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李之賢便直逼妻子林薇到浴室。
    林薇的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指節泛白得像寒冬裏凍裂的冰麵。
    浴室暖黃的燈光斜斜打在李之賢臉上，把他嘴角那抹扭曲的笑照得愈發猙獰，像是從地獄裂縫裏爬出來的惡鬼。
    "你放開我！"林薇的聲音在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胃裏翻湧的惡心。
    她猛地想抽回手臂，卻被李之賢攥得更緊，骨節相撞的鈍痛順著胳膊爬上來，像無數根細針鑽進骨髓。
    手機屏幕還亮著，那段浴室視頻正卡在她抬手攏頭發的瞬間。
    水汽氤氳裏她裸露的肩頸線條本是私密的溫柔，此刻卻成了懸在頭頂的利劍。
    林薇盯著屏幕裏自己懵懂的模樣，突然想起上周洗澡時總覺得換氣扇的聲音不對勁，當時隻當是年久失修，現在想來那轉動的扇葉後，藏著多少雙窺伺的眼睛？
    "放開？"李之賢嗤笑一聲，另一隻手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向自己，"林薇，你以為離了婚就能逃掉？看看這視頻，看看這清晰度——"他故意把手機往她眼前湊，屏幕的光映在她瞳孔裏，像兩簇燒得正旺的鬼火，"隻要我按下發送鍵，明天整個小區的人都會知道你洗澡是什麽樣子，你單位的同事，你爸媽的老戰友，誰看不到？"
    林薇的牙齒在打顫，不是因為冷。浴室瓷磚的冰涼順著腳底往上爬，可渾身的血液卻像被煮沸的水，燙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她突然想起三個月前換衣服時，總覺得衣櫃鏡子的反光有點奇怪；想起上個月李之賢說"怕你晚上起夜摔著"，在臥室裝了個帶夜視的攝像頭；想起他每次洗完澡都要把手機帶進浴室，說是"怕錯過重要消息"。那些曾被她忽略的細節此刻像拚圖般嚴絲合縫，拚成一張令人毛骨悚然的網。
    "你這個瘋子"她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眼淚終於決堤，順著臉頰砸在李之賢手背上，滾燙的。
    "瘋子？"李之賢突然鬆開手，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他踉蹌著後退兩步，掏出煙盒抖出支煙點燃，猩紅的火光明明滅滅，"我要是瘋子，老子早就把你發到這平台上了，就像我那前女友茉莉一樣——"他猛吸一口煙，煙圈從鼻孔裏噴出來，罩在他扭曲的臉上，"我這樣做不過是為了讓你能乖乖待在我身邊而已，我有什麽錯，我這不是為了這個家著想麽？"
    林薇的呼吸驟然停滯，她看著李之賢夾著煙的手指，那根手指剛才還在手機屏幕上滑動，劃過那些不堪入目的視頻封麵。她突然想起李之賢去年有段時間總對著電腦傻笑，當時他說"看搞笑視頻呢"，現在才明白那些笑聲裏藏著多少齷齪。
    "你看這個網站。"李之賢把手機塞到她手裏，屏幕上跳出的網頁設計得像個簡陋的論壇，置頂帖標題是"今日新貨醫院換藥室實拍"。林薇的手指在顫抖，劃開第一個視頻時，胃裏猛地一陣抽搐。
    視頻裏是位躺在病床上的老奶奶，護士剛解開她的病號服準備換藥，鏡頭就從天花板的通風口懟了下來，把老人鬆弛的皮膚和插著輸液管的手背拍得一清二楚。
    彈幕裏滾動著汙言穢語，有人問"老東西有什麽看頭"，有人答"就是圖個刺激"。林薇的手指僵在屏幕上，下一個視頻封麵是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正在幼兒園午睡時翻了個身，睡衣領口滑下去一點，露出小小的肩膀。
    "這是上個月在我侄女幼兒園裝的針孔。"李之賢湊過來，語氣輕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你看播放量，都快破萬了。那些人就喜歡看這種"
    "閉嘴！"林薇突然尖叫出聲，聲音劃破浴室的寂靜，震得頂燈都嗡嗡作響。
    她把手機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瞬間裂成蛛網，可那上麵的畫麵卻像烙印般刻在她腦子裏——地鐵裏彎腰係鞋帶的陌生女孩，超市裏俯身拿貨架底層商品的中年女人，甚至有次她陪母親去醫院做檢查，醫生拉簾子時露出的縫隙裏，是不是也藏著這樣的鏡頭？
    手機電池從裂縫裏掉出來，屏幕徹底黑了。
    李之賢臉上的笑容卻沒消失，他彎腰撿起電池，慢條斯理地裝回去，手機竟然還能開機。"你以為砸了就沒用了？"他晃了晃手機，"雲端裏存了備份，光你洗澡的視頻就有二十七個版本，從春天拍到現在。"
    林薇看著他手裏的手機，突然覺得渾身發冷。
    她想起剛結婚時，李之賢總說"喜歡看你在家最放鬆的樣子"；想起他每次出差回來，都會給她帶新的睡衣，說"這件料子薄，穿著舒服"；想起他去年生日許願時說"就想跟你一輩子這樣"。
    原來那些溫柔的背後，藏著的是這樣肮髒的算計。
    "離婚可以。"李之賢突然收起笑容，眼神冷得像冰，"但你得答應我，永遠別跟別人說這些事，也別去報警。不然明天一早，這些視頻就會出現在你兒子的家長群裏。"
    林薇猛地抬頭，眼裏的淚還沒幹，瞳孔卻縮成了針尖。她的兒子剛上小學一年級，昨天還抱著她的脖子說"媽媽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如果那些畫麵傳到學校她不敢想下去，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珠都沒察覺。
    這兒子是妻子林薇和前夫的孩子，所以李之賢一直都很介意。
    李之賢看著她慘白的臉，滿意地笑了。他把離婚協議撿起來，放在洗手台上，又遞過一支筆。"簽吧。簽了，這些事就永遠是我們倆的秘密。"
    浴室的換氣扇還在轉，發出嗡嗡的聲響，像無數隻蒼蠅在耳邊盤旋。
    林薇盯著協議上"林薇"兩個字的位置，手抖得握不住筆。
    鏡子裏映出她狼狽的模樣，頭發亂得像枯草，眼睛紅腫得像核桃，可鏡子深處，仿佛能看到無數雙藏在暗處的眼睛，正透過屏幕，透過針孔，死死地盯著她。
    筆終於落在紙上，墨水暈開的瞬間，林薇覺得有什麽東西徹底碎了，像手機屏幕上的裂痕，再也無法複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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