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洛凡塵沉默不語，陳北安指間關節輕輕敲了敲探監室冰冷的金屬桌，發出清脆而空洞的聲響，在寂靜的空間裏回蕩。
    那聲音仿佛是時光的鼓點，一下又一下，敲打著洛凡塵的內心。
    “你沒有及時報警，沒有及時打電話叫救護車，沒有把石嬌嬌帶走，任留他的屍體就這麽躺在車展男廁裏，說到底還是你太自私了，你根本不配擁有石嬌嬌對你的喜歡，你這每天都處在算計的生活裏，算計完這個算計那個，捫心自問你自己的內心，你真的開心麽？你這麽做真的是你自己想要的麽？”陳北安低聲嗬斥道，語氣中滿是失望與憤怒。
    這個案子調查時間漫長，經曆了無數個日夜的奔波與思索，如今，總該有些真相要大白於天下。
    洛凡塵先是一怔，隨後仰頭大笑起來，笑聲在狹小的探監室裏瘋狂地碰撞、回響，那笑聲中帶著無盡的蒼涼與自嘲。
    “哈哈哈哈哈……陳隊長說的真是沒錯，我洛凡塵從當年被自己親生母親賣人那天起我就不再是真正的我了，但不要誤會，我才不至於因為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當年其實不過都是我自己一手策劃的罷了。”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而悠遠，仿佛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卻又充滿算計的歲月。
    “我從新聞報紙上了解到洛局長，也就是我後來的養父，還在華西福利院撞見洛局長和華西福利院的老院長的對話，知道他們關係好，所以就開始演戲了，演成他們喜歡的模樣，最後順理成章的被洛局長夫婦給收養。”洛凡塵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那時候，我每天都在觀察，觀察他們的喜好，觀察他們的習慣，把自己偽裝成一個乖巧懂事、勤奮好學的孩子。為了能得到他們的認可，我拚命學習，在他們麵前表現得毫無瑕疵。終於，我成功了，從那以後，我在官場上的每一個職位，走的每一步都輕鬆了不少。”
    他微微停頓，眼中閃過一絲怨恨，“奈何洛局長為人太過於正直，不肯濫用職權，什麽都要我腳踏實地，自己去爭取，不然我也不至於是個銀行行長秘書而已。”說到這裏，洛凡塵的聲音變得冰冷而尖銳，仿佛一把利刃，要將過往的不滿與不甘全部宣泄出來。
    短暫的沉默後，洛凡塵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但這也沒什麽，反正現在過得也不差不是嗎？”他的表情突然變得複雜起來，“但石嬌嬌再次出現在我的視野裏的時候，我的一切計劃都被打亂了。李海軍這麽敬畏我，每次出差都帶著我，是我自己要求的，我也沒有陪睡這些領導，外麵這些傳聞，也是我故意讓李海軍散布出去的，就是為了掩耳盜鈴。”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還有一個就是，那一次，去夜總會接李海軍的時候，撞見了石嬌嬌，發現李海軍在打嬌嬌的主意，所以我就想著把李海軍看的更緊一點，讓他出差，從那以後，他去哪裏我都跟著，也隻是因為這個原因，而不是因為我是他包養的男小三。”
    洛凡塵的目光變得柔和，仿佛看到了石嬌嬌的音容笑貌，“我曾經也幻想過，如果沒有這些算計，沒有這些黑暗的過往，我和嬌嬌或許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我早已深陷泥潭，無法自拔。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在這個冰冷的世界裏生存下去，可到頭來，我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他的聲音漸漸哽咽，“我知道，我不配得到嬌嬌的愛，可我真的愛他，愛到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與全世界為敵……”
    陳北安靜靜地聽著，心中掀起漣漪，但很快又被理智所取代。
    他明白，無論洛凡塵有著怎樣悲慘的過往，都不能成為他犯罪的理由。
    真相已經浮出水麵，等待洛凡塵的，將是法律的審判，而那些被他傷害的人，那些逝去的生命，也終將得到一個交代。
    探監室裏，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隻有洛凡塵那沉重的呼吸聲，訴說著他內心的掙紮與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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