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白熾燈冷得像冰，把王騰臉上的褶子照得一清二楚。
    他指尖在審訊桌邊緣磨出細碎的白痕，喉結滾了滾，卻還是梗著脖子笑“警官您這編故事的本事能去寫劇本了，茉莉那丫頭金貴，我這當表舅的疼她還來不及，哪敢給她碰酒精？再說我建材市場那點虧空，是上周找我姐借的錢填上的，用的都是我姐這些年自己是存款，跟保險金八竿子打不著。”
    陳北安把公文包往桌上一磕，金屬搭扣撞出脆響。
    他抽出一疊照片甩在桌上，最上麵那張是茉莉床頭的全家福——茉莉父親和親生母親真正的一家三口。
    “上周三下午三點，你建材市場的監控拍到王豔紅來過，手裏拎著的紙袋和這盒酒心巧克力的包裝一模一樣。她離開時你送她到門口，還拍了拍她的胳膊，要不要我把那段視頻調出來給你‘複習’一下？”
    王騰的指節猛地收緊，指腹泛白。“我姐就是來問我要不要帶點零食回去，我哪知道她買的是這玩意兒？茉莉過敏的事全家都知道，我姐疼她跟親閨女似的……”
    “疼她？”陳北安突然提高了音量，審訊室的回聲震得人耳朵發嗡，“那你解釋下這份保單？投保日期是三個月前，正好是你建材市場第一次被供應商催債那天。受益人寫的王豔紅，可保單是你去保險公司簽的字，對吧？”他又甩出一張複印的保單，簽名處的“王騰”兩個字龍飛鳳舞，和建材市場合同上的筆跡如出一轍。
    王騰的喉結又動了動，這次沒笑出聲。審訊室的空調呼呼吹著，他額角卻沁出層薄汗，順著鬢角往下滑。“那是我姐讓我幫忙跑個腿，她文化低，怕填錯單子……”
    “那林才貴呢？”陳北安打斷他，聲音陡然沉下來，“他兒子白血病住院，欠了三十多萬，上周三你給他卡上轉了一萬，備注是‘住院費’。轉完錢你就去了醫院對麵的咖啡館，和他見了麵，聊了整整一個小時。那天下午五點，林才貴就去買了把水果刀，監控拍得清清楚楚。”
    他把銀行轉賬記錄和咖啡館的監控截圖推過去，照片裏的林才貴穿著洗得發白的夾克，背駝得像座小山，而坐在對麵的王騰西裝革履，正對著他比劃著什麽，嘴角帶著抹詭異的笑。
    王騰的肩膀突然垮了，手指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我……我就是可憐他，給點錢幫襯下……”
    “可憐他？”陳北安拿起那半包酒心巧克力，剝開一顆湊到鼻尖聞了聞，可可的甜香裏裹著股刺鼻的酒精味，“你告訴林才貴，隻要殺了韓月，就給她兒子湊齊手術費。你還說韓月發現了你和王豔紅想騙保，正準備去警局舉報，殺了她既能滅口，又能讓林才貴‘戴罪立功’——反正他欠了一屁股債，死了正好讓國家養他兒子，對吧？”
    巧克力在指間轉了個圈，糖紙發出細碎的響聲。
    陳北安盯著王騰的眼睛，那裏的得意早就散了，隻剩下慌亂，像被踩住尾巴的老鼠。
    “你算準了林才貴走投無路，算準了林才貴肯定會答應你，更算準了茉莉年輕不經世事不清楚你們這些人的人心險惡，不曾想過你們這些人竟會想要將她置於死地。”
    最後那張照片被推到王騰麵前，正是茉莉大學畢業身穿學士服青春洋溢的照片，正值青春年華的女生，就這麽被自己的後媽和“遠房表舅”給謀殺。
    王騰突然捂住臉，指縫裏擠出幾聲壓抑的嗚咽。
    審訊室的白熾燈還在頭頂亮著，可他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癱在椅子上，西裝後背洇出片深色的汗漬。
    “是王豔紅……都是她逼我的……”他含混地嘟囔著，聲音碎得像被捏爛的紙，“她跟我說隻要幫她搞定茉莉，死了正好拿保險金……我隻是想填建材市場的虧空，我沒想殺人……”
    陳北安沒說話，隻是把文件一一收進公文包。
    金屬搭扣再次合上時，王騰的哭聲突然大了起來，混雜著桌椅的碰撞聲，在空曠的審訊室裏撞來撞去。
    窗外的天漸漸暗了，警燈的紅藍光芒透過百葉窗照進來，在他顫抖的背影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
    陳北安也沒想到審訊王騰這麽順利，原本還以為他會是個硬茬，沒曾想竟是一個貪生怕死又貪財之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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