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的陽光透過廠房斑駁的窗戶，在流水線上投下一片片細碎的陰影。
    陳北安站在傳送帶旁，機械地重複著手中的工作，目光卻時不時掃過車間裏來來往往的工人。
    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拽住了他的胳膊。
    陳北安轉頭，對上了王姐嚴肅的目光。王姐四十出頭，眼角已有了歲月的痕跡，但那雙眼睛卻透著精明與警惕。
    她四下張望了一番，拉著陳北安往車間角落走去。
    “小夥子，你老實跟我說你到底是什麽人？”王姐壓低聲音，麵色凝重。
    陳北安心中一緊，表麵卻不動聲色“王姐這是找到我妹妹了麽？”他故意裝出一副急切又期待的樣子，試圖轉移話題。
    “你先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還有那臉上有紅色胎記的女生也不是你妹妹吧？”王姐目光如炬，緊緊盯著陳北安，眼神中充滿了懷疑。
    陳北安知道，自己的偽裝或許已經被看穿了。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隱瞞“的確不是，其實我是警察，你會幫我守住秘密的對吧王姐，我信任王姐是個好人對吧？”
    王姐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下意識地又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注意後，壓低聲音說“前幾天的確是來了個臉上有紅色胎記的女孩，好像是叫林飄飄，不過是我們這的老板帶回來的人。”
    就在這時，一個工人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王姐臉色驟變，瞬間換了一副凶狠的模樣“你一個新來的幹點事情都幹不好，不想幹了就直說，別在這給老娘添堵！”她的聲音尖銳刺耳，配合著那副憤怒的表情，任誰看了都覺得陳北安是犯了大錯。
    等工人走遠後，王姐的表情又恢複了嚴肅。
    她湊近陳北安，小聲說道“今晚十點半廠房後的樹林。”說完，她不等陳北安回應，便匆匆轉身回到了生產線。
    陳北安站在原地，很快便又回過神來。
    夜幕降臨，工廠漸漸安靜下來。陳北安看了看手表，已經十點十五分。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巡邏的保安，朝著廠房後的樹林走去。
    夜晚的樹林顯得格外陰森，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是無數雙眼睛在暗中注視著他。
    遠遠地，陳北安看到一個身影站在樹林邊緣。是王姐！他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你終於來了。”王姐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林飄飄是老板從外麵帶回來的，一直被關在工廠的地下室。我也是偶然間聽到一些風聲，具體情況並不清楚。但我知道，那個地下室一定有問題。”
    陳北安心中一震“王姐，你為什麽要幫我？”
    王姐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說“我女兒和林飄飄年紀差不多，我不忍心看著一個女孩受苦。而且，這家工廠最近的一些舉動也讓我覺得很不對勁。”
    這句話像是某種開關。王姐的嘴唇劇烈顫抖，扳手當啷落地。她猛地抓住陳北安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裏“你能找到被拐的孩子麽？我女兒我女兒小雨三年前在勞務市場失蹤，有人說看到她上了掛著工廠牌照的麵包車”她的聲音突然哽咽，在悶熱的空氣裏碎成尖銳的顆粒。
    遠處傳來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聲響。王姐瞬間將陳北安推進紙箱堆，自己抓起掃帚揚起漫天灰塵“偷懶的小兔崽子！”她的叫罵聲帶著刻意的狠厲，“信不信我讓你連夜班都沒得睡！”
    等腳步聲消失，王姐從口袋裏掏出半截鉛筆，在陳北安掌心寫下歪歪扭扭的數字“地下室密碼。今晚三點，鍋爐房的通風口能直通地下二層。”她的眼睛在陰影裏發亮，“林招娣被關在最裏麵的房間，他們給她注射奇怪的藥，讓她”話未說完，她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暗紅的血跡。
    陳北安這才發現她工裝下的病號服衣角，消毒水的氣味混著鐵鏽在空氣裏彌漫。“你生病了？”他伸手要扶，卻被王姐一把推開。
    “別管我！”她將扳手塞進陳北安手裏，金屬還帶著體溫，“找到小雨告訴她媽媽沒放棄。”遠處傳來尖銳的哨聲，王姐踉蹌著衝向車間，背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仿佛隨時會被黑暗吞噬。
    深夜的工廠宛如巨獸蟄伏。
    陳北安沿著通風管道爬行，管道壁的鐵鏽蹭在臉上生疼。
    當他終於摸到地下室的鐵門，密碼鎖泛著幽藍的光。
    輸入數字的瞬間，他聽見身後傳來窸窣響動——王姐舉著自製的汽油瓶站在陰影裏，工裝換成了整齊的紅色連衣裙，那是她女兒最愛看她穿的衣服。
    “我來斷後。”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警察同誌，記得把這些畜生都送進監獄。”
    鐵門緩緩開啟，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陳北安握緊扳手，在黑暗中邁出第一步。
    而王姐望著他的背影，將打火機輕輕抵在浸透汽油的衣角。遠處傳來隱約的嗚咽，像極了女兒失蹤那天，她在勞務市場聽到的最後一聲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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