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能不能平安度過今晚都不一定，賈蓉當然不會答應張家主的提議，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過去。
    張家主被拒絕並不介意，樂嗬嗬親自給牛源帶路。
    牛源看來在揚州人緣頗為不錯，走幾步就有人上來打招呼，為不引起張家疑心，牛源都耐著性子應付著。
    張家宅子從外麵看很有氣派，進到裏麵更是雕梁畫棟、精雕細琢，商人隻是社會地位相對低下，耐不住人家有錢，生活奢侈程度一般貴族還真比不了。
    牛源的身份張家主當然不會隨意安排位置，一路引著走進正廳，正廳之中的人見著牛源來了紛紛起身歡迎，賈蓉發現唯獨主桌的某個人紋絲不動，而這人正是白日升堂給張家打官司的揚州知府範奎。
    範奎此時像是喝了不少酒，臉蛋紅潤，倒是比穿著官服更加意氣風發。
    “喲，牛參將，少見，最近忙什麽？”
    範奎是四品的揚州知府和牛源品階不相上下，而作為主政一方的知府權力上比牛源還大些，畢竟太平盛世主政的地方官都比鎮守地方的將軍更受朝廷重視。
    賈蓉覺得此時的範奎完全就是個中年油膩大叔，大腹便便的肚子顯示著在江南富庶之地當官的不容易，之前衙門站得遠看不清，如今賈蓉從麵相上就能看出這家夥縱欲過度，看來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範奎肯定不是什麽好貨色。
    牛源眼神隱晦的掃過賈蓉，見他臉上掛著淡笑並無異常，抱了抱拳道：“倒不如範大人辛苦，東南倭患未平，雖說馬上過冬倭寇不會登陸，不過還是要嚴防倭寇三三兩兩偷偷闖到揚州鬧事。”
    範奎聽後感慨道：“唉，揚州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全靠牛參將，今晚可要多喝幾杯解解乏。這兩位是？”
    賈蓉正觀察牛源提到倭寇後張家主的反應，見他麵不改色暗罵一句老狐狸，又聽範奎不著痕跡把話題引到他和黛玉身上心中好笑，當官的都是天生演員。
    “他們是某的侄兒、侄兒媳婦。”牛源自顧自在主桌的空位上坐下，掃過賈蓉和黛玉笑道：“還請張家主給我侄兒安排落座。”
    範奎不過隨口一問，得知是牛源的後輩也就失去興趣，牛源背景深沒錯，但文武殊途，他倒不至於舍下麵子和張家主一樣巴結上去。
    張家主自然不會拒絕牛源的要求，給賈蓉和黛玉安排在主桌附近和張家後輩一桌。
    賈蓉和黛玉落座後簡單應付張家晚輩幾句，便安安靜靜坐著，注意力全在主桌上麵，黛玉還時不時望向外麵。
    “說起來朝廷最近派了個浙直總督南下負責剿倭事宜，牛將軍可有消息？”範奎有一句沒一句和牛源閑談，話題很快談論到賈蓉身上。
    倒不是他有別的目的，隻是東南官場最近最大的新鮮事就是這個新任的浙直總督。
    牛源麵不改色，心裏好笑，人都坐在你邊上還不知曉。
    “自然，聽說是寧國侯，頗得聖上信任，估摸著也就幾日功夫便會到任。”
    “牛將軍，既如此皇上為何不將那寧國侯留在京中，派他來咱們這邊？”張家主搭話問道，他眼中全是關切之色。
    牛源哈哈一笑，老小子害怕了？
    “張家主有所不知，寧國侯是我朝少有軍功封侯，在西北打下赫赫威名，前段時間更是帶兵平了北靜王叛亂，人家可是屍山血海闖出來的，近幾年倭患日益嚴重，本將猜測皇上派侯爺來是想一舉剿滅倭寇。”
    張家主臉色變了變，剿滅倭寇？那他張家從哪裏賺銀子？
    “到底是皇上心係咱們東南，不過區區三島倭奴勞動寧國侯，實在令我東南地方守備汗顏。”張家主嗬嗬一笑。
    牛源嘴角抽了抽，說起來確實沒臉，倭寇年年登陸，年年剿倭，就是沒辦法一網打盡。
    “張家主有所不知，寧國侯還是南直隸五軍都督府都督，手底下掌握著東南幾十萬兵馬的調用權，這次可不比以往，等侯爺到任咱們啊都要配合他行事。”範奎盯著張家主話中有話，語氣帶著幾分告誡。
    張家主尷尬陪笑，嘴上連連稱是，心想著朝廷看來真下定決心剿倭，張家必須盡快把屁股擦幹淨。
    倘若牛源不知道內幕聽範奎的話隻當他是位好官，知曉內情後想的卻是這位揚州知府估計是怕了。
    大夏的中央集權已經發展到巔峰，從京城下來的賈蓉天然對地方官員有震懾，而且還是掌控著東南軍權的實權總督，連巡撫都要小心對待。
    “說起來賢侄也是從京中來，路上可有遇上寧國侯？”
    張家主突然轉頭望著賈蓉問，心想揚州不靠海，寧國侯應該不會跑到揚州來。
    黛玉險些沒憋住，當著夫君的麵問夫君有沒有遇上夫君？
    賈蓉也覺頗為有趣。
    “未曾遇見。”
    張家主鬆口氣，懸著的心稍稍安定下來，連忙招呼大家吃喝，不過任誰都看得的出臉上藏著心事。
    賈蓉沒空關注他，心裏惦記著錦衣衛這會子有沒有在張家找到倭寇的行蹤。
    而此時的牛源雖然麵上風輕雲淡的和旁人推杯換盞，心裏也在惦記外麵的事，從他的角度看最好還是別找出倭寇，不然朝廷追究下來他有剿倭不利的罪名。
    很快酒過三巡，外麵依舊沒有消息傳進來，賈蓉不禁皺起眉頭，難道孫娘子的消息有誤？
    黛玉瞅著賈蓉的臉色沉下來也不禁擔心起來，夫君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難道一拳真的打在棉花上？
    就在賈蓉要接受無功而返的時候，外麵突然傳進來嘈雜的聲音。
    立刻大廳在座的人也發現異常，張家主對著外麵道：“發生了何事？”
    他話音剛落外麵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一個老仆顫聲道：“老爺，方才突然有一夥人闖進來往後院去了，後院已經打起來了。”
    “什麽？”
    張家主驚恐的站起來，怒道：“為何不攔著？”
    老仆忙跪下來帶著哭聲道：“攔不住，闖進來的是錦衣衛百戶。”
    錦衣衛？
    原本嘈雜的大廳因為“錦衣衛”三個字突然安靜下來。
    張家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錦衣衛？後院？打起來？老仆的話雖然不多，但透露的信息已經很明顯，錦衣衛發現了張家窩藏倭寇。
    錦衣衛是什麽人？催命的閻王！
    張家主本能的看向範奎。
    “範大人？”
    範奎不知道張家敢私藏倭寇，還以為是張家什麽人犯了罪驚動錦衣衛，一拍桌子怒道：“張小六，你家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連錦衣衛都驚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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