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徑山行刺皇後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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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本就未出冬,即便是早春的風也帶著股寒冷的氣息。

    皇宮寢殿內,桂枝躺在榻上,一旁站著太醫以及眾宮女,趙擴則是坐在榻邊。

    片刻後,太醫鬆了口氣,施禮後這才道:“回官家,皇後娘娘所中飛刀上淬有毒素,所幸入肉不深,並未傷及筋骨,臣已將皇後娘娘所中的毒盡數排出,如今隻需再將養幾日便可好轉,但切記勿受風寒!”

    聞言,趙擴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欣慰:“如此甚好,你且去領賞吧!”見桂枝無事,一旁的蔡奚琳等人也鬆了口氣。

    而榻上,桂枝緩緩睜開雙眼,這是她這幾日來第一次醒來。

    “官家……”桂枝朦朦朧朧中側過臉,隻覺得頭腦昏沉,但卻還打算起身。趙擴見狀趕忙阻止,伸手安撫著對方,柔聲道:“當下切不可多動,方才太醫告訴朕,你的身體並無大恙,但仍需好生將養才是!”

    “臣妾給官家添麻煩了。”桂枝虛弱地回道。

    聞言,趙擴眼底泛起一絲霧氣,百感交集之下卻又擠出笑意:“說什麽胡話,當日若非你替朕擋下那暗器,躺著的該是朕了!且不提了,你好生休養,至於凶手,朕已查明了,自會懲處!”

    當日徑山茶宴結束後,向北便將那群人帶到了刑部,在嚴刑逼供之下,他們的嘴也總算被撬開了。

    幕後之人,便是曹欣!

    可參與審查的人還有韓侂胄,他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表麵雖然假裝驚愕,可內心卻是無比的震驚與緊張。要知道,曹欣可是他舉薦入後宮的,若她真的是弑君犯上,其罪責難免會牽連到自己。

    是以當下韓府內,他正在堂前左右踱步,憂心不已。

    蘇師旦看出了他的不安,苦笑道:“韓公可是因為當日刺殺與曹淑儀有關而煩憂?”

    韓侂胄還想阻止他開口,可轉念一想,此事如今誰人不知?

    “不然呢?”韓侂胄沒好氣地哼道,說完又坐了回去,哼哧哼哧地大喘氣。

    蘇師旦微微一笑,踱步至前,又開口道:“看樣子如今再想對付楊桂枝已是不易之事,不過韓公卻不必憂慮,曹淑儀一事尚有餘地,且不會影響到您,大可放心!”

    韓侂胄當下想的主要就是如何與自己撇清關係,縱使他在朝中有諸多黨羽,可若是真攤上一個意圖弑君謀逆的罪名,恐怕腦袋上的烏紗帽與人頭都要不保了,至於那曹欣?她的死活倒並不值得令人在意!

    “蘇公有何妙計,且說便是。”韓侂胄飲了口茶,氣性也淡了些。

    蘇師旦踱步到一旁,撩袍坐下後若有所思地道:“此事倒也簡單,隻是有兩點還需韓公定奪:此番受了曹欣牽連,這枚棋子是該棄還是該保;其次,楊桂枝如今已經得中宮之位,雖是新後,卻也有權在身,日後該如何牽製?該用什麽理由牽製?”

    韓侂胄沉默了。並不是因為曹欣,而是因為楊桂枝。如今對方已與他形成掣肘之勢,若再過幾年,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定會大打折扣,到那時若是官家要動他,未必會念著些許舊情。

    他自然不會讓這一天成為現實。所以蘇師旦說得對,解決此事固然簡單,處理楊桂枝卻仍需從長計議。

    半月後,曹淑儀寢殿內。

    曹欣氣得渾身顫抖,方之卉則站在她身邊,手中端著一捧白綾。

    “官家的意思,淑儀娘娘,請您盡快上路吧。”方之卉說著,將白綾放在桌上。

    曹欣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惡狠狠地說道:“好一招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韓侂胄的算盤打得可真不錯!”

    方之卉麵無表情地道:“韓公這是想著讓娘娘走得體麵一些,昨日上書官家的時候,官家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將您打入冷宮了,比起那裏,還是這裏更幹淨點!死了也有人收屍。”

    “放肆!你一個狗奴才,棄了原先的主子跟在本宮身邊,本宮待你如何?誰曾想竟是養了一條喂不飽的狗!”曹欣說著拎起一旁的茶壺便朝她砸去。

    可方之卉畢竟從小由韓侂胄養大,多少有點武藝傍身,隻是輕描淡寫地一閃便躲了過去。

    見狀,曹欣歇斯底裏地笑道:“本宮便是不死又如何?本宮手裏有韓侂胄無數欺君犯上的罪證,若將這些罪證交出來,讓官家都知道韓侂胄背地裏幹的事兒,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一旦被發現,他也活不了幾天!就是死,本宮也要拉個墊背的!”

    說著,她當即起身,準備前往垂拱殿告發韓侂胄。

    可方之卉豈能讓她如願,隻見她緩緩閉目,將一旁的白綾提起,隨後兩步上前直接套在了曹欣的頸部,用力一勒後者便往後踉蹌一退。隨後,她緩緩站到門前將門關上。

    曹欣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果真敢弑主不成!”

    “奴婢不能讓你成為韓大人的絆腳石,娘娘,一路走好。”她一邊說著,一邊拎起手中的白綾,朝前者步步逼近。

    片刻後,一道桌椅倒塌的聲音傳出。

    寢宮中本就不多的幾個宮人好奇地走了出來,正巧碰見方之卉站在門口。來到跟前,一眾人嚇得癱坐在地!

    門開著,桌子倒著,梁上……曹欣死了。

    此事傳不出宮中,流言止步於後宮牆內,至於曹欣的死則顯得十分平靜,沒有人過問。

    隻有一人在這一日來到了曹欣的寢殿外,那便是皇後楊桂枝。身體剛調養好沒幾日的桂枝站在宮門外輕歎一聲,看著眼前這座昔日也無比輝煌的宮殿如今這般沒落,她卻沒有一絲憐憫。

    離開此處後,桂枝帶著蔡奚琳來到了曲夜來的墳前,幾碗酒灑下,她呢喃念道:“幫你報仇了,夜來,來世你要投個好人家,快樂過一生,找個好夫婿成婚,相夫教子,別再入宮了。”

    聞言,蔡奚琳頗有同感,掩麵而泣。

    自封後之日已度三月,春意襲來,萬物複蘇之際。

    然而這一日早朝,原本看似平靜的一日,卻被一封聯名奏疏打破!趙擴手上持著這本劄子微微顫抖,眉頭緊皺。

    下方百官無一人敢言,而方才作為代表奏疏的韓侂胄,此時立在殿中靜候。

    “鎮江一區本就臨近黃河,春來水泛也是常事,不治理終是禍患,但……”趙擴看向奏折上的一個人名,他遲疑了許久。“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朕思忖一番,明日再議。”

    說完,趙擴起身在太監的攙扶下離開了大慶殿。

    百官見此也隻得紛紛退去,唯獨韓侂胄仍望著官家離開的方向,片刻後冷哼一聲:“楊桂枝,別以為做了皇後便能掣肘老夫!”話音落下,他退出殿外。

    再瞧趙擴,他回到垂拱殿後坐立不安,手上這劄子越看越心煩,正憂心時,卻聞宮外傳報:“官家,皇後娘娘來了。”

    趙擴一怔,片刻後點頭道:“傳。”

    沒多久,桂枝披霞戴冠地進了垂拱殿,自登後位之後,桂枝便會常來此處,也是因為如今她成了皇後,有資格替官家分憂了。

    見趙擴臉色不太好,桂枝問道:“官家怎麽了?莫非身體不適?”

    趙擴擺了擺手,解釋道:“倒也不是,隻是頭疼得很,這一封聯名的上書不知該如何處理。”

    說完,他將那本劄子拿了起來,毫不猶豫地遞到桂枝手中。桂枝將其打開,細細閱過後沉默不語。

    不過心中卻隱隱想道:韓侂胄真是一日不得消停!

    劄子分兩部分,上半部分大概內容是:平江府、鎮江府鎮撫使和朝中韓侂胄以及諸多官員的聯名上書,表明了自從楊皇後登基以來鎮江突發水澇、災情不斷、民生降低、稻田淹沒,百姓苦不堪言,坊間更有傳聞指責皇後優伶身份令蒼天不滿,才會導致此厄禍降臨。

    這種天災的事兒甩到人身上,多少有些牽強,就算百姓再怎麽議論,也不該牽扯到皇後身上。

    可關鍵的點並不在上半部分,而是賑災,撫慰民心,若百姓見皇後甘願親臨鎮江,謠言自然不攻而破,若是再能將水澇之事解決,則可在百姓心中樹立起皇後賢明聰慧的形象。

    趙擴歎了口氣,將桂枝手中的劄子接過去,扔在一旁,道:“罷了,明日朕自會安排他人去做,你是朕的皇後,區區鎮江小地水澇,怎須你親自前去?這些人將朕的皇後當成什麽了?”說著,趙擴竟還有些氣憤。

    見狀,桂枝自是開心,但她卻按住了趙擴的手,開口道:“一味地逃避不可取……何況此去若能替官家分憂,臣妾去又有何不可?倘若鎮江水澇可平,日後便不會再有人敢質疑臣妾和官家的決定了,不是嗎?”

    趙擴眉頭微皺,苦笑道:“可此去鎮江畢竟千裏外,朕如何能不擔憂?”

    還未等他將話說完,桂枝便抬手堵住了他的嘴,溫柔地說道:“官家就讓臣妾去吧,自高宗皇帝起,後宮便賢淑明德,傳至今日,而臣妾也算是大婆婆看著長大的,自然要繼承她老人家的品行,自古天下離合之勢常係民心,若無法讓天下人信服,臣妾這皇後做了又和沒做有什麽區別呢?”

    趙擴聞言,沉默許久,最終才深吸一口氣,答應下來。此番並非微服私訪,但桂枝依舊打算低調行事。

    於是三日後,桂枝持皇榜出宮,僅著十餘名宮女太監隨身侍奉,另有車馬數輛押運賑災糧草,官家不放心,又給向北冊了職,撥兵馬千人護糧而行,隨行的官員當中大多以文官為主,都是此番主動請纓巡訪鎮江的官員,個個忠心。

    另外由向北親自護駕,並且早安排信差喚了霍弘隨行,霍大哥一人一馬獨領車隊,有他在身邊,桂枝的心裏便是踏實的。

    可這一路去鎮江,卻並不平安。自三月中旬從臨安啟程,卻用了十日才到鎮江。至於這沿途發生了什麽,可謂荊棘載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