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兄弟，你這話老爺聽見怕是要挨罰，常聽嬤嬤們提起，你、琮哥兒打小一起讀書識字，如何做不來詩？”
    曹雪有心讓賈環在妹妹麵前展示一番，故而如此說。
    賈環悻悻然，他如今雖不厭學，偏偏在詩詞文章上無半點天賦。
    “嫂嫂，你饒了他吧！這些年跟著侯爺東奔西走何曾翻過書？隻怕從前學得都還給先生了。”探春笑著站出來維護賈環，她弟弟可不是賈蓉，允文允武，能在武事上有長進已經非常難得。
    有探春的話，曹雪才作罷，裝作不高興道：“環兄弟，今晚多數是女眷，也不要你舞槍弄棒，添茶倒水的活計便交給你了。”
    賈環鬆口氣，樂嗬嗬答應下來。
    一時幾盆鮮豔的菊花被小廝搬進來，所有人都離席賞花，獨獨寶玉坐著不動，賈芸好奇問：“二叔為何不賞花？一會還要作詩呢。”
    寶玉索然無味道：“不過幾盆菊花，古往今來菊花詩都被寫盡了，畫蛇添足，無趣的很。”他聲音響亮，眾人聽見都怪異的很。
    賞菊作詩是寶二奶奶的提議，沒想到寶二爺竟然當眾拆台，話雖說得在理，可是關起門來公子小姐們賞菊作詩為樂也沒想著要超越古人的菊花詩不是？
    麵對寶玉表現出的死樣子曹雪當沒聽見，寶二爺進一趟錦衣衛大獄性情大變。
    曹雪不過問有人卻打趣道：“這就奇了，二哥哥從前不是最喜這樣的場麵？”說話的人是黛玉。
    她覺得寶玉的話有些掃興。
    寶玉見是林黛玉，覺得更沒意思，放在以前她隻會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說表示讚同。
    “你們作罷，我今兒喝多了，才思不足。”
    大家夥麵麵相覷，寶玉的變化榮寧兩府的人都看在眼裏，是以近些年姐妹們往他那裏走動的少起來。
    元春見此歎口氣，到底是自己的弟弟，站出來道：“既如此你坐著喝茶，倘或有了再寫下來，沒有也不礙事一會看看姐妹寫點評點評。”
    李紈附和一句：“寶兄弟作詩我最是知道的，需要天人靈感，沒準一會靈感來了寫個七八首也是有的，記得有年冬天大家夥賞雪吟詩，寶兄弟信手拈來一氣作了十首把我們嚇一跳。”
    許是李紈的話勾起寶玉的美好回憶，他的臉上浮現笑意，那會子姐姐妹妹們還沒出閣。
    “姐姐，大嫂子，你們隻管賞花，我又不是孩子不用哄著。”
    眾人心照不宣的笑笑，好在寶玉笑了，就沒繼續往下說，所有人想的不過是歡歡喜喜的給賈蓉送行。
    太子妃送來的菊花的確名貴，賞了一會就有人開始把自己想到的寫下來，大家圍在一起品鑒，其樂融融。
    賈蓉見著如此和諧的一麵倒也頗為溫馨，端著個果盤來到藕香榭外邊廊下坐著看裏麵嬉笑打鬧的歡樂場麵。
    “夫君不作詩？”薛寶釵寫完見賈蓉獨自坐在外麵邁著盈步走出來問。
    賈蓉拉她坐在身邊，從果盤裏撿起一顆葡萄塞到女人口中。
    “你們作詩為夫看著你們作詩就滿足了。”
    寶釵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聽賈蓉的話便猜到些他的想法，自家夫君是個憊懶的性子，不過被皇上推著往前走而已。
    寶釵吃著葡萄，嘟嘟囔囔道：“這樣的夫君倒是少見，往後日子還長，將來總有再聚的時候，再說姐妹們不是要陪著一同南下？”
    賈蓉笑笑，倒不是舍不得離家，隻是感懷美好時光容易逝去。
    “娘子說得有理，來…吐皮”
    “寶姐姐，快些過來，探春姐姐得了首好詞。”惜春的聲音從裏麵傳來，寶釵應著幫賈蓉整理了衣服才走開。
    寶釵離開沒一會兒，妙玉走出來。
    賈蓉抬眸見是她，自顧自繼續吃水果，沒成想妙玉在廊下站了一會兒竟然朝他走來。
    “侯爺南下可否帶上妙玉？”
    妙玉一向是清冷的性子，說話的時候聲音也冷。
    賈蓉錯愕，沒想到妙玉提出要和他南下？
    “京城住的好好的為何南下？”
    妙玉白皙的臉蛋不帶情緒色彩，瓜子臉顯得消瘦，不過卻被出家人的袍子映襯得出塵。
    “我原就是蘇州人士，自小在蟠香寺出家，寄居府中多年早有歸鄉之意，隻是路途遙遠我一個女人家不方便，此次侯爺南下上任還請帶我一起。”
    賈蓉來了興趣，他還道妙玉會一輩子待在賈家直到變成老。
    “聽說你師父圓寂之前不讓你回鄉。”
    妙玉意外，眸中泛著光，心裏忖道他怎知自己得事情?師父臨終的話隻和幾個親近的人說過。
    “不過是擔心路途遙遠罷了。”
    賈蓉點點頭，妙玉不是賈家人來去自由。
    “既如此便隨我們一行也好有個伴，隻怕你離開邢姑娘她們該舍不得了。”妙玉和邢岫煙的關係親密。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出家之人斷情絕愛，既出了家便不會被塵世的情感左右，邢姑娘將來也要離開你們家，也許會有見麵的時候。”
    賈蓉心道妙玉說話還真有模有樣，一個小姑娘說斷情絕愛怎麽想都有點好笑，又想到大觀園中從前的青澀姑娘如今都已各奔前程不免有些感傷。
    然而他卻沒想到，其實姑娘們並未離去，而是換了一層身份守在他身邊。
    對於妙玉打算離開賈府，賈蓉談不上舍不得，自來到大夏朝和妙玉接觸的次數屈指可數，今日若不是俏尼姑有事相求恐怕連眼神對視都不會有。
    大觀園中的人賈蓉起先對妙玉最有偏見，嫌棄她性子孤傲不能夠體會尋常百姓的不易。
    不過，經曆了諸多事情之後，賈蓉卻覺得之前的想法有些憤青，人都有自己的圈子、成長生活環境，還有自己的個性，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有悲天憫人的聖母心。
    妙玉從小在官宦人家長大，即便家道中落出家，一直以來交際的圈子都是這時代的中上層，不可避免的站在高處俯視眾生，你說她壞？卻也達不到壞的程度。
    賈蓉還是希望這位“檻外人”有個好結局。
    “他日遇上什麽難處可派人來金陵浙直總督衙門尋我。”
    賈蓉笑道，他能做的隻有這些，倘若對方瞧不上自己隻好愛莫能助了。
    妙玉意外於賈蓉的許諾，沉吟片刻僅是微微點了點頭，也不說接受還是拒絕便返回藕香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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