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交九，北疆一天比一天冷。就連李龍也不太願意往外跑了。
    不過不出去也不行，那隻黃羊還要處理掉，那張皮子還得剝下來，找人鞣製後，給老娘做皮襖。
    其他事情也不少，老馬號那裏還有不少羊沒宰，按計劃，還要喂養大半個月，進臘月的時候開宰，然後放到市場那裏出售。
    這個冬天也閑不著。
    起來吃了早飯，顧曉霞看李龍沒事，不過還是叮囑他說道：
    “你要是累了，就休息幾天，別再跑了。我看你昨天睡的那麽沉，一定是累壞了。”
    “沒事。”李龍笑笑說道，“這一晚上睡的，都緩過來了。剩下的事情不多，我主要就是跑一跑，幹活都有其他人呢。”
    顧曉霞點點頭，然後上班去了。
    李龍看著兩個娃娃，等楊大姐那邊忙完接手，他就去了廂房，把那個黃羊提到了正房東屋，爐子架起來，等黃羊軟了之後，慢慢把皮子剝好，剩下的肚子腸子不想處理了，幹脆就把屎擠掉，也不想洗了，剁成塊後放起來，喂狗。
    小黑在李龍家裏，吃剩飯為主。夥食在同期的狗裏算是不錯的，不過像這種直接喂生肉次數不多，它還挺興奮。
    李龍把黃羊肉給卸開，掛到儲物間裏，接下來就是處理那張皮子。這張黃羊皮的確不錯，皮子不說，主要是上麵的毛，特別是那些絨毛細細的密密的，摸著非常的舒服。
    把皮子抹了鹽，撐開掛了起來後，李龍和楊大姐說一聲，開著吉普車去了四小隊。
    先前宰出來的肉都在老馬號裏放著，李龍要取一些，給那些“關係戶”送過去。
    縣裏主要是李向前，魏主任等。收購站已經關停，陳紅軍也回州裏去了，李龍想著去給錢主任送肉的時候順便把他那一份送過去。
    就衝老陳給自己介紹了賈天龍和趙輝兩位，就說明這人是真把李龍當朋友交的。
    他還打算去烏城一趟，給吳教授和羅教授送一些肉，算年前的節禮吧。
    老羅叔和楊老六等人在院子裏拌著糖渣。那些還沒賣掉的膘羊還得繼續催肥。按李龍的說法，再催半個月，剩下的時間就喂普通草料，然後開宰賣肉。
    “小龍過來了。”老羅叔笑著打招呼，“你這有車就是方便，到縣裏出溜一下子就到了，不像我們，走路得兩三個小時。”
    “那你們要想去縣裏也行啊，呆會兒忙完了，我把你們拉到縣裏轉轉。”
    “那就是一說，現在才不去哩。”老羅叔急忙擺手，“大冬天縣裏也沒啥轉的，還不如我們老哥幾個在屋子裏下棋舒服。”
    現在這些老漢們還沒迷上打牌。再過二三十年，等他們七八十歲的時候，就會聚攏在幾個小商店裏，打牌喝啤酒，或者賭一塊錢的，興致大的很。
    “我弄一些肉，給我那幾個領導和朋友送過去。”李龍說道，“這年前跑一趟，送完以後就不去了。”
    老羅叔知道李龍給隊裏弄來那些活全憑那些領導照顧，笑著說道：
    “那是應該。”他便過去幫著李龍一起挑肉。
    鹿肉、牛肉都是分割好的，隻需要選取部位，標記好哪一塊送給誰就行了。
    把這些肉分開裝袋子裏，李龍一袋袋搬上車後，開著吉普又回到了縣裏。
    下午他就去了供銷社。李向前在辦公室，魏主任去州裏開會了。
    李龍便把給主任的肉讓李向前代收。
    “行啊小李，”李向前笑著說道，“這肉看著挺肥，這就是你自己育肥的牛羊？還有多少？”
    “還有幾十隻。”李龍說道，“咋，股長有興趣？”
    “咱們社裏年底發福利，把你這羊弄上十隻，咱們也發一些肉。看這些肉這麽肥，咱們社裏的工人肯定喜歡。”
    “行啊。”李龍笑著說，“要不要再弄頭牛？我那牛也有好些呢。”
    “也行，弄一頭牛吧，牛肉比較難搞，今年要發一些牛肉的話，那咱們社裏的福利，在縣裏算頭一份了。”李向前想了想社裏的福利經費，還行，應該沒問題。
    “那明天我就給拉過來。”李龍笑笑說，“這價格……”
    “放心，就按市價。你的肉這麽好，全縣我看也是獨一份，那價格上不能虧你。”
    李龍就嘿嘿笑了起來。
    原本打算第二天去北庭和烏城的，李龍就往後推了推。
    第二天他大清早起來，燒開水架到拖拉機裏，然後在發動機下麵堆上紅炭火，好一陣子才把拖拉機發動著，然後突突突的開著去往四小隊。
    老馬號裏還有不少宰好的羊，肚子裏內髒都是留好的，但完整的牛就沒有了。
    所以李龍開著拖拉機到了老馬號，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老羅叔他們叫一起，說宰牛的事情。
    “宰牛？咱們都沒宰過啊？”老羅叔有些為難，“要說幫忙還行。那天你的那些朋友宰牛的時候咱也看過，那可不容易。”
    “放心吧，我來。”李龍笑笑說道，“那天我也看了，宰一頭牛嘛，咱們這些人沒問題的。”
    上一世李龍好歹也看過不少的視頻，前段時間哈裏木他們過來宰牛的時候他親眼看完，沒多大的技術含量。
    主要在於敢不敢而已。
    就那句話，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殺法。
    牛也是哺乳動物，脖子那裏兩條大動脈，割斷了放血，血放幹了就死了。
    當然李龍也是看過另外一種殺牛的辦法，就是拿個木錘往腦袋那裏一敲，牛當場就倒地死了。
    但他不知道部位啊，也不能胡敲著試驗。而且那樣殺牛好像還不好放血，不如就捆起來殺吧。
    和宰羊一樣。
    圈裏的牛羊還在悠哉的吃草，並不知道它們其中一頭的命運即將終結。
    這裏麵還有褐牛的，不過李龍猜測李向前也不太可能要這麽大個頭的，供銷社裏沒那麽多人，這一頭褐牛近一噸了，出幾百公斤肉呢，供銷社福利經費恐怕沒那麽多。
    倒是糖廠有這個底子能兜住，隻不過糖廠那邊主要羊肉，牛肉不是很喜歡。
    李龍拿著繩子跳進圈裏，看上了一頭兩歲口的黃牛，趁著它低頭吃草的時候，蹲下一把撈住牛的腿，那牛拚命掙紮的時候，李龍已經又抓住了另外一條腿，一提一扳，就將這黃牛給扳倒在地！
    上一次宰牛是幾個小夥子一起抓牛，所以李龍沒怎麽動手。這一次隻有他，老羅叔幾個人年紀大了，李龍也不敢讓他們進圈，萬一讓牛給頂一下就麻煩了。
    所以他就準備單挑一把——還行，至少把牛放倒了。
    拿繩子把牛腿捆住後，李龍招呼老羅叔他們進來，一起把牛給抬出去。
    其實他一個人也能把這近兩百公斤的牛給弄出去，不過那有點驚世駭俗了，他覺得還是低調一點好。
    “小龍你利害啊。”楊老六一邊抬頭一邊讚歎著，“一個人就能把牛放倒。這要放在古代，去掙個大力士武狀元啥的都能行了！”
    “那肯定不行，這玩意兒發力有技巧，它不防備我，自然就容易放倒。”李龍笑笑說道，“來，我來宰牛，你們誰把盆子拿過來接血？”
    這時候各種動物的血都是好東西，或者說，這時候動物身上肉類，除了尿泡就沒有啥是能浪費的。
    雖然李龍不吃淋巴肉，但其他人可不管。那可是肉啊！
    牛被抬到了圈外的板子上。板子下麵是磚頭撐起來的，這就是個簡易的屠宰台。先前宰牛宰鹿也在這裏，因為後麵還要用，所以就沒撤掉。
    楊老六急忙去廚房裏拿了個盆過來，順帶著還往裏放了一些鹽，和一根擀麵杖。
    “這一盆恐怕不夠。”老羅叔看著又去拿了一個盆過來。上一次宰羊的時候楊老六接血，宰牛的時候他去忙其他的了，不在。
    李龍看他們都準備好了，便一手按著牛頭，一手抽出刀子準備動手。
    那牛也知道自己末日到了，一邊大聲叫著一邊流出了眼淚。
    李龍不看這個，他用刀把牛脖子上的毛撥開，抹了抹之後，一刀子割了下去。
    這一刀正好把牛的動脈割斷，一股子血就噴了出來。
    楊老六放血的盆位置不對，那血一下子飆到了雪地上，他急忙挪動位置，自己身上也沾了不少血。
    “老六，你這盆放的不好啊。”後麵幫著按牛的人笑著說，“這下子半公斤血沒了。”
    李龍一邊繼續割牛脖子一邊說道：“沒了就沒了吧，不差那點兒。”
    這一刀還要避開牛的氣管和食管，主要是擔心食管裏沒進胃的食物混到血裏，那血就髒了。
    等血流了一盆後，楊老六眼疾手快，立刻又換了一盆。這一盆接了一半後，血漸漸沒了，李龍這才說道：
    “盆撤了吧。”等楊老六把接血盆端走，李龍刀子上使了猛勁兒，把氣管和食管一起切斷，牛徹底死去。
    說起來挺殘忍的。
    接下來就是剝皮開膛，這個難不住李龍。雖然以前給動物剝皮，沒有這麽大個頭的。不過這些玩意兒，大同小異。
    李龍就拿著那把小刀，噌噌噌的剝皮。
    “嘿，看小龍那剝皮速度，不比那些民族差啊。”楊老六小聲對老羅叔說，“我要剝那麽快，那皮子早就好幾個洞了。”
    “哈哈，我也一樣啊。”老羅叔和他一起把血往回端，“行了，咱們幹好咱們的就不錯了。”
    牛皮剝完，開膛把內髒取出來。洗肚子腸子這些，老羅叔他們在行。李龍剝皮的時候，他們已經把溫水兌好了。
    李向前沒說要牛下水的事情，李龍就決定先不拉。這拖拉機車鬥子不夠大，拉十隻羊加一頭牛，基本上就滿了。
    把牛處理完，沒有卸開，李龍覺得整頭拉過去比較震撼。而且這肉色能看出來新鮮感。這和羊不一樣。羊一眼能看出來啥部位，牛要分解了，李龍也擔心供銷社裏人懷疑他換不好的肉。
    不過說實話，這牛真肥！
    把十隻羊、一頭牛裝車，李龍開著拖拉機突突的往縣裏而去。
    等到縣裏的時候，也到中午了，李龍先回大院吃了中午飯。
    “這肉是給哪裏送的？”顧博遠好奇的看著那上麵堆的剛宰的牛，“這牛是剛宰的？”
    “嗯，我剛宰的。”李龍笑笑說，“供銷社要，我就給宰了一頭。”
    “嘿，看來今年這育肥牛羊，是弄好了。”顧博遠伸手指戳戳那還沒完全凍硬的牛肉，說道：
    “就這肥肉，比原來得胖個二三十公斤吧？”
    “這一頭？不止。”李龍笑著說，“這頭牛胖了至少四十公斤！”
    “嘿，那就光這頭牛，就賺了一百塊？這錢來的真快！”顧博遠笑了，“不錯不錯，這路子走對了。”
    吃過飯休息了一會兒，李龍開著拖拉機去了供銷社。拖拉機進大院的時候，李向前就快步走了出來，看到李龍後還說道：
    “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原想著你上午過來，我把人都找好了，結果你沒來！”
    “嘿嘿，那不是現宰牛嘛！這剛宰的牛肉，新鮮著呢……”李龍指了指車鬥子上的牛肉說道：“你看看，這是不是好肉？我專門挑了一頭兩歲口的牛娃子，這肉不老不嫩，剛剛好！”
    牛肉不是說越嫩越好。一歲口的牛娃子肉吃起來反倒不太好。
    李向前也是老采購了，上前看了看這牛肉，他也忍不住笑道：
    “是啊，這肉不錯，行，就衝這一點，多的話我也就不說了。”
    他招呼著人過來卸車、稱肉。
    “羊的內髒，包括肚子都在克郎子肚子裏麵，如果咱們社裏要，那就這樣，如果不要，那我就掏出來拿回去。”李龍把話說在前麵，“這牛的下水還沒整治出來，所以就沒帶上。”
    “行行行，沒問題。”李向前笑著說道，“咱們按市價，來，過秤！”
    十隻羊，一共二百八十七公斤，零頭不算。一頭牛，一百五十四公斤。
    羊肉李龍還按一塊八，牛肉兩塊八，一共是九百四十七塊八毛錢。
    李向前等庫管一秤秤過了，開票，他簽字後讓李龍去拿錢。
    李龍把錢領回來後，李向前才對他說道：
    “上午糖廠那邊打電話過來，說再要五十隻羊和兩頭牛，你那裏還夠不夠了？要夠的話，他們說明天就讓汽車過去拉。”
    “嘿，那恐怕來不及。”李龍算了算，庫房裏的克郎子羊還剩下幾個，牛更是半隻。要的話就隻能現宰。
    “那你打個電話回複一下吧。”李向前笑著說道，“看來明年你得多育肥一些了。”
    李龍明白李向前的意思了，他以為自己的牛羊沒有了，便解釋道：
    “股長，牛羊是有的，但都是活的，宰著需要時間啊。”
    “噢，這樣啊！看來今年你弄了不少！”李向前點點頭，“不錯，有頭腦。換個人，夏天賺了不少，冬天可能就不幹了。你這冬天也沒消停，是個正經幹事的人！”
    “那股長，你這主任的位子……”李龍小聲說道，“要不要去州裏活動一下？”
    “唉。”一說起這個，李向前搖了搖頭，“錢主任說了讓我先別著急……”他主要靠的就是錢主任，錢主任讓他別著急，那他也就隻能等著。
    五十隻羊，兩頭牛。李龍，包括隊裏那些人肯定還是不行，李龍打算明天把哈裏木他們拉過來。還是老計劃，今天就得給他們通知到。
    李龍過去給胡科長回了個電話。電話搖到胡科長的辦公室，李龍問了問才知道，這牛羊其實不是糖廠要的。
    糖廠那邊福利已經發下去了，這發完後，有工人忍不住和其他廠子的工友炫耀，這下子有其他廠的人也知道了，就反應給了自家工會。
    石城不少廠子是互通有無的，然後別人找到胡科長這裏，就知道原來這麽肥的牛羊肉是這麽來的，就幹脆讓他幫著再訂一批。
    其實現在牛羊肉的市價已經漲了一些，不過李龍賣的時候也沒給漲價。
    他這麽算了算，這一批肉弄完，自己的那個圈裏也就剩下一些牛，育肥的羊沒剩幾頭。
    原以為自己需要零售著在年前把肉賣掉，沒想到批發著就搞的差不多了。
    這事情還是真的能整啊。
    以前他聽說幾個人就把南北疆的羊肉市給決定了，當時覺得是開玩笑。
    現在想想，如果育肥羊自他開始，慢慢把規模搞大，還真能影響市場價格呢。
    當然，他也沒想著搞壟斷，掙該掙的錢就行了。開著拖拉機回到大院了，李龍立刻又換了吉普車，帶著槍開著上了山。
    又要找人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