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在雨幕裏暈染成模糊的光斑，方小雨攥著推銷單的手指微微發白。
    方才在走廊盡頭，於賀偉替她擋下了那個醉醺醺的光頭客人，男人掌心殘留的溫度還透過工作服滲進皮膚。
    她不敢深想那雙眼睛裏暗潮湧動的意味，推著酒水車逃也似的拐進安全通道，金屬軲轆碾過消防栓的反光條，折射出冷冽的光。
    與此同時，大學城驛站的白熾燈在深夜裏顯得格外刺目。
    王耳的眼鏡片蒙著層薄汗，掃碼槍發出的\"滴\"聲機械而單調。
    堆積如山的快遞箱幾乎要頂到天花板，紙箱邊緣參差不齊的裂口像無數張開的嘴，吞吐著雙十一大戰的戰利品。
    他機械地重複著分揀動作，直到那個聲音突然刺破死寂：\"老板，拿快遞。\"
    淩晨兩點十七分，電子鍾的藍光在牆上投下幽影。
    王耳的後頸瞬間起了層雞皮疙瘩，他餘光瞥見玻璃門外，一輛黑色摩托歪斜地停在梧桐樹下，車輪還在緩緩轉動，甩出細碎的雨珠。
    \"自...自己在貨架上按序號找。\"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裏，掃碼槍的塑料外殼被捏得吱呀作響。
    腳步聲由遠及近，混著某種金屬碰撞的輕響，像是鑰匙串，又像是...手銬？王耳咽了咽唾沫，目光死死釘在麵前的快遞單上，直到深棕色的皮鞋尖撞入視線。
    那是雙擦得鋥亮的牛津鞋，鞋麵上有道新鮮的刮痕。
    王耳的視線順著筆挺的西褲往上挪，深色風衣下擺沾著暗紅汙漬，像幹涸的血跡。當他終於對上於賀偉的眼睛時，渾身血液幾乎凝固——那雙眸子像是淬了冰的鋼刀，瞳孔深處翻湧著濃稠的殺意，右眼瞼下還有道月牙形的舊疤，此刻正隨著微表情猙獰地扭曲。
    \"咳咳...\"喉間的桎梏驟然收緊，王耳的後背重重撞上貨架。
    紙箱接連倒塌，包裹摔在地上發出悶響。於賀偉的拇指按壓著他頸動脈，呼吸噴在耳畔帶著薄荷煙的冷冽：\"上周三，翻鬥花園4棟一單元，需要我把監控畫麵調出來嗎？\"
    王耳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現出那個雨夜。周紅英塗著豔紅指甲油的手勾住他脖子，廉價香水味混著劣質白酒的氣息撲麵而來。門後突然傳來壓抑的啜泣，蜷縮在牆角的少女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手腕上還戴著校牌，金屬邊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不！不是我！\"王耳劇烈掙紮，貨架劇烈搖晃，快遞單如雪片般紛飛。
    於賀偉突然鬆開手，王耳癱坐在地，後腰硌在滾落的包裹上。
    他看見對方從風衣內袋抽出張照片，泛黃的邊角被反複摩挲得起了毛邊——穿校服的少女抱著課本站在櫻花樹下，眉眼與方小雨竟有七分相似。
    \"她叫方小雨，\"於賀偉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你那天最後接觸的人是周紅英。而周紅英的手機裏，存著你的裸聊視頻。\"他蹲下身，膝蓋碾碎了落在地上的快遞盒，\"現在，告訴我需要物理閹割還是現在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王耳的褲管傳來溫熱的觸感，尿意混著恐懼瞬間蔓延全身。貨架陰影裏，無數快遞單號上的收件人姓名仿佛都變成了\"方小雨\"，密密麻麻的字跡在燈光下扭曲變形。
    遠處突然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於賀偉猛地拽起他的衣領，照片鋒利的邊角劃破他的臉頰：\"明天日落前，帶著你所有知道的證據來城郊舊電廠。要是敢報警...\"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警笛聲卻越來越近，驚飛了窗外的夜梟。
    於賀偉鬆開手的瞬間，王耳跌坐在滿地狼藉中。
    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氣窗灑進來，照見照片上少女燦爛的笑容。
    而此刻的方小雨，正躲在ktv員工更衣室裏，顫抖著解開領口——那裏，三道新鮮的抓痕蜿蜒如蛇，和王耳胸口的傷痕，竟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