕兒,為何你叔父,哥哥,姐姐都不去找滄鷹報仇,偏偏就你一人如此執著。”
    謝道燕盯住穆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他們那晚都不在那兒,沒有親眼滄鷹打死我娘,沒有我這樣的恨。”
    穆衝拉住她:“燕兒,你這樣太衝動了。”
    謝微燕一下掙開他的手,慍道:“這與你有什麽關係,慕容公子”。
    穆衝似被潑了一盆冷水,緩緩說道:“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
    謝微燕道:“相信什麽?難道你不是大燕的七皇子,不是八風堂的少堂主嗎?”
    慕容衝麵有愧色,說道:“燕兒,我並非存心隱瞞身份。亡國之時我便打定主意要重新開始,與大燕和過去都一
    刀兩斷。”
    謝微燕:“一刀兩斷?”
    慕容衝:“不錯,我沒有和大哥一起歸順朝廷,而是選擇流落江湖,”
    謝微燕道:“你當初在天師山說有急事下山,便是去救你大哥吧。”
    慕容衝微微一怔,說道:“不錯,我大哥中了毒,雖保住性命,但一直不見起色。他畢竟是我大哥,我隻是想幫幫他。”
    謝微燕冷笑道:“那你們還是兄弟情深啊。那河水倒灌那晚,來見你的黑衣人是誰?你又為何要隨他離開。”
    穆衝道:“是我師父,八風堂的堂主祁闊。”
    謝微燕道:“水淹遊龍寨,是他和你大哥一手策劃的吧?”
    穆衝艱難地點頭道:“不錯。對不起,我沒能提早察覺,後也沒能阻止。遊龍寨的事我難辭其咎。我實在對不起已經死難的兄弟,更對不起司徒大哥。”
    謝微燕道:“慕容公子向來深謀遠慮,心思縝密,深諳江湖和朝廷規矩,而我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傻丫頭,想必令慕容公子覺得好笑吧。”
    穆衝心裏一陣酸楚,雖隱瞞身份心中有愧,但自問從未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不禁意氣上湧,說道:“我自小孤身投入江湖,從未做過對不起良心,違背江湖道義之事。燕兒,我無法選擇我的出身,但我選擇做一個無愧於心的人”。
    謝微燕憤恨交加,心如亂麻,也不忍再看他眼神,決定不再與他糾纏,轉身去追凰聖母。
    穆衝知她用意,忙道:“燕兒,你不可再執著”,伸手去拉她,謝微燕霍地揮出寒光雪魄劍,運氣劍指,將他逼退。
    穆衝情急之下也使出內力抵擋,欲將她留下。二人便打鬥了起來。
    謝微燕使出的正是寒光劍法其中兩式“雪舞飛揚”和“銀霜滿地”,穆衝從未見過,問道:“燕兒,這不是我教你的劍法,是送你冰劍的人教的嗎?”
    謝微燕冷冷道:“是又如何?與你無關。”
    “與你無關”四個字,字字錐心。
    穆衝淒楚道:“燕兒,你也有事未曾告訴我,我也從未問過你。你當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並非存心隱瞞你。”
    謝微燕急欲脫身去追凰聖母,不再答話,劍光霍霍,身影急翻,連連逼進。
    穆衝竭力要阻止她,自然也是全力以赴。
    論武功,其實謝微燕更勝一籌,但她的寒光劍法還未熟練;而穆衝臨敵經驗豐富,且服用赫蓮花後,內力精進不少,因此二人一時三刻還不分上下,謝微燕無法脫身,穆衝也無法將她製服。
    “慕容衝,不要傷害她”。
    “燕姐姐”。
    原來是王徽之、弗易和昱婷等人到了。
    王徽之和幾名天師教弟子衝上前去,謝微燕被迫退在了一旁,昱婷和弗易忙扶住她,昱婷哭道:“燕姐姐,你出來了,真是太好了。你沒事吧?”
    弗易問道:”你為何會和穆少俠動起手來?”
    謝微燕一時恍惚不答,隻見穆衝被王徽之幾人圍在中間,穆衝隻守不攻,也不解釋。
    昱婷搖搖她,“燕姐姐,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謝微燕一下清醒過來,道:“我和穆衝打起來隻是因為,”卻不知從何說起,隻得對王徽之叫道:“徽之,別打了,隻是誤會。快住手。”
    王徽之對慕容衝嫌隙已深,哪裏肯聽,接連使出天師劍法“天地玄黃”、“鶴鳴九皋”、“魚潛於淵”幾招,出劍越來越快、下手越來越狠。穆衝卻仍不還手。
    王徽之大怒:“你為何不出手?”
    穆衝道:“你為何不住手?”
    王徽之冷笑道:“五行陣法比不過你,那就來好好比試下劍法吧。你說你曾受過雲林真人指點,我倒要看看是正宗的厲害,還是你這外門的厲害?”
    王徽之對昔日在天師山闖風雷地火陣一事一直耿耿於懷,他知乾坤鼎對謝微燕意義非凡,本想闖陣奪鼎的人應該是他。可卻讓穆衝這個外人占了先機,還與謝微燕有一段婚嫁傳聞,雖是謠言,但也讓他怒不可歇。想到此處,手上天璿劍不住地往穆衝幾大要害處招呼,想逼他動手。
    “穆大哥,我們來幫你。”數名衣衫襤褸的青壯漢子不知從何處跳了出來,為首的正是武雷、高老三等人。
    這些人衝進王徽之和穆衝的圈子,揮刀、揮劍向王徽之砍去。穆衝反倒被他們擠出了圈子。
    王徽之曾被武雷等人捉弄暗算,雖不至於尋仇報複,但此時見麵也是狹路相逢,不禁怒道:“你們都全上吧。”說罷又是一招“狡兔暴駭”,劍指武雷。武雷雖然舊傷未愈,使出遊龍掌中其中一式“虎嘯龍吟”,仍舊是不怕死的性子,奮力相搏。
    其餘天師教弟子見狀,皆拔劍使出一招“秋蛇出洞”,向遊龍幫弟子逼近。
    穆衝和弗易同時喊道:“住手!”
    穆衝一個縱躍,擋在武雷等人麵前;弗易上前,擋在王徽之麵前。
    武雷青筋暴起,喊道:“穆大哥,不管是因為什麽,他敢對你動手,我們遊龍幫弟子絕對誓不罷休。”
    穆衝道:“我和王公子有些誤會。”
    王徽之道:“武雷,看來你還不知道遊龍寨為何會突然被水淹吧?”
    武雷沒好氣地說:“什麽意思?我不知道,難道你知道?”
    王徽之道:“河水倒灌是燕國人一手策劃的,並非天災;而穆衝是燕國的七皇子,這你知道嗎?”
    晴天霹靂。
    武雷一怔,半晌說道:“這不可能。穆大哥,我隻相信你,你說,他是不是在說謊?”
    穆衝長歎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武雷等人不自覺地後退幾步,茫然不解地看著穆衝,這個和師父司徒幫主稱兄道弟、和幫中兄弟醉生夢死,自己一直如兄般敬重的人,竟是個燕國人,還把遊龍寨都給淹了?
    武雷猛地搖頭,大聲道:“為什麽,為什麽?我師父死了,遊龍寨也沒了,我最敬重的大哥竟然一直在騙我,害我?”他本是性直之人,又身受重傷,身體虛弱,此時又驚又怒,最後幾個字聲音已經嘶啞。
    昱婷不禁留下淚來,若不是要扶著謝微燕,便欲到他身邊柔聲安慰。
    穆衝愧色道:“武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燕國七皇子不假,可我從未做過對不起司徒大哥,對不起遊龍幫之事。”
    “不要再聽他蠱惑。”王徽之朗聲說道,同時閃身避開弗易,一個劍花又向穆衝刺去。
    武雷等人隻是怔怔在一旁觀看,全然沒了方才的血性。
    謝微燕見穆衝依舊不還手,有幾次險些被刺中,急喊道:“快住手,快住手。”忽然胸口一熱,嗓子一甜,噴出一口鮮血,倒在昱婷身上。
    昱婷和弗易大驚,昱婷哭喊道:“你們別打了,燕姐姐暈過去了。”
    王徽之聽聞終於住了手,忙回跑過來,慕容衝也飛奔過來。
    慕容衝道:“婷婷,是火毒攻心,趕快給她服下華蹇神醫的靈丸。”
    昱婷六神無主,這才想起華神醫給過幾顆靈丸。在謝微燕裙帶下找到一個錦囊,裏麵果然還有一顆,忙給她服下。
    慕容衝鬆了一口氣,欲伸手替謝微燕把脈,卻被王徽之一掌推開,王徽之怒道:“你不要再碰她。”
    慕容衝強壓怒火,並不發作,說道:“燕兒火毒發作,我帶她去醫治。”
    王徽之忙道:“你休想,你還想騙我們嗎?今天死也不會讓你把她帶走。”
    慕容衝再也按捺不住,說道:“徽之兄,我一再忍讓,你不要太過分了。”風靈劍緩緩出鞘。
    王徽之冷笑道:“誰讓你相讓了,那就再來試試吧。”遂亦拔劍出鞘。
    弗易忙上前擋在二人中間,叫道:“不要動手,不要動手。”轉頭對王徽之:“徽之,燕兒之前不是說是誤會,讓你們住手嗎?”又轉頭對穆衝道:“穆少俠,情勢多變,我們一時無法分辨,還請多包涵。隻是眼下這個情形,還是由我們天師教眾兄弟送燕兒回謝家吧,實在無法將她交給你,還請穆少俠見諒。”
    昱婷也說道:“穆大哥,我相信你是好人。可還是聽弗易大哥的吧,你放心,我會照顧好燕姐姐。”
    慕容衝臉上神情扭曲,顯是內心痛苦。半晌,風靈劍回鞘,低聲道:“記住,每日子時需為她推宮助血,直至醒轉。”
    弗易道:“多謝多謝。我們一定會做到。”
    王徽之收劍回身,將謝微燕抱起便走。
    弗易轉頭向武雷道:“武雷,諸位兄弟,司徒夫人和齊舵主已隨謝朗大哥去兵營了,你們也趕緊去和他們匯合吧。”
    武雷想到還有大嫂和侄子司徒瀟,便點頭道:“不錯,我是要去找他們。”看了穆衝一眼,不知該說什麽,歎了口氣,帶著遊龍幫弟子離開了。
    昱婷匆匆道:“穆大哥你自己多保重。”
    弗易也道:“穆兄弟,告辭。”
    一行人便離開了。
    穆衝一個人留在原地許久,想到一夜之間,與謝微燕由談婚論嫁變成了刀劍相對;與武雷兄弟之情竟也隔著滅寨之仇;昔日遊龍幫眾人待自己敬若上賓,天師教弟子也禮遇有加,如今竟都視自己為毒蛇猛獸。
    穆衝隻覺胸中鬱恨重重,實難以抑製,大吼一聲,踏出北鬥七星步法在山間狂奔。附近鳥獸驚起,沙石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