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美人含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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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姝兒剛用完早膳,就被李月如的婢女請去把脈。
    李譽與李月日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聽聞李遠懷的妻子顧氏在生李月如時難產,孩子雖然誕下了,但自己卻血崩而亡。
    李遠懷與顧氏夫妻恩愛,琴瑟和諧,對她的英年早逝也是悲痛不已,再無續娶。
    幾年前,李遠懷的母親病逝,那時李月如已滿十歲,就幫著管家理事,倒也將李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於是她賢惠能幹的名聲便在京城裏傳開了。
    姝兒早就想認識這位李家的大小姐,卻不料,她被掩在了床帳之內,隻一隻纖纖玉手探簾而出,等著她把脈。
    “把帳子撩起,屋子裏的窗戶全都打開。”一進房門,姝兒就聞到一股混濁之氣。
    李譽忙阻止道“月如得的是風寒,怎能開窗。”
    風寒風寒,說古人聞風喪膽倒是一點也不誇張,什麽病都能往風寒上說,隻要一發燒就是風寒。
    姝兒抬手扇了扇麵前的空氣“這屋裏滿是病氣,稍微通通風,對李姑娘的病情有好處。”
    婢女們不敢亂動,等著李譽的吩咐,直到李譽點了點頭,她們才將簾子撩起,窗戶打開。
    李月如躺在床榻之上,蓋著一床錦被,臉上血氣不足,整個人看起來怏怏的。
    姝兒不得不說李家的基因不錯,兄妹兩人都挺漂亮的,李月如雖生了一張圓臉,但下巴卻是尖尖的,再加上一雙大眼睛,一看便是個有福氣的女子。
    姝兒伸手去摸她的額頭,李月如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唐突舉動嚇了一跳,往邊上躲了躲,李譽想上前阻止,但見姝兒已經將手收回,便沒再說什麽。
    “能把嘴巴張開讓我瞧瞧舌苔的顏色嗎?”姝兒問。
    李月如看了李譽一眼,然後張開了嘴巴,並伸出了舌頭。
    姝兒認真的研究了一番之後,問身旁的婢女“李姑娘夜裏可有咳嗽?”
    婢女回答“姑娘每日夜裏都咳嗽,雖沒前幾日厲害,但也總不見好。”
    姝兒又把了把她的脈,然後讓人將太醫開的藥方子拿過來瞧了瞧,最後對李譽道“太醫的方子沒有問題,隻是這病去如抽絲,堅持服藥,約莫十天左右症狀就會減輕許多。”
    原本感冒七天就能好,誰承想這姑娘硬生生的把感冒拖成了氣管炎,吃不吃藥的十天半個月也就自己康複了。
    “那何時能康複?”李譽問。
    “至多一個月,身體上的病症也就康複了,至於這心病就還需心藥醫了。”姝兒看著李月如鬱鬱寡歡的神情,想著她不久就要入宮為妃,這心病隻怕是難治了。
    李譽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戾芒“林姑娘這是何意?”
    聽不懂白話文,那就用文言文回“李姑娘肝氣鬱滯,心神失養,此乃典型的鬱證,非藥物可治。”
    李譽緩了緩神色,試探地問“無藥可治?那該如何是好?”
    最好是能把她的心上人從牢裏救出來,然後不讓她入宮,但見李譽對項孤曼冷冷淡淡的模樣,想著他也沒有偉大到為了妹妹而犧牲自己的終身幸福。
    姝兒在心底歎了口氣,為了項辰的皇位穩固,她還是好人做到底吧。
    “將軍莫急,李姑娘的病雖非藥石可治,但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你得容我想一想。”
    “下個月,月如就要入宮了。”李譽有些急了,也許他早就急了,隻是這一刻才表現出來。
    “如今才月初,不用等到下個月,給我六七天的時間便夠了。”姝兒轉頭看向床榻上閉目沉睡,卻有淚水從眼角溢出的李月如,道“這六七日,我會留在李府照顧她,但如何診治,你們必須得聽我的。”
    李譽欣然答應,並給她的房裏安排了兩個丫鬟伺候她的飲食起居,姝兒便在李府住下了。
    治病的過程不是很順利,李月如知道姝兒是李譽請來開解她的,見了她就閉上眼睛,能裝睡就裝睡,不能裝睡便側過身去不理她,姝兒本著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的原則,不浪費一時一刻,竟在李月如的房間裏寫起故事來。
    李月如見她陰魂不散,心中更氣,是飯也不吃了,藥也不喝了,身體越發的癱軟無力。
    李譽心裏著急,卻也不知該如何勸慰。
    姝兒任她自暴自棄了兩日,第三日,見她依舊不肯用膳,姝兒隨手從桌上拿了一個肉包,坐到李月如榻旁,一邊狼吞虎咽的吃著,一邊對李月如誇讚道“李府的廚子真不錯,這肉包皮薄餡多,一口咬下去,湯汁都出來了,真好吃。”
    李月如嫌她粗鄙,側轉過身,她的婢女鶯兒也嫌她沒教養,一臉不屑。
    “說真的,一個人要死有很多種方法,你可以割腕,可以投湖,可以跳井,還可以用白綾,不管哪一樣,不過是痛苦那麽一小會兒,然後就無知覺了,你這不吃不喝的絕食自盡,是最不可取的,你若是運氣好,餓個七八天,也就斷氣了,若是運氣不好,十幾天的也是有的。”姝兒將自己的嘴巴塞得滿滿的,說話的時候還有肉沫從嘴巴裏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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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記得有一次我和師兄背著爹娘偷溜去後山玩耍,運氣不好遇到暴風雪,被困在山洞裏,足足五日沒有吃飯,餓得那叫一個饑腸轆轆,頭昏眼花,爹娘把我們救出來的時候,我已經神誌不清了,誰也不認識,還整日裏喚著我心上人的名字,我爹娘是又急又氣,覺得是師兄慫恿我去後山玩的,便狠狠地抽了我師兄一頓鞭子,好在沒過兩日我便緩了過來,這才沒讓師兄遭池魚之殃。”
    姝兒見李月如的身子在微微顫抖,微笑道“李姑娘心高氣傲,寧願一死也不願意入宮為妃,隻是不知道,你在餓死之前會不會胡言亂語?若是像我那樣,不小心喚了什麽人的名字,李相會不會將這喪女之痛發泄在那人的頭上?”
    姝兒挑眉道“不過也無所謂,人死了,便什麽都不知道了,活著的人好不好,也與自己沒什麽幹係了。”
    李月如騰得一下從床上躍了起來,然後惡狠狠的盯著姝兒,咬牙切齒地問“是我大哥讓你來脅迫我的?”
    這身手敏捷的
    姝兒重新評估了一下這位千金小姐的體能,好像還不錯,沒有看上去的那麽嬌弱。
    “這是脅迫嗎?你若死了,你爹和你哥哥會做什麽你預見不到嗎?”
    “你”畢竟兩天沒有吃飯了,真要發怒還是有些喘的。
    姝兒將最後一口包子塞入口中,咀嚼吞下,然後指著桌上的包子,指揮李月如的婢女鶯兒道“這包子真好吃,再給我遞一個。”
    鶯兒站在那裏,恍若未聞,姝兒歎了口氣,隻能自己起身去拿,還一次拿了兩個。
    她自己啃一個,將另一個送至李月如麵前“別再犯傻了,趕緊把包子給吃了,然後把藥給喝了。”
    李月如哪裏會理她,姝兒無奈,隻能坐到她床邊,硬將包子往她嘴裏送“別鬧別扭了,你再不吃可真餓死了。”
    李月如用手去推開嘴邊的包子,姝兒卻堅持要她吃,兩人推搡間,包子落在了她的被褥上,姝兒一驚,另一個手也鬆了一鬆,那個被她咬了一半的包子也掉在了被褥上,肉汁灑了出來,有些惡心。
    “對不起,對不起。”姝兒連忙用手去擦,可她的手油滋滋的,擦完之後,被子更髒了,連帶著李月如褻衣的袖子也髒了,姝兒又用手去擦她的袖子。
    李月如真怒了,想要將這個不速之客推走,奈何沒有力氣,反被對方抓住了手腕,在兩人拉扯推搡的時候,姝兒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有辦法救出鄭先生。”
    李月如愣住了,姝兒看著她袖子上的汙漬,搖頭道“這油漬是擦不幹淨了,還是換一套吧。”
    李月如哪裏還顧得上袖子上的髒汙,不能置信地盯著姝兒,問“你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你這個袖子是擦不幹淨了,還是換一套吧。”
    “不”李月如急切的想要追問,卻見姝兒為不可見的對她搖了搖頭,她硬生生的將話卡在了喉嚨裏。
    姝兒轉頭對鶯兒道“還愣著做什麽,趕緊去拿衣服。”
    鶯兒見袖子確實是髒了,便從櫃子裏取了一套幹淨的出來。
    姝兒轉頭對另外一個年紀稍小一點的婢女道“姑娘換衣服不需要那麽多人伺候,你去廚房準備一些清粥小菜,一會兒姑娘要喝的。”
    那婢女年紀雖小,心思倒還活絡些,雖然也不喜歡姝兒,但想著屋子裏備些吃的總是沒錯的,便領命去了廚房。
    鶯兒手裏捧著衣服,正準備服侍李月如更換,忽覺後心一麻,然後便暈了過去。
    “你做什麽?”李月如驚道。
    “睡穴而已,一會兒就醒了。”姝兒將鶯兒抱到椅子,又用木栓將門插好。
    “你是誰?”李月如心裏發慌,麵上還強自鎮靜。
    姝兒坐到李月如榻旁,壓低了聲音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鄭先生,還有辦法讓你們雙宿雙飛。”
    “你是怎麽知道的?”李月如宛如溺水的人拉住浮木一般拉住姝兒的袖子。
    “這也不重要。”偷聽李譽和項孤曼說話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姝兒避重就輕地道“你隻說想不想把鄭先生救出來?”
    “你到底是誰?”李月如追問。
    姝兒苦笑道“我如今口空無憑說什麽你也是不會信的,若你真心想要救鄭先生,你先把一個人請來,我們從長計議。”
    “誰?”李月如問。
    “秦老將軍的孫女,秦非嫣。”
    那日,姝兒央李譽去請秦非嫣來府裏與李月如說說話,李譽覺得奇怪“你生病了不好好休養,請她來做什麽?”
    李月如坐躺在床榻上沒有說話,姝兒一邊吹著李月如的藥,一邊道“是我的主意,李姑娘得的是鬱症,整日悶在房裏隻會讓心情更加抑鬱,原是該多出去走動走動的,隻是李姑娘不願意,我也無法強求,便想著將她的閨中密友請來,有人說說話,心情也會好些。”
    李譽瞧著妹妹的鬱鬱寡歡的模樣,覺得這也是一個辦法,但心裏還是有些憂慮“萬一過了病氣給秦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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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姝兒忙道“就因為怕過了病氣給旁人,所以才找秦姑娘,聽聞秦姑娘是習武之人,身體強健,這小小的風寒,應該與她無礙。”
    看著李月如深陷的雙頰,李譽心疼道 “難得你願意找人說說話,一會兒我讓阿岐去秦府送請帖。”
    李月如緊咬著下嘴唇沒有說話,似是鐵了心的不想理會兄長,李譽無奈地道“你休息吧,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
    臨出房門之前,李譽對姝兒道“李某有些事想要請教林姑娘,可否請林姑娘移步?”
    姝兒點點頭,將溫熱的湯藥放到桌上,對鶯兒吩咐道“這藥有些傷胃,服用之前先喂姑娘喝兩勺蜂蜜。”
    “知道了。”鶯兒嘴上雖然應了,眼睛還是盯著屋頂的。
    姝兒隨著李譽穿過夾道回廊,重樓複閣,來到六曲橋梁之上。
    “我原想著林姑娘雖不是名門淑女,但也是讀過詩書的。”李譽手扶著欄杆,看著池中的鯉魚,聲音不緊不慢“何以言行舉止像極了那些無知的市井婦人”
    這沒頭沒尾的一頓批評,姝兒還真有些摸不著頭腦“我為人蠢笨,不知將軍何意,還請明示?”
    “聽說昨日你與月如起了衝突?”李譽轉頭看她。
    “然後?”姝兒還是懵的。
    “我請你來是為月如診治身體的,不是來惹她生氣的。”李譽神情冷厲,眼含不滿。
    原來是有人告她的狀,想來不是鶯兒就是那個小清,李月如身邊的婢女果然有李譽的眼線,姝兒想著自己昨日那沒心沒肺的吃相,定然是會被人添油加醋的傳到李譽耳裏。
    市井婦人,語氣如此輕蔑,真真是對廣大底層勞動婦女赤裸裸的羞辱。
    姝兒冷笑,毫不客氣地回道“我以為將軍該慶幸李姑娘還會生氣,哀莫大於心死,那才是最可悲的。”
    李譽戒備地看著姝兒“你是如何知曉的?”
    “看出來的。”姝兒神色坦蕩地道“我幼時曾遊曆西域諸國,那邊民風開放,對男女之事從不遮遮掩掩,我見得多了,倒也能看懂幾分女兒家的心思。”
    見李譽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姝兒斟酌道“入宮為妃,何等尊榮,可李姑娘卻鬱鬱寡歡,而得鬱證的女子,大多為情所困,我雖不知李姑娘心儀之人是誰,但卻能看出她不想嫁與君王。”
    “那是因為她沒有見過陛下,陛下年輕俊朗,文武雙全,即便不是帝王,也是一個出眾男兒。”
    姝兒打斷李譽“不愛就是不愛,即便他是宋玉在世,在李姑娘眼中也隻是尋常。”
    李譽一窒,轉頭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才顧左右而言他道“林姑娘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滿口情愛,成何體統?”
    “我成不成體統,自有我爹娘教導,將軍請我來是為李姑娘治病,隻要姑娘身體康複,我便算是不辱將軍所托了吧。”姝兒盯著李譽,臉上是微怒的神色。
    李譽看著姝兒的眼睛,忽然發現,原來美人含怒,也可以是別有韻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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