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李龍睜開了眼睛。
    地麵傳來微微的震動，從沒有封嚴的窗戶紙那裏，傳來微弱的哼哼聲。
    這野豬過境的動靜還挺大的。
    李龍爬了起來，揭開窗戶紙往外看，找著野豬的動靜。
    這時候是一天最黑的時候，以李龍比普通人要好很多的視力，這時候也隻能看到遠處山林間黑乎乎的一片東西在往西北方向移動，速度很快，動靜不小。
    這一群野豬的規模挺大，得有三四十隻。
    李龍並沒有立刻出去，他看了好一會兒，等視野野那些野豬全部消失後，便退回到床邊，又躺了下去。躺下去的時候依然能感覺到地麵的震動，幾分鍾後地麵震動才消失，附近再次恢複了平靜。
    李龍準備再眯一會兒，然而接著他聽到了吱呀一聲，隔壁的木屋門被輕輕的推開了。
    李龍歎了口氣，他坐了起來。
    孫家強一直在小木屋裏等待著，野豬過境的動靜他也聽到了，原本一直緊繃的神經鬆了下來，等那些野豬離開後，孫家強立刻就準備把這個消息告訴李龍。
    他剛到大木屋的門口，正準備敲門的時候，李龍的聲音從裏麵傳了過來：
    “小孫，你先回去休息一會兒，待會兒我叫你，到時咱們一起到前麵野豬路過的地方埋伏。
    現在不用著急，那群野豬急著找東西吃，要一會兒才能回來。”
    孫家強舉起的手放了下來，原來李龍一直在關注著呀，自己真是多餘想了。
    他“嗯”了一聲，轉身回到了小木屋，躺在了床上放鬆下來。
    把野豬每天都要過來的消息告訴李龍，李龍明說準備打這群野豬之後，孫家強就有點患得患失。
    他既擔心那些野豬今天不來，然後又擔心野豬過來的時候李龍沒醒來。
    因此搞得一晚上沒睡好。現在野豬來了，李龍也準備打了，他算是鬆了口氣，剩下的就看李龍的槍法了。
    當然以這兩年他和李龍的接觸情況來看，李龍的打獵經驗還是很豐富。有槍在手又是預先埋伏，應該能夠打著吧。
    半個小時之後，李龍穿戴整齊，夾著一卷東西，提著槍過去敲孫家強的門。
    孫家強已經睡著了，聽到敲門聲後猛的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應了一聲“我馬上就出來”，說完後便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走過去開門出來到李龍的身邊。
    李龍隻說了一個字，“走”，然後就大步朝著野豬經過的方向走去。
    木屋南麵相當大的一片地方，從東南到西北很遠，包括野豬經過的這一片都是緩坡。
    李龍邊走邊看，來到了位於野豬經過的地方西南二十多米的地方，這裏有一個十來米高的土包，上麵的草長得挺茂盛的，李龍打算就埋伏在這裏。
    往上爬的時候，孫家強對李龍說：
    “老板，你夾肢窩夾的啥？來，我……我來拿吧。”
    “羊皮褥子，咱倆一人一條。待會趴下的時候墊在身子底下，這草地潮氣大，趴的時間長了容易生病。”
    李龍抖開那卷羊皮褥子，給孫家強一條，自己拿一條。
    “其實狼皮褥子更好，家裏也有。主要是擔心野豬聞到狼皮的味道會被嚇跑。”來到坡上，李龍又解釋了一句，“羊的影響不大。”
    孫家強還挺感激的，他沒想到李龍想的這麽周到。
    山裏夜間溫度比較低，孫家強已經做好了用身體暖熱地麵的準備，沒想到李龍準備了羊皮褥子。
    李龍找了一塊適合瞄準的地方，把羊皮褥子往下一鋪，然後趴下來架槍，調整了一下姿勢。
    孫家強在他的右側，準備鋪褥子，李龍指了指左邊說：
    “到那邊去。待會我打槍子彈殼要往右邊崩，別燙著你了。”
    孫家強嘿嘿一笑，聽話的往左邊去鋪好褥子，和李龍間隔有兩米多。
    他往褥子上一趴，然後專注的朝野豬消失的方向看著。
    說實話，以他的視力現在啥也看不著，但就是信心十足。
    李龍打開保險，拉槍機上膛，舉槍瞄了瞄，確定射擊位。他打算在野豬過來快到麵前的時候開始開槍，槍一響野豬肯定四散奔逃，然後就準備再補一槍，想著保一爭二，至少打著一頭，最好是兩頭以上。
    想法是好的，就看到時候的具體情況了。
    經曆打熊事件之後，李龍越發覺得打獵之前一定要做好充足準備。
    他還預想了幾種突發情況，比如如果有凶悍的野豬在槍響之後往自己這邊衝，那到時候自己怎麽應對？
    孫家強沒有那麽多想法，他在這裏就想著等李龍打到野豬以後，自己過去搬著玩木屋那邊走，然後給李龍打下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李龍沒說話，孫家強覺得有點等不住了。
    他小聲說：“那些野豬該不會從其他方向跑掉了吧？這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怎麽還沒啥動靜呀？”
    “有可能。”李龍應了一聲。
    孫家強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這就白等了嗎？
    “但可能性不大。野豬這玩意除非遇到危險，否則的話他們通常都會按原路返回。”李龍笑笑繼續說，“其實沒過多長時間，你是著急了，再等等。”
    孫家強聽著李龍的話有些不好意思。是啊，人家打槍的都不著急，自己旁邊幹看的著啥急？
    果然，李龍適合當獵人，自己一時半會兒，還不行。
    他這邊胡思亂想著，又想著自己要給李龍看場子，是不是後麵李龍不在的時候，自己也弄杆子槍打打獵。
    晚上在小木屋這裏可不僅能聽到野豬過境，還能聽到狼嚎。孫家強想著，抽空問問李龍，要是想打狼的話怎麽打。他想著晚上李龍不可能天天住在這裏，有空的話，自己要是再碰到狼，弄上一兩隻，也美美的嚐嚐狼肉。
    正想著，突然聽到李龍輕聲說道：
    “來了。”
    雖然隻兩個字，孫家強一下子就止住了胡思亂想的念頭，抬頭朝著野豬過去的方向看過去。
    啥也沒看到啊。
    孫家強努力的睜著眼睛，但就是感覺啥也沒看到。
    那邊黑乎乎的，他能看出去五十米撐死了，再遠就啥也看不到，這五十米範圍內，也隻能看個大概輪廓。
    李龍沒理會他，慢慢的端起了槍。
    在他的視野野，一百米左右的遠處，已經吃飽的野豬群慢悠悠的往這邊走過來，最前麵是幾頭半大野豬，邊走邊互相拱一拱。就跟半大孩子一樣，這些野豬也是最調皮的時候，吃飽了就一刻也不閑。
    中間是幾頭大野豬，公母都有，最大的一頭得有兩三百公斤的樣子，獠牙很長——李龍仔細看過去，獠牙長出來的野豬還不止一頭!
    這群野豬，成規模了。
    南山的地形比較複雜，像木屋這邊這邊有大麵積緩坡且樹木比較少的地方比較少，其他地方不太適合野豬奔襲，反倒適合野山羊這樣爬高上低的動物。
    所以這邊的野豬成大群的少。
    這一群規模就比較大，成年野豬還挺多。
    再往後是幾頭母野豬和十幾二十幾頭小野豬，亂哄哄的。小野豬也就七八十來公斤大點兒，稍微有點動靜就有炸窩的意思，一下子散開，又一下子朝著母野豬聚攏過來。
    再往後又是幾頭大野豬，還有兩頭吃的比較飽的半大野豬掉隊，東瞅瞅西瞅瞅，和隊伍拉開有十來米的距離。
    李龍握緊了槍托，耐心的等待著。
    孫家強終於看到了野豬群，他的心跳突然加速起來。
    頭一次親身經曆打獵，雖然還沒開始，但明顯他比李龍還要激動。
    野豬群果然順著原路返回，在靠近這個小山包還有二十幾米的時候，頭前的幾頭野豬突然停了下來。
    孫家強一下子緊張起來，會不會發現自己這邊兩個人了？
    李龍倒沒著急，眼下沒風，自己這邊的味道就算飄也飄不出去多遠，而且應該還沒羊皮褥子上的味道大。
    所以野豬應該不會聞到人味兒，不至於提前警覺。
    果然，過了十幾秒，那些野豬又慢慢往前走著，似乎也很放鬆。
    等這群野豬走到麵前，距離李龍他們就十來米的時候，李龍終於瞄準了一頭四五十公斤的半大野豬，預壓扳機，“砰”的一槍打了出去。
    “轟！”
    那群野豬一下子炸窩了，孫家強瞪大眼睛看著，然後就看到有一頭野豬突然就身子一歪，朝那邊倒了下去。
    “砰！”
    “砰！”
    “砰砰！”
    又響了四下，又一頭半大野豬，和一頭小野豬倒下去，小野豬還沒全死掉，在那裏吱吱亂叫著。
    其他野豬在第一聲槍響的時候就一下子炸窩後，朝著西北、北方和東北方麵竄了出去，其速度之快，超出了孫家強的想像。
    在他聽完李龍最後一聲槍響，再抬頭搜索的時候，發現視野裏，已經沒有一隻無傷的野豬存在了。
    “這麽快！”孫家強出了聲，“跑得太快了吧？”
    “跑的不快的，都死掉了。”李龍提著槍站起身，笑著說道，“走吧，兩頭半，夠吃一陣子了。”
    孫家強跟著站起來，把自己和李龍的羊皮褥子一起卷起來，夾在胳膊下，邊往下走邊說道：
    “打獵……老板，你這動作太快了，感覺這打獵就等的時間長，打的時候就那麽一眨眼功夫，就結束了。”
    “咱們這邊獵物多獵人少，打獵找好位置，知道哪裏有野物，打的時候自然就簡單了。”李龍一邊往下走一邊說道，“手裏有槍嘛，的確是很簡單的事情。”
    至於追獵，除非必要，否則的話，一般他是不幹的。
    資源比較豐富，打獵打的就是那麽一瞬間，這樣也安全。
    預想的那些意外情況並沒有發生，李龍的心也就放下來了。
    打到的兩頭半大野豬都是四五十公斤，一年多的樣子，一公一母，再加一頭被子彈擦過前腿，算是意外收獲的小野豬，很不錯。
    兩頭半大野豬，一頭胸部中彈，一頭頭部中彈，都是當場就死掉了，血洇了一誌。
    李龍將槍的保險關上，大背槍後一手提著一頭半大野豬一手提著那頭小野豬，邊往木屋走邊對孫家強說道：
    “你把那頭半大野豬給扛回去。”
    孫家強應了一聲，過去一手提前腿一手提後腿，把野豬提起來，那羊皮褥子就掉落下來。
    他有些為難的看了看，現在是羨慕李龍的力氣，人家一手就提起來了。
    怎麽搞？
    最後沒辦法，把羊皮褥子卷起來用嘴叼著，然後兩手提著野豬，快步往李龍那邊趕去。
    李龍來到泉眼這裏，拿刀開始給野豬開膛放血剝皮。
    孫家強氣喘籲籲的過來，李龍一邊剝皮一邊對他說道：
    “去拿兩個大盆過來，你自己有刀吧？有的話，呆會兒你也過來一起剝皮——對了，先把灶台火架上，把兩個鍋給加水座上，到時煮肉。”
    “好。”孫家強把半大野豬放李龍邊上，然後去做這些雜事。
    心悅誠服的做。
    人家是獵人，打到了東西，自己啥也沒幹，那就打下手。
    沒毛病。
    李龍剛開始還有點不太熟悉，很快就找到手感，剝野豬皮也快了起來。
    這玩意兒和剝黃羊皮還不太一樣，野豬皮油脂多，不像黃羊皮那麽厚那麽層次分明，剝起來容易破。
    好在順手之後，效率就高了起來。
    不知不覺，天光慢慢發亮，視野也開闊起來。
    孫家強把兩個灶台上架上火，座上鍋添上水，然後拿著大盆過來，給李龍幫忙。
    小野豬就在草地上哼哼，李龍和孫家強不管它，它就慢慢往遠處挪，但傷口疼，挪了幾步就不動了，還在那裏哼哼著。
    李龍把野豬剝了皮之後，開膛把裏麵的內髒搞出來，問孫家強：
    “這野豬的下水你吃不吃？”
    “吃啊。”孫家強說道，“哪怕是下水，這也是肉啊。”
    “行。”李龍把內髒弄到盆裏對他說：
    “把肚子腸子洗了，其他的水衝一衝，煮上去。”
    孫家強照辦。他幫著李龍處理過肚子腸子，這玩意兒得用溫水洗。李龍也沒管他，把內髒弄出來後，接泉水把野豬的克郎子裏衝了衝，然後就開始卸成塊。
    這些也算資源，一部分吃，一部分是可以風幹換貝母的。
    第二頭野豬皮剝了肚子裏的東西掏出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李龍和孫家強都感覺有些累了。
    “你把這頭野豬卸成塊，”李龍看著孫家強說道，“我先去給我大哥那邊送一些肉，呆會兒就回來。你把肉卸開後，留上半頭豬的，剩下的都煮上。”
    李龍打算把半頭豬帶回去，給家裏人嚐嚐鮮。
    小野豬也帶回去看能不能養活，反正是稍帶的，養活了更好，養不活再說。
    孫家強看著那頭半大野豬，有些麻爪。
    但李龍已經把皮剝了、肚子開了膛內髒他剛才也洗了煮了。
    如果隻是卸肉，他都幹不了的話，孫家強覺得可能李龍也就不要自己了。
    那就來吧！
    抽出短刀來，孫家強想著李龍先前的動作，開始卸野豬腿。
    行，雖然看著刀子割下去的部位歪歪斜斜，但至少敢下刀，那就行。
    李龍點點頭，去把卸開的半頭野豬裝袋子裏放吉普車後麵，把槍也放在副駕駛位置上，開車去往小白楊溝。
    小白楊溝這裏已經飄起了燒條子的煙氣，剛進溝裏李龍就聞到那股子特殊的味道。
    吉普車開到李建國他們的冬窩子那裏，煙氣更大，李龍看到老黃已經準備做飯了。
    而李建國他們則正在烤著條子，有些人已經拿著砍來的杆子在挖好的坑跟前固定著編起抬把子來了。
    “小龍來了啊。”距離最近的謝運東打著招呼，“你這是昨天晚上沒回去？”
    “嗯，我木屋那邊發現了一群野豬，剛才打了兩頭，給你們送些豬肉過來，這樣吃的能好一些。”
    “嘿，我說啥來的？”李建國旁邊的陸英明笑著說，“隻要來山裏，小龍肯定能給咱們弄些肉吃。這生活可比在家強多了……有口福了。”
    李建國笑笑，過去幫著李龍把野豬肉提下來。
    “沒碰到啥危險吧？”李建國問道，“打野豬，那家夥發起瘋來可凶。”
    “沒有，你也知道我打獵就是預先埋伏，埋伏好之後就打。這個打起來還是比較容易的，扣扳機就行了。”李龍說的很輕鬆。
    “那也不能大意。”李建國再次提醒，“打獵的時候最好身邊有個人，不能光你一個，有啥情況了也好處置，以前大強跟著你一塊進山，我們就放心，現在就你一個，一定要小心。”
    “行哩，我知道了。”李龍應了一聲，“我下山的時候打算把雙管砂槍拿過來，到時你要不要？”
    “要啊。”一聽這個，李建國眼睛一亮，“昨天今天沒碰到啥東西，不過保不準後麵還能碰到，到時打著了，你也弄一些回去。”
    李龍樂了。剛才大哥還提醒自己要小心，這邊自己一說要把槍拿過來給他用，他立刻就激動開了。
    所以啊，這事其實不能論到自己頭上，論到自己頭上，都差不多。
    男人嘛，沒幾個不喜歡打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