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年輕人離開，李龍繼續忙他的事情。
    黃羊還沒卸完，就來了一撥賣東西的。
    “嘿，我就說收購站肯定還開著吧，我家那婆娘還說聽別人說了，收購站關了……我想著這要關了，我那些皮子豈不是白打了？我還打算把皮子賣掉換些化肥回去呢。”
    “就是就是，我這些甘草放家裏也時間長了，換一些錢，去買點種子化肥。馬上開春化雪了，得準備種地了。”
    李龍聽著外麵的聲音，突然想到這兩天也沒看顧博遠的店開沒開。眼下是備耕時節，他那店要開了，正好趕上賺錢的時機。
    不過李龍能看出來，顧博遠開農資店有點佛係的感覺，想開開，不想開就不開了。賺錢什麽的一開始動力還挺足，到現在應該是手底下有了錢，加上女兒女婿帶著外孫都生活的很好，也就失去了賺錢的動力。
    不行，得適當的給老丈人增加點動力，按年齡來說才四十來歲，日子還長著呢。
    這一撥來了六個人，賣兔子皮、甘草、羊絨還有銅錢的。
    雖然瑪縣地廣人稀，但好歹也算古城，唐時就有守捉，清時已經有綏來縣，所以一些距離縣城不是很遠的地方，還是有老戶存在的。那些三四十年後的尋寶手段這時候如果有的話，估計也能弄到不少東西——畢竟這個時候一些老人還在，知道一些秘辛。
    等再過幾十年，那些秘密隨著老人消失了，有些東西後人就真不知道了。
    這幾樣東西李龍都沒拒收，按自己的標價給了錢。
    這幾個人也沒講價——或者在他們的心目中，這個收購站還是公家的，人家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
    而且對於他們來說，這些東西放家裏也是放著，能換成錢用來買農資當然更好。
    一點之前，李龍收了十七個人的貨，滿滿當當的裝了一車，鎖好門開著就往大院子而去。
    回到院子，李龍也沒著急卸車，洗手後去了屋裏，換楊大姐做飯，他看孩子。
    中午孩子睡了，李龍才去把車裏的東西卸下來，分門別類的放好。也就是這個院子大、空房間多，不然的話，還真不好存放那些東西。
    即使如此，他也想賈天龍和趙輝兩個盡快過來，把這些東西拉走。
    雖然李龍手頭現金還不少，不過說實話他是真的知道了，開收購站真不是普通人能開起來的，太壓錢了。
    東西放好，李龍繼續去往收購站，有人已經在那裏等著了。
    第二天，李龍開著拖拉機去到了山裏，把哈裏木那裏的七隻小鹿給拉了回來。七隻小鹿中有兩隻比較小，李龍放在了大院子裏，剩下的五隻他拉到了老馬號給老羅叔他們養著。
    去年馬鹿賣得貴，老羅叔他們養著也有勁頭。這五隻小鹿放在這裏養著，母鹿兩年多就能下小鹿娃子了，公鹿兩年多就能割鹿茸，就有經濟效益了。
    老羅叔很滿意，自己的隊伍又壯大了！
    李龍回到縣裏，開拖拉機路過收購站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這裏圍著一些人，而收購站的大門口那裏，堆著一堆垃圾！
    他一瞬間就明白怎麽回事了，有人搞事情！
    八成就是那兩個年輕人搞的！
    早上他沒路過這邊，所以不清楚這些垃圾是昨天晚上放的還是今天白天放的。
    不過不管什麽時候放的，前幾天那兩個人脫不了幹係。
    李龍忍著怒火開著拖拉機回到大院子，和楊大姐打了個招呼，把一些工具放進吉普車開到收購站這裏。
    圍觀的人剩下兩三個在等著。李龍的吉普車到的時候他們立刻就圍過來主動說了起來。
    “這堆垃圾早上就有，我們早上來過了，肯定有人故意搞破壞！”
    “就是，得給派出所的人說一說吧？這些人太壞了……”
    李龍認出來這兩個人，他們也算二道販子了，自己這個收購站開之後，他們已經來過兩三趟，李龍猜測應該是去鄉下收東西然後到自己這裏來賣，賺個差價。
    “唉，壞慫貨，也不知道啥時候扔的。”李龍知道就是報警用處也不大，畢竟這時候沒天眼監控，這些人是半夜扔的，根本沒辦法查。
    他把大門打開，取出工具把路清理出來。這些垃圾有煤灰、爛樹葉子、髒冰，甚至還有從哪個旱廁裏掏出來的糞塊。
    目前溫度還不高，沒怎麽化，但有點臭。
    李龍把這些垃圾扔到大門外歸攏到一堆，先把那兩個人的貨給收了。
    兩個人都是騎自行車過來的，一個袋子裏提著一尊銅佛，李龍有點哭笑不得，他說道：
    “老哥，這玩意兒……你咋賣？按銅走嗎？按銅走你有點吃虧啊，要不按銅走，我這也不收這些古董啥的……”
    “你就按銅走吧，我也就是按銅收的。”那老哥四十歲的年紀，戴著有點破的綠栽絨帽，就是有點像陳小二演小品的時候戴的那種帽子，臉略有點長，和慶餘年督查院裏的那個自殺的長臉有點像。
    “那行，我先給你稱一下。”這尊銅像是立像，斷了一手，不知道是哪尊佛或菩薩，李龍也不是很懂，稱了一下重九公斤多，李龍按十公斤算，一公斤一塊五，給了那人十五塊錢。
    老哥笑著收了走了。李龍猜測，這尊佛他至少賺五塊錢。
    另外帶來的是一麻袋幹鎖陽。李龍看這裏麵有去年的新貨，也有陳貨，把其中一些碎的、斷的和品質不好的挑了出去，剩下品相好的稱出來二十一公斤。
    那個人也不管，覺得李龍這行為很正常——畢竟這年頭鎖陽還是挺好挖的，人家要好的是正常行為。
    李龍給的價也可以。前年他去藥材公司，那邊批發收是五毛錢一公斤，去年就漲價到了六毛，今年可能會漲。
    李龍給這人四毛錢，自己賺的不多，這個人還挺開心，拿了八塊四毛錢後，還幫著李龍把鎖陽裝進袋子放進了車裏。
    兩個人走後，李龍把爐子架起來，然後去把門外的垃圾給清走。
    附近有一個垃圾場，是一個塌掉的院子，大家默認就把這裏當成了垃圾站，誰家的垃圾都往這裏堆，然後官方隔一兩個星期再把這裏清理掉。
    李龍把垃圾全都清過去之後，打量著四周。
    他相信那個把垃圾弄過來的人，今天一定在某個時間看著這裏。
    四周有住戶觀察著這裏，這些人的表情，有同情，有冷漠，有看熱鬧的，還有的則是憤憤不平。
    李龍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他提著工具回去了。
    這事，沒完。
    下午李龍又在收購站裏收了一些貨，快到開飯的時候，他鎖門，開著吉普車回去了。
    回到院子裏，李龍把車裏的東西卸了，進屋洗了手然後去看孩子。
    晚上，李龍給顧曉霞說了這件事情後，也說了自己的打算：
    “睡覺的時候你看著孩子，我去那邊呆著，就這兩天，我一定能把弄這事的人逮住……”
    “那逮住你咋辦？”顧曉霞有些擔心，“不行報派出所吧？”
    “沒用，扔垃圾這種事情，除非你抓到人，不然派出所不可能管。”李龍小聲說道，“你放心，我把槍帶上，嚇唬他們，他們肯定不敢動，到時往派出所一交，審的事情派出所肯定能幹好，我認識郭公安，這事他肯定能查出來。”
    雖然顧曉霞還是有些擔心，但她也知道李龍對收購站這事情非常上心，便再三叮囑李龍要小心：
    “要就一個人，你能抓就抓，要人多了，你不要過去，嚇唬一下也行，實在不行就直接開槍——可不能讓人把你傷著！”
    李龍讓她放心，自己知道怎麽辦。
    天黑下來，李龍去東屋把槍拿著，裝了子彈就出了門。
    明明和昊昊兩個已經睡著了。楊大姐帶孩子很有經驗，李龍也給說了，給兩個孩子培養好的作息，最好和大人的協調一致，這樣的話大人也好休息。
    眼下兩個孩子都快十個月了，雖然活潑好動，但帶起來不是那麽麻煩，顧曉霞也挺省心。
    李龍提著槍去往收購站。眼下晚上沒路燈，黑燈瞎火的，他雖然帶著手電也沒打開，仗著視力好，直接走到收購站那裏，也沒開大門，直接翻牆而入，進屋後，爐子還沒滅，他便又給裏麵加了些煤，壓上後，就在櫃台後麵椅子上坐著休息。
    晚上外麵還在零下十幾度，李龍穿著大衣在屋子裏麵倒也不怎麽冷。他雖然看著是在打盹，但很警覺，隻要外麵有風吹草動，立刻就能醒過來了。
    李龍其實做好了連續三五個晚上在這裏守著的打算。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四天。
    那些人往這裏扔垃圾，無非是想惡心自己，大概率是發現無法從背地裏下手弄回這個收購站，所以隻是泄私憤。
    而且李龍猜測，對方沒辦法從官方渠道弄走這個收購站，很大可能的原因，要麽李向前那邊關係夠硬，要麽錢主任以前給一些人透露過自己和他的關係。
    最大的可能，是自己背著的這個自治區級的民族團結先進個人。
    別看這隻是一個榮譽稱號，在這兩年民族團結活動搞的如火如荼的時候，真要有人動自己，還得掂量一下能不能壓得住自己掀桌子帶來的後果。
    淩晨五點，外麵傳來了動靜，李龍睜開了眼睛。
    他輕輕活動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身體，提著槍湊到了門邊上，聽到了外麵有兩個人悄聲在說話。
    “咱們這活挺輕鬆啊，扔一次垃圾五塊錢，就是大半夜起來有點麻煩……”
    “有錢掙你就偷著樂吧，別人想掙還不到呢，來來來，把這些垃圾用鐵鍁扔到院子裏麵去。我是昨天特意到食堂那邊弄來的泔水，這味道可不好聞，過兩天化雪，能臭半個月！”
    李龍慢慢把門拉開，彎腰往外麵摸去。
    隔著鐵門能看到兩個人提著兩袋垃圾正在往院門口倒，其中一個倒完後還用鐵鍁把垃圾除起來往牆裏扔。
    他摸到牆拐角那裏，趁著兩個人還在費力的往大門這裏倒垃圾的時候，一用力就翻身上了牆，兩個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竄了下去，一腳一個，把兩個人給踹翻在地！
    不是那兩個年輕人。
    想想也正常，那兩個人恐怕信奉的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怎麽可能親自過來呢，花點錢雇人惡心一下自己算是他們的極致了。
    小地方的人，心還髒不到什麽程度上去，也不可能為了這麽點事情弄到傷人死人的地步。
    兩個人躺在地上慘叫著還沒反應過來，李龍將兩把鐵鍁踢到一邊，上前先踢幾腳泄泄怒火。
    這兩袋垃圾如剛才那兩個人所說，比昨天的臭多了。
    兩個人的慘叫聲在寂靜的夜晚傳出去好遠，李龍沒管會不會引來其他人，踢了幾腳後，拿槍指著兩個人：
    “給我把垃圾原裝回去！敢跑，腿給你們打斷！”
    這兩個人看著李龍端著槍，就是再疼也隻有忍著，爬起來後，想去撿起鐵鍁裝垃圾，李龍惡狠狠的說：
    “用手！把手套脫掉，別看，信信腿給你們打斷！”
    兩個人不敢試探李龍會不會真的開槍，這玩意兒的威力，他們還是清楚的。
    垃圾很臭，有些還沒凝結，李龍讓他們用手，他們也不敢不照做，蹲那裏開始用手往垃圾袋裏裝。
    有一個裝著裝著就挪到了距離李龍五六米的地方，然後趁著李龍不注意，爬起來就跑！
    這人平時跑步很快，他賭李龍跑不過他！
    李龍冷笑一聲，一腳把這邊沒跑的給踹翻在地，彎腰撿起鐵鍁甩了出去！
    “啊——”
    鐵鍁打著轉兒狠狠的砸在了那個的小腿上，那個人慘叫一地撲倒在地，抱著小腿在那裏嚎喪。
    這邊這個還在暗罵李龍，那個人跑了關自己什麽事情，等看到那個人的慘樣後，也不抱怨了，乖乖的把垃圾裝了回去，然後提著垃圾袋看著李龍。
    “扔垃圾場那裏去！”李龍拿槍指著他，“走！”
    把垃圾清幹淨，有人出來看情況，倒也沒問情況，又縮了回去。
    那個人抱著腿在路上嚎，李龍過去踢了一腳，讓這個人起來。
    鐵鍁砸中左腿，李龍把人提起來，那個人還想賴，李龍撿起鐵鍁說道：
    “你要不想走，那我給你右腿來一下，怎麽樣？”
    他立刻就能走了——一跳一跳的，也算走。
    李龍押著兩個人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值班公安民警剛才也聽到了慘叫，不過因為有段距離，他還在派出所大門口這裏張望看情況。
    等看到李龍押著兩個人過來，他驚訝的問道：
    “咦？小李？怎麽回事？”
    李龍給派出所送過肉，和大家一起打掃過雪，所以派出所這些民警對李龍還是挺熟悉的。
    “這兩個貨往我收購站的院子裏扔垃圾，扔了兩次了，”李龍氣憤的說道，“還扔大糞，昨天去收購站裏賣東西的人都被影響到了……太惡心了！”
    這個公安姓秦，叫秦紅傑，他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不過沒說出來，跟著李龍一起把兩個人給帶到了派出所。
    給李龍做了筆錄後，就讓李龍回去了，至於這兩個人，直接拷上手銬以秦瓊背劍的方式鎖在暖氣片上，等天亮再說吧。
    那兩個人哀嚎起來，但很快就沒了動靜。
    李龍背著槍回到了大院子。
    小黑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歡快的跑了過來，湊在他身上聞個不停。
    李龍心想它肯定是聞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兒了——那些垃圾雖然收走了，但那些味道自己身上肯定沾染了一些。
    顧曉霞扣著門，李龍敲了兩下，裏麵傳來了她的聲音：
    “誰？”
    “我。”李龍應了一聲。
    顧曉霞快步過來開門，拉著李龍進了屋。
    “凍壞了吧？”她關切的問道，幫著李龍把槍取下來立在一邊，然後去給他倒水。
    “沒有，收購站裏架著爐子哩。”李龍一邊脫外套一邊說道，“兩個二流子，讓我送派出所了。明天郭警官可能就會過來說情況，沒事了，我洗洗，咱們還能睡一會兒……你是不是沒睡？”
    “睡不著。”顧曉霞如實的說，她是真的擔心李龍。
    “唉……”李龍歎息了一聲，“那趕緊睡吧，你天亮還要上班。”
    “沒事，這兩天辦公室裏事情少點兒，我少睡點兒沒事，你沒事就好。”
    屋子裏很暖和，爐子裏的火一直很旺，看來顧曉霞是一直在添著火。
    兩個人快速的進了被窩，李龍沒再說話，摟著顧曉霞閉上了眼睛。
    他其實沒怎麽睡，主要還是擔心顧曉霞這一睡就起晚了。自己年輕，熬一兩個晚上不算啥，等到八點多的時候，李龍悄悄的爬了起來準備架爐子的時候，發現顧曉霞已經不在床上了。
    他扭頭看的時候，顧曉霞正在給明明昊昊換尿布子。
    “你咋起來了？熬了一晚上，咋不多睡會兒？”顧曉霞聽到動靜，看著他邊換尿片子邊說道。
    兩個孩子也坐在那裏看著他。
    李龍心裏暖暖的。
    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